可心脏却宕机一般,停了好几瞬。
“走吧。”
女孩儿有些逃避地快速地走了几步, 回过头, 发现贺灼还立在原地。
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漆黑的双眸显出几分迷茫的空洞。
“哥哥。”
女孩儿的声音拂进耳畔, 他猛地一惊,失控般的心跳骤然加快, 只囫囵地低声应:“嗯?”
刚刚那个谎言, 让关星禾的心至今还砰砰乱跳, 她双颊微微红, 悄悄抬眸。
少年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脊背崩得笔直, 却看不清神色。
她絮乱的心跳像是按下了暂停键。
他,不会是生气了吧?因为自己说是他的女朋友?
快入冬了,夜晚的风格外凉, 关星禾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被吹得瑟缩了一下。
少女的委屈说来就来,她瘪瘪嘴, 很直白地问:“你在生气吗?”
他顿了几秒, 像是要留下一些时间, 平稳住自己的心跳。
喧嚣的夜里, 女孩儿刚刚的那一句话像是催化剂, 让少年内心的情感无声无息地泛滥成灾。
他知道不该奢望的, 可所有的自卑自厌都压不过心底的渴望。
要是...是真的呢?
要是她真的有那么, 一点点喜欢自己,不同于对兄长的依赖,而是更青涩, 更懵懂的年少欢喜。
哪怕那种情感,也许都到不了自己的千分之一。
会不会有这个可能呢?
他一颗心横冲直撞地,身体里的血液像是沸腾一般冲到头脑,将他冲得失去理智。
耳膜几乎要被心跳声震烈,他攥紧了拳,语气低下来,带上一点卑微的期盼。
“你刚刚...为什么要那样说?”
关星禾怔楞了片刻。
为什么要这样说!他自己心里没数吗?那几个女孩儿明显就是来搭讪的啊,自己不这么说,还不被她们得逞了。
她心里气急了,“十八岁约定都不作数了吗?”
贺灼手指颤了颤,眼里的光暗淡下来。
只是因为这个吗?
她就没有一点点,其他的心思吗?
他咬着牙,不死心地抬眸看她。
月色下,女孩儿脸颊上的红晕退却,她眼底清明闪烁,透着几分执拗的认真。
他突然无力地意识到,女孩儿将那个幼稚的约定当了真。
可自己却无耻地一次次妄想着打破......
少年疯狂跃动的心,一瞬间慢了下来。
到底又在期望什么呢?
他眼中泛起几分难言的自嘲,低声说:“以后不要对别人说这样的话。”
会让人误会的。
“没有别人。”她声音轻轻,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试探,“只是对你。”
纵使努力控制,少年一颗心还是不争气的猛跳了几下。
女孩儿接着说:“你不喜欢吗?”
她抿唇,“你会生气吗?”
他认命般的闭了闭眼,几乎自暴自弃般地说:“不会。”
怎么可能生气?
她眼眸亮起来,“那下次遇到搭讪的,我还可以这么说吗?”
贺灼浑身僵硬。
还要这么说?他一颗心怕是要被翻来覆去撕裂好几回。
他想告诉她不要这样,可喉咙像是被掐住,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最后只低低道:“嗯。”
他无力地闭了闭眼。
就这样吧,起码自己还能在她十八岁之前,用这几句谎话麻痹自己,获得片刻虚假的欢愉。
纵使知道这一切都做不得真,他也无可奈何,缴械投降。
关星禾眼尾逐渐漫上笑意。
快十点了,人群散了几分,关星禾说:“那我们回家吧。”
“嗯。”
两人回到家时,夜已经很深了。
客厅里露出隐约的光亮,关城宇正卧坐在沙发上,“回来了?”
“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食指轻轻弹了弹烟蒂,“有些事情,回来处理一下。”
“以后早点回来。”
关星禾笑了笑,“我是和哥哥一起的,没事。”
关城宇顿了顿,“嗯,早点去睡吧,过几天你妈妈从美国回来,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妈妈要回来了?”关星禾眼睛一亮,“什么时候?到底是过几天?”
