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贱(家奴文)——左耳听禅
左耳听禅  发于:2021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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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氏哭的涕泗俱下,“那现在怎么办?就这么任由她把盛炘捏在手里吗?盛炘跟她向来不对付,落到她手里能有什么好?”
  “都怪你都怪你!”
  她说着去捶打苏常安。
  “我早说如了她的愿和她撇清关系, 从此各过各的谁也不碍着谁。偏你不舍得,非要把她强留在苏家!”
  “她是个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吗?早年间什么都不是就胆大妄为,天都能捅出个窟窿来。如今当了县主,更是为所欲为了!”
  “你让她把盛炘还给我,把我儿子还给我!”
  苏常安一动没动,在她的哭声中怔怔地看向窗外,脸上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不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是不是都是报应。
  当初他也曾为所欲为,仗着父亲的身份,仗着婉嫣已经过世,没有人能越过他决定昭昭的婚事,就想把她送进宫来为自己博取前程。
  如今她成了县主,便利用自己的身份搅的苏家鸡犬不宁。
  如若当年那一切都没发生,如若他不曾贪心想在朝堂更进一步,违背了对昭昭的承诺,现在他们父女是不是仍旧能坐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
  但一切都已无法回头,已经发生的事再也不能扭转。
  苏常安重重地叹了口气,挣扎着下了床,摸过放在床边的拐杖。
  “我去茗芳苑,”他说道,“我去求她,我给她跪下!求她把她弟弟放回来!”
  他如今是个半瘫,有事也该是请苏锦瑶过来,而不是自己亲自过去。
  但他今日去了,苏锦瑶若不答应他就以后日日都去,时间长了,外面的人必然起疑。
  苏锦瑶如此厌恶苏家,是不可能回苏家常住的。她不想惹人闲话,让之前那些“孝顺”名声都付诸东流,就只能妥协。
  魏氏愣了愣,在他经过自己身边时忙把人扶住:“我跟你一起去!”
  ………………
  茗芳苑里绿荫如盖,园子里各色花朵开得娇艳,一只白色的狐狸和黄色大狗咬着尾巴互相嬉闹,一不小心从石台上骨碌碌地滚了下来,引得一旁两个年幼的孩子哈哈大笑。
  徐初雁与苏锦瑶正坐在凉亭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听到笑声转头望了过去,眼角也都跟着挂上笑意。
  “姐姐与楚将军是不是准备定亲了?”
  徐初雁见她看向自己的几个孩子时也目光柔和,出声问道。
  “我近几日听说楚将军那边已经开始准备聘礼,找人算日子了,想来是已经提上日程了?”
  苏锦瑶看着那两个团子般可爱的小人儿,道:“有这个打算,估摸着就是最近的事了。”
  徐初雁听了打心眼里高兴,但也有些担心,犹豫着询问:“苏家那边怎么说?”
  她知道苏锦瑶打算和苏家断绝关系,但苏家显然是不肯放她离去的,她真的能在短时间内做到吗?
  苏锦瑶的目光仍旧放在那两个孩子身上,随口回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
  徐初雁听她这语气,就知道她是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两人陪着孩子玩了一会,正准备去划船的时候,却见下人匆匆走了过来,对苏锦瑶道:“县主,苏大人和魏夫人来了。”
  苏常安患了半边风的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拖着这样的身体来茗芳苑,必是有什么大事。
  徐初雁不敢耽搁苏锦瑶正事,忙带着孩子告辞,说改日再来看她。
  苏锦瑶亲自将他们母子三人送到二门,这才折返,往正院走去。
  苏常安腿脚慢,等她走了个来回抵达正院的时候,他和魏氏也不过刚到而已。
  魏氏双目红肿,一见她便没忍住露出了憎恶的神情,但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发作,很快又掩下去了,低着头站在苏常安身边没有说话。
  苏常安体力不支,也没有跟苏锦瑶废话,开门见山道:“昭昭,你弟弟是不是在你手上?”
  “弟弟?”
  苏锦瑶在主位坐下,轻笑一声:“我娘就生了我一个,哪来的什么弟弟?”
  “盛炘,我的盛炘!”魏氏道:“你把他绑走了是不是!”
