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此一女——孟中得意
孟中得意  发于:2021年05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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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己揉去吧!”沈芷霎时耳根憋得通红,“我再说一遍,我不需要。请你把这个还给他们。”
  麻秆还要再说,上课铃就响了,这节是物理课,吴老师一进教室就看见本班的破坏分子在和沈芷说话,沈芷桌上还有一个袋子。
  他厉声道:“方朔,上课了!”
  方朔本想把药油放沈芷桌上,又怕沈芷真扔了,梗着脖子回了座位,袋子却没好意思拿走。他不像贺北安,妈早就没了,在家里和他老子平起平坐,关起门来想在家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不怕老吴,但怕老吴叫家长,他爸是部队转业的,脾气特暴,一言不合就抽出牛皮腰带往他屁股招呼。上次他爸来了趟学校,整整一个星期他只能站着听课,坐着就像受刑。
  下午大课间全校都要去跑操,沈芷以胃疼为由跟体委请了假,她把麻秆给她的东西又塞回了他的课桌,放完后,拿着水杯去开水间打水,刚拧好瓶盖,就听有人在楼道说话。
  “欸,你去请个假,我带你去看正骨科。”
  沈芷拧好瓶盖,向着教室走。
  脚步声慢慢向她靠近,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下意识地回头举起巴掌。
  贺北安攥住了她的手腕:“还想打我?”
  “放开!”
  贺北安打量了下她的脸,确实有些苍白,但并不像方朔描绘得那样,方朔跟他说沈芷伤得很重,脸白得不像样子,还一滴一滴往下淌汗,不说话的时候眉头紧皱着,让人看了都痛苦,就这样了,还身残志坚地在那儿做数学题。
  贺北安的一只手转到裤兜:“刚才叫你怎么不说话啊?”
  “我不叫欸。”
  贺北安冲着她笑:“那你是装听不见啊?”
  沈芷决定不跟他废话:“你回去吧,我不去。”
  “为什么?不好意思?没想到你还挺封建。”
  “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那就行,那老大夫都七十多了,有心也无力,再说你那东西大家都有……”
  “不要脸!”沈芷想到之前麻秆说的顺时针揉,耳根又红了,这份红在她发白的脸上格外明显。
  “行,我不要脸,你痛快点儿行吗?再不走,人快下班了。”
  沈芷及时拦住了贺北安要说出口的话:“把药油给我,你走吧。”
  再呆下去,老吴查看楼道监控的时候,就该盘问她和贺北安是什么关系了,她不怕,但没必要。

  贺北安从口袋里掏出药油,刚展开手掌,还没说话,药油就没了。
  沈芷的手指甲很短,但她抓得急,在贺北安的掌心狠划了一下,刺得他发痒。
  “你”,他第二个字还没发出来,沈芷已经转身走了。
  他看着沈芷的背影,切了一声。
  这俩小短腿,倒腾得还挺快。
 
 
第4章 温柔
  沈副校长的办公室在一楼。
  沈芷敲门的时候,沈副校长还正在和理科年级第一赵航谈话。四中每次考试,考号都是依照成绩来的,沈芷一直是一考场二号考生,和赵航坐前后座。赵航的爸爸是教育局副局,和沈校长是同学,两人至今来往密切。
  沈副校长很喜欢赵航,恨不得他是自己儿子。
  赵航是四中公认的校草,除了本校男生骂他装孙子,他在老师和除沈芷之外的女生中可以说百分百好评。
  沈副校长身材高大,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但对待好学生一贯是春风般温暖。沈芷进来,他对着赵航继续春风化雨了五分钟。
  赵航出办公室时,对沈芷笑了笑,低声说:“别难过,我后面的位置永远为你留着。”
  对于赵航这句自以为幽默的俏皮话,沈芷没给任何回应。
  从学校到沈校长的家,开车也就五分钟。
  小区是前年才建好的,七层板楼,沈家