关城宇声音淡淡:“三四天吧。”
可事实并不是三四天,关星禾整整等了一个月,也没有等到林映回来的消息。
时间一点点消磨了她的期待。
入了冬,过了年,贺灼进入了高三最后一学期的冲刺。
学校给所有的高三学生都准备了宿舍,几乎是强制性地让所有人住校,据说这样可以更好也更有效率的读书。
贺灼作为学校的重点保护对象,也理所当然地住了校。
关星禾见他的时间越来越少,她怕影响他学习,只敢偶尔打个电话。
家里冷冷清清,关星禾开始迫切的希望高考快些结束,期待着十八岁快些到来。
冬天还未完全结束,风还带着些凉。
关星禾回家时,发现二楼的灯光隐隐亮着。
是哥哥回来了?
她一颗心砰砰乱跳,却压抑着自己,蹑手蹑脚地上了楼。
楼道冷清,少年的房间一片黑暗,只隐隐地传来林映的声音。
“关城宇,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什么意思?星星也快高三了,你能不能关心一下她?上个月说要回来,你知不知道她有多期待。”
“我不关心,那你呢?平时十天半个月也不回来一次吧,你好意思说我?”
关城宇冷笑了几下,“也好过你半年回来一次吧,这次要不是想卖城东那片地,你也不会回来吧。”
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林映的声音徒然拔高,“这个家我是一点都不想回的,嫁到你们家这么多年,我得到了什么?就因为老爷子的一句相夫教子,我小提琴都放弃了。”
“你是怪我吗?当年你们家遇上的那些事,谁能帮你们,林映你别这么自私,什么都想要。”
关星禾愣愣地站在原地,原本所有的期待一瞬间烟消云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就很少同时在家里出现了,关星禾知道他们的感情已经出了问题,但她从没见过林映这样歇斯底里的样子。
她一向是所有人眼中的名门淑女,温温柔柔,对人不会过分热情,却也不让人觉得冷淡。
门里静默了片刻,传来林映颓然无力的声音,“我以后尽量不会回来的,星星你管着吧。”
关星禾眼底泛起水光,身侧的手无意识地紧攥成拳。
她心里突然觉得一阵无助的恐慌,觉得自己像是没人要的包袱,环横在父母之间,成了谁也不想要的存在。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他们曾经也是很相爱的。
小时候,妈妈会在每天放学回家时亲亲她的脸蛋,亲昵地问:“宝贝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啊?”
爸爸也会每天回家,哪怕再累,一家人都会围坐在桌前,互相给对方夹菜,倾听对方的心事。
是什么时候,一个家就这样零零散散,再也没有点儿热闹声了呢?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她鼻尖酸涩,心里骤然升起几分胆怯,闪身躲在了墙角下。
她有点不敢面对妈妈了,不敢面对她冷漠的眸,也不愿看到她强装的温柔。
楼下传出王姨朦胧的声音,“太太,您不留下吃完饭吗?”
“不了,我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先走了。”
没过多久,关城宇也走了。
夜晚的风带着凉,无声无息地吹进来。
关星禾摸了摸脸颊,只感觉到凉丝丝的水意。
她突然好想,好想贺灼啊。
冬天还未过去,地上还沾着未化的落雪。
关星禾反应过来时,发现竟不知不觉地走到学校门口了。
夜晚的学校沉默静谧,只余下高三一栋楼灯火通明。
即便今天是周五,寄宿的高三生也回不了家,家长会将自家的饭菜打包好,送到学校来。
教室里飘散着饭菜的香味,只有贺灼一个人坐在角落,低眸看书。
“心心,你妈做的鸡腿巨好吃,下次让阿姨多做一点。”
“好啊,她做的鸡翅也是一绝,明天让她送来。”
少年脊背崩得笔直,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
他从小就未体会过父母的爱,所以早已习惯成为异类,做一个被忽略的存在。
桌子被敲了两下,“有人找。”
他指尖一顿。
谁会找他?他能想到的只有那一个人。
他猛地抬眸。
走廊外落满了月光,女孩儿穿着烟粉色的毛衣,身下落下一道长长的影。
她像是瘦了一些。
已经六十三天没有见到她了。每一天,贺灼都在悄悄数着日子。
他没想到,今晚她会来。
他心尖微微颤抖,走出了教室,靠近一点,才发现女孩儿的眼尾微微泛红。
所有旖旎的心思戛然而止,他心上涌上细细密密的疼,声音带上点焦急,“你怎么了?是在学校受了委屈吗?”
