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还摆着桌子，是她平时写作业的地方，顾词就靠在那张桌子旁正玩手机，今天是个大晴天，窗外阳光照得他身上一圈金灿灿的轮廓。
　　听到声音，他抬眼望过来，对她笑了一下，“醒了？”
　　颜路清点点头。
　　大美人在光晕里的笑容非常好看，她眼睛几乎粘在了顾词身上。
　　而后他又问：“记得你昨晚说什么了吗？”
　　“？”
　　颜路清头顶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顿时迅速起床，睁大眼睛：“我说了我没醉！”
　　顾词的表情没变化，微微笑着，但凭借相处几个月的直觉，颜路清莫名有种他似乎心情变好的感觉。
　　颜路清在床边坐好，两人此时隔了一米不到。
　　她也反问：“那你呢？你记得你昨晚说什么了吗？”
　　顾词唇角弧度更明显了点，“记得。”
　　说完，他突然直起身走到她面前，又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眼睛直直盯着她：“我喜欢你。”
　　颜路清胸腔里像是有根弦被极慢地拨了一下，所有地回味都因此拉长。
　　她想到了昨晚也是这样——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他复读她说的话。
　　颜路清当时有一瞬间觉得奇怪，一般不应该是说“我也喜欢你”之类的吗？但她脑袋哪有空细想这些，只疑惑了一下便过去了。
　　此时此刻，才恍然明白他的意图。
　　他没有说“我也是”、“我也喜欢你”。
　　而是跟她一样的“我喜欢你”。
　　——因为这不是回复。

　　这是一句崭新的告白。
　　颜路清咬了咬嘴唇内侧，心想，大清早的就给人做这么剧烈的心脏运动，跟他呆在一起到底是对心脏健康有利还是有害啊？
　　她不自在地稍微别开视线，然后没多久又重新转回来看他。
　　“什么时候开始的？”颜路清问完，小声补充，“就是……喜欢。”
　　顾词语调有些懒洋洋的，听起来总让人有种漫不经心的错觉，“什么时候开始，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颜路清不知不觉摆脱了刚睡醒时的状态，像平时一样，直接凑近他眼前逼问，“快说快说。”
　　距离拉近，能清楚地看到他长长微垂的眼睫。顾词垂眼看她：“我回答什么时候，你会最高兴？”
　　颜路清立刻答：“当然是一见到我的时候。”
　　顾词笑了声，“那好。”
　　他眼睛弯弯的，声音有种冰冰凉凉的质感，格外好听。
　　如她所愿地道：“我对你一见钟情。”
　　“......”
　　不管它是真是假，总之，颜小鸟被哄的心花怒放，顶着通红的小脸哼着小曲去洗漱了。
　　因为起得晚，洗脸刷牙之后已经十一点多了，到了该吃中午饭的时候。
　　顾词说要去她楼下转转，在这附近吃。
　　于是，颜路清看着他不嫌麻烦地又把车子搬上来。
　　虽然他看起来十分轻松，但颜路清还是挺不能理解的。
　　在两人觅食的路上，颜路清想了想，忍不住说实话：“这里很多东西真的没你家阿姨做的好吃。”
　　顾词哦了声，不甚在意的语调：“那我想换换口味，尝尝不好吃的，可以吗？”
　　“......”
　　然后他们找了一间看起来很普通的小餐馆，吃了一顿看起来很普通的午餐，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氛围加成，这顿饭好吃得不得了。
　　元旦这天的天气格外的好，是个彻彻底底的大晴天，连风都像是不属于冬天一般，十分温柔。
　　回去的路上，坐在车子前微风拂面，颜路清莫名生出一股冲动，她半回过头，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宣布道：“2019年1月1号，我最开心的一天。”
　　她耳后很近的距离传来顾词的回答。
　　“以后这个日期会刷新的。”
　　颜路清愣了一下，不解：“嗯？”
　　“你最开心的一天，不会固定在今天。”顾词像是很笃定，语气淡淡地说，“一定会变成以后的某一天。”
　　“那个‘某一天’，你也会在吗？”
　　“废话。”
　　“这是你说的！那你说到做到啊。”
　　“嗯，我说的。”
　　......