  “他啊?”苏锦瑶喝了口茶:“确实在我这。”
  魏氏目眦欲裂,冲着她扑了过去:“把他还给我,把盛炘还给我!”
  秦管家已猜到他们二人为何而来,在他们进门时便让严灏派了两个家丁过去。
  这两个家丁都是府上的心腹,孔武有力,不等魏氏上前,其中一个就已经把她一把拦住,铜墙铁壁般挡在苏锦瑶面前,任凭魏氏如何挣扎也无法靠近她半分。
  苏常安坐在一旁,半瘫的身子让他无法再像以前那般坐得端正笔直。
  他一手无知无觉地垂在身侧,一手颤抖着放在木椅上。
  “昭昭,把你弟弟……把盛炘还给我们好不好?”
  苏锦瑶答应的很痛快:“可以啊。”
  但后面紧跟着一句:“只要苏大人答应我之前的要求,我立刻放人。”
  苏常安哪肯轻易答应,颤声道:“你弟弟和这件事没关系,你何必要对他下手?他还只是个孩子!”
  “是啊,”苏锦瑶笑道,“不仅是个孩子,还是个儿子,是苏大人的心头肉呢。”
  若非如此,苏常安哪会拖着这样的身子来找她?
  苏常安一听这话,就知道她绝不会轻易放人了。
  他万般无奈,只能颤颤巍巍站起身,膝盖一弯就要跪下去。
  谁知一旁的家丁像是早有预料,竟一把搀住了他,硬将他按到了椅子上,跪也不许他跪。
  与此同时,有人将一个被绑的结结实实的男孩带了上来。
  那男孩满脸血迹,昏迷不醒,头上的发髻歪斜散乱着,身上穿着的锦袍还是魏氏把他带走藏起来那日亲手给他穿上的。
  锦袍没比他那张脸干净多少,还破破烂烂的沾满了血迹,那痕迹一看就是鞭子打出来的。
  魏氏一眼认出自己的孩子,疯了般地往前扑,口中唤着:“我的儿,我的儿啊!”
  苏盛炘打小被她捧在手心里长大,擦破块皮她都要心疼许久,更何况是受了这么重的伤?
  她哭的嗓子都哑了,伸着手却抓不到孩子,只能对苏锦瑶道:“你有什么冲我来,有什么冲我来!放开我的孩子!”
  苏锦瑶丝毫不见动容,冷眼瞧着她。
  “魏夫人当初撺掇着苏常安把我送进宫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也是别人的孩子?可想过我娘若在世,怎会眼睁睁看着你们把我送上一条死路?”
  谁家的孩子不是母亲的心头肉呢?她既然能舍了别人家的孩子给自己的孩子铺路,就该做好有朝一日反噬到自己孩子身上的准备。
  魏氏此时再顾不上跟苏锦瑶争个高低了,扑通一声跪下去一下接一下地给她磕头。
  “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求你放过盛炘,放过他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杀要剐都随你,你放过我的孩子吧!”
  苏常安怎么也没想到,苏锦瑶竟真狠得下心伤害苏盛炘。
  他之所以敢来,是笃信苏锦瑶虽然抓了人,但下不去手。
  这孩子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心思缜密,但从来不会真的害人。
  苏盛炘虽与她不和,还曾言语冲撞她,但到底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她顶多是把人抓来,以此威胁他们,不会真的伤他才是。
  别说这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就算是换了旁人家,她也是不会跟个小孩子计较的。
  可如今,她竟真的对她弟弟下了如此狠手?
  苏常安身子一软,险些从椅子上滑落下去,被家丁又稳稳地扶了回来。
  他想起身往苏盛炘那边走,却被束缚在这椅子上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又被下人带走了。
  苏锦瑶将从苏盛炘身上摘下的一个荷包丢在了地上,道:“苏大人现在可能做出决断了?”
  苏常安出了一身冷汗,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当初那个娇滴滴的女儿,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能对亲弟弟下得了手,是不是将来也能对他这个亲爹下得了手?