女孩儿摇了摇头。
走廊的昏黄的灯光落下来,她低下眼,眼角微微湿润。
刚刚她在走廊上站了许久,喧闹的教室里,只有贺灼一个人孤单地坐在角落学习,他专注又认真,仿佛这周围的一切热闹都和他格格不入。
关星禾内心涌起酸涩,她突然就觉得自己不该来。
他压力一定很大,自己不应该把负能量传给他的......
贺灼将她拉到角落里,声音低下来,带上点隐隐的急切,“到底怎么了?”
他话音未落,突然“啪”得一声。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远处传来学生们压抑的惊叫,“停电了啊啊啊啊。”
可贺灼顾不上那些,他垂下眼,低低地哄慰道:“是在学校受了委屈吗?”
黑暗似乎将一切的感官放大,他鼻尖袭来一阵熟悉到心颤的栀子花香,腰间骤然一暖。
贺灼僵住。
他感受到女孩儿的呼吸拂在自己的耳畔,微弱地一点点,像是拂在心上。
很烫,很痒。
而她,就那样,靠在自己怀里。
“没什么。”她声音哽咽,却像是缠着蜜糖,丝丝缕缕往贺灼的心上钻。
“我就是...想你了。”
第42章 他怀中滚烫
少年怀中炽热温暖, 像是这寒风天里唯一的暖源。
暖意一点点渗进关星禾的心底,她吸了吸鼻子,依赖般地抱得更紧。
少年的身子僵得像石头。
他知道此刻应该推开她的, 可浅浅的湿意渗进胸口, 烫得他一颗心都泛疼。
分明是喧闹的夜晚,他却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恼人的心跳, 随着女孩儿浅浅的啜泣声,轰隆般地传进耳膜。
他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开口说些什么。
可女孩儿慢慢长大, 也有了不愿吐露的心事。
他只能沉默地陪伴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 灯“啪”得一下亮了。
走廊灯火通明。
“诶, 那两个在干什么?”远处传来一声惊叫。
关星禾指尖一颤, 松开了手。
却被少年一把按住肩膀,“别回头。”
走廊尽头的老师手里还抓着一叠考卷, “两个人,给我过来。”
少年轻轻握住她手腕,把她往楼下带, “快跑。”
夜晚的风冰凉极了,少年灼热的气息仿佛还拂在耳畔。
两人跑出教学楼, 身后是老师气急败坏地尖叫, “给我停下。”
她一只手还被他握着, 不管不顾地跑起来。
穿过空旷的操场, 冬青树在风中摇曳。
少年的手心炽热温暖, 她一颗心像是荡在了空中, 一瞬间像是忘记了所有的烦恼。
喧嚣的声音一点点远去, 他停了下来。
贺灼回眸。
月色下,女孩儿的眼里含着一汪浅浅的水光,脸颊因为剧烈的跑动微微泛红。
“哥...哥, 我们这样跑出来,没事吗?”
心脏在胸腔里狂冲乱撞,这样剧烈的心跳,只是因为她。
贺灼说:“没事。”
就算有事,也与她无关。
女孩儿轻轻拍了拍胸口,“那我们现在去哪?”
回去,肯定是不能回去的。
“刚刚那个老师...会不会找你麻烦啊?”
贺灼摇头,“不会的,他没看清我。”
他站在走廊的角落,估计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人影。
关星禾松了口气,“那就好。”
夜晚的操场格外安静,就连风声都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