　　两人又在附近转了好久好久，少年骑了一圈又一圈，车子上的少女叽叽喳喳。
　　那天下午，他们说了什么呢？
　　好像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废话，什么都没说，又像把什么都说了。
　　只记得数不清的心跳，和怎么也停不下的笑。
　　-
　　元旦结束，轮到了颜路清的期末考。她的考试自然少不了“室友”的帮助。
　　她的数学物理化学全部都找室友复习，或者说恶补过，最后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效。
　　颜路清以前考试理科拉分太多，但看文科是第一，加上理科前二十。但在莫名多了一扇门，认识了一个美人室友以后，她的成绩就开始一路高升，这次直接考了班里第二。
　　当然，过程实属不易。
　　虽然说两人现在是“互诉衷肠”了的关系，但该说的地方肯定还是要说，而且互诉衷肠也不代表能改变属性——笋的本体就是笋。
　　只不过还是有些变化的，比如区别在是无情的笋还是温柔的笋。
　　不会笋过了头，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像是看什么症状的患者一样的眼光看她。
　　——非要用那种眼光看的话，也会多一些怜爱。
　　当然，颜小鸟自己也知道，这实在是因为颜小鸟没有丁点儿理科思维，太难教导的缘故。
　　除开这个特殊情景，颜小鸟和公主词的日常比之前还是要丰富许多。
　　比如——
　　考试结束那天，床中间的隔板撤走了。
　　虽然还是两床被子，虽然还是老老实实各睡各的，但颜路清睡前看到的再也不是一块板子，而是心心念念美人的脸。
　　这是她最满意的一个变化之一。
　　期末考成绩出来后就是放假。寒假期间，颜路清没立刻像以前放假那样回福利院，她先跟院长说了下自己给秋暖林亲戚家小孩补课的事情，又说自己这里供暖费都交了，不住浪费，院长便很快表示理解。
　　颜路清不会对院长撒谎，这两点她确确实实讲的也是实话。
　　但是关于这扇门、关于另一个世界的秘密，她谁都不会告诉。
　　没了隔板之后，两人突然开始熬夜，变成了夜猫子。
　　起因是颜路清看着顾词的脸，时常看着看着就想找他聊天，偶尔还会极其迅速地上手捏一下。
　　但有几天颜路清心血来潮，想看着顾词的睡颜入睡，于是愣是熬到他呼吸平稳才会自己闭眼睡。
　　——殊不知这也是某人悟出来之后配合她演的，在她终于肯睡之后，某人还得再看着她睡着的脸入睡。
　　互相套娃，好像两个傻子。
　　放完寒假，在这个小房子待了一周多，到了春节过年的时候，颜路清怎么也得回去了。
　　她走的时候没带什么行李，只背了一个书包，走前在门口跟顾词抱了一会儿。
　　闻着香香的美人，还搂着美人的腰，她突然就有些郁闷。
　　“这门要是能动就好了，我把它带回去安我房间的墙上。”
　　这样见院长和见大美人两不耽误。
　　颜路清想了想，又说：“或者我把你做成一个挂件带走，可以放大缩小的那种，我随身携带。”
　　顾词轻笑了声，十分无底线：“可以，随时来做。”
　　院长一家人的年也都是在福利院过，只不过他们也得走亲访友，往年都是二十九来，初五离开，颜路清就是和他们同步回去的。
　　今年却格外的早，似乎有远房亲戚到来，初二就动身离开福利院。
　　颜路清前一晚和顾词打电话的时候，还在掰着指头数剩下几天可以见到他，她没想到他们今年走这么早，初二那天，他们前脚走，她后脚也走了。
　　本来想在手机里告诉顾词，但她想了想，决定给他一个惊喜。
　　时隔四天，颜路清再度回到略显破旧的小区，回想起自己第一天来这儿时的心理，似乎是“凑合着住挺好的”。
　　没想到现在她才离开四天，对这里就称得上归心似箭了。
　　颜路清快步上楼，进门，换鞋，然后换好适合在那个卧室温度穿的睡衣，推开了那扇门——
　　里面跟外面形成鲜明的对比，明明是大白天，光线却十分昏暗，窗帘只留了很小的缝。
　　床上躺着一个人，盖着被子，安安静静的没声响。
　　颜路清先把窗帘又拉开了点，光线足以让室内的一切变得清晰，而后她走近到床边，动作很轻地坐在床沿。
　　四天没见，顾词看起来没太大变化，肤色白得跟深色被子形成鲜明对比，闭着眼都十足勾人，依旧是那个一躺下就能出演睡美人的他。
　　不知道是不是角度问题，他脸侧好像比之前瘦了点，眼睛下方也多了淡淡的青色。
　　只不过......