  苏锦瑶也不催,只道:“你又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继承家业,又想要个得力的女儿助你兴盛门庭。苏大人,做人不能太贪心了。”
  “儿子和女儿,这次,只能选一个。”

  而他必然会选苏盛炘。
  且不说要个儿子一直是他心底埋藏的执念,就算他愿意舍弃苏盛炘,如今眼看着也是不可能再挽回苏锦瑶了。
  当初秦氏在世时,本说好让苏锦瑶及笄后招赘,生下的孩子自然还是姓苏。
  后来秦氏过世,苏常安也是许诺过苏锦瑶,依然让她自己挑选夫婿入赘的。
  但他后来反悔了,不仅没让她招赘,还想把她送进宫做禁脔,导致她与苏家决裂,最终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如今她眼看要嫁入金吾将军府,将来生下的孩子自然是她和楚毅的,绝不可能过继一个到苏家来。
  于苏常安而言,选了她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他只会选苏盛炘。
  一切都在苏锦瑶的预料之中,她看着颤着身子流下悔恨的泪水的男人,说了最后几句话。
  “我准备与楚毅成亲了,但我不想从苏家出嫁。”
  苏常安身子一抖,丝毫没有因为这个喜讯而感到高兴。
  果然,下一刻就听她说道:“在我们成亲之前,我希望能解决这件事。不然……我出嫁之日,便是苏盛炘丧命之时。”
  魏氏闻言哭嚎着扑到了苏常安身前,死死拉住他的衣摆。
  “老爷,老爷,妾身求你了,救救盛炘吧!他是你的儿子,是你的儿子啊!”
  苏锦瑶再没理会房中的动静,径自离开了。
  ………………
  从茗芳苑回来后,苏常安独自在房中坐了许久。
  他患了半边风,身子本就大不如前,此刻呆坐在房中的阴影里,身形似乎更加枯槁。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唤了下人进来,道:“去大小姐的院子。”
  苏锦瑶被封县主后,府里人基本都称呼她为县主了,便是苏常安在下人面前提起她,一般也是称为县主,今日却少见的用了以往的称呼。
  下人虽不知他为何要去那个院子,但也没敢劝,当即带着他过去了。
  自从上次苏锦瑶来住过之后,苏常安便吩咐让人日日打扫。
  如今这院子不再像以前那般脏乱,但院子的主人却再也没回来过了。
  苏常安挣脱下人的手,自己拄着拐杖一步步走了进去。
  这院子曾经是他在府里除了正院以外最熟悉的地方,从前苏锦瑶年幼,他和秦氏一同带着她在花园玩耍,玩累了就一道送她回来休息,将她哄睡了才离开。
  院中有一架秋千,是秦氏让人给苏锦瑶搭建的,他曾不知多少次站在那秋千后,将自己的宝贝女儿高高推起,听着妻子在旁边叮嘱小心一点,别太高了。而坐在秋千上的女孩却笑着喊他:“爹爹,高一点,再高一点儿。”
  曾经的场景历历在目,但如今却恍若隔世。
  苏常安走到那原本搭建秋千的地方,问:“这里的……”
  他本想问秋千,后来想起苏盛炘偷溜进来玩的时候从秋千上摔下来,魏氏一怒之下便让人把那秋千拆了。
  他舌尖发苦,半晌没再言语。
  下人却会错了意,自行接道:“哦,您是问原本摆在这的鱼缸吧?”
  “前几日天气不好,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这鱼缸半夜里被雷劈了,碎了一地。夫人觉得不吉利,就让人收拾了,也没再摆什么别的东西在这。”
  “你说……什么?”
  苏常安僵硬地转过头去。
  下人有些莫名:“就……鱼缸啊。县主上次住进来前,您不是让把院子好好收拾收拾吗?当时管事的妈妈觉得这院子有点空,就摆了个鱼缸在这,谁知道三更半夜被雷劈了呢。”
  苏常安听到被雷劈了这几个字,身子晃了晃,半晌后抬头看了看天,两行老泪从眼角滑落。
  “天意,天意啊……”
  ………………
  翌日,郑太医的长媳何氏作为冰人代楚毅去苏家上门提亲,眉眼含笑满脸喜气,张嘴闭嘴都是恭喜。
  虽然人人都知楚毅心悦长乐县主,两人的婚事是板上钉钉,但三书六礼不可废,该走的仪式还是要走的。
  何氏也没想到楚毅竟请自己来做冰人,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生怕做的不好,特地换了身隆重的装扮,堆着笑就来了。
  谁知道苏家二老听了她的来意,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气,耷拉着脸像是死了爹娘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来报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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