　　她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现在都十点了，顾词平时多自律的人，这个时间在睡觉？
　　而且这房间这么热，空调也关了，他是怎么做到把被子盖这么严实的？
　　颜路清越想越觉得奇怪，便直接伸手摸上他额头，摸到滚烫的一片——果然，发烧了。
　　顾词睡觉的时候很容易醒，他缓缓睁开眼。最先触到她的视线时，眼底一片迷茫，而后过了几秒才慢慢变清明。他眨了眨眼，睫毛长得让人嫉妒，“怎么这么早回来？”
　　“还说呢！”颜路清加重语气，“我不回来你都要烧干了。”
　　越想越气，她忍不住道：“诶，我们走之前你生活习惯多好，多健康，大过年的怎么还发上烧了？发烧你自己都没意识到，那么会学习，不会照顾自己吗？”
　　“嗯，不会。”他半掀眼帘，竟然理所当然地道，“你来吧。”
　　“......”
　　大概是因为生病，平日清清冷冷的语调也软了不少。
　　她受不了这种攻势，之前那些气全部都消了下去，颜路清站起身说：“我去买点感冒发烧的药，你有温度计么？先测一下我再去。”
　　“不用。”顾词说，“我房间有医药箱。”
　　“放哪了？”
　　“......”
　　顾词看着天花板，微微出神的样子，似乎在认真思索这个许久不用的医药箱放在哪儿。
　　颜路清很少见他这样，平时的顾词都是知天知地无所不知的，现在这副模样，突然就有种迷糊美人的气质，迷人又可爱。
　　十分钟后。
　　顾词的体温测出来三十八度九，颜路清给他吃了药，又坐在床边陪他说话。
　　颜小鸟很多事情想分享，毕竟分开了四天，她觉得公主词在高塔里过的新年没了自己，肯定少了很多乐趣。
　　只是她叽叽喳喳地讲了个开头，又想到了公主现在的身体状况。
　　颜路清停下了自己的聒噪，建议道：“你要不先睡一觉。”
　　“睡好久了，不困。”顾词说，“你继续。”
　　颜路清便正要张口继续讲。
　　只是这时，她余光扫到床的对面，原本要说出口的话变为了两字的粗口——
　　“卧槽！”
　　颜路清猛地从床边站起来。
　　“怎么了？”
　　“......”耳边传来他的声音，颜路清才回过神来。她转头看着发问的顾词，还有些没缓过来，愣愣地道：“刚才……门没了。”
　　顾词明显怔了一下。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那扇门——”颜路清深吸一口气，“可能就是那么一瞬间，但我应该没看错，有一瞬间它确实不见了，我只看到了一堵墙。”
　　这话说完，卧室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现在门还像是平时那样在床的对面，嵌在墙里。
　　颜路清激动过后，默默又坐了下来。
　　她心情复杂极了，说是百感交集也不为过，大脑混乱，完全想不到该说什么。
　　不知道这么呆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顾词平静的声音。
　　“刚才那瞬间，我有种下意识的快感。”
　　颜路清一下子懵了：“什么？”
　　那是在理性思考前的下意识。
　　顾词笑了一下，语气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因为这样，好像你就可以留在这里。”
　　“......”
　　颜路清突然觉得胸口像压了个大石头，她忍不住问，“那如果门消失的时候，你在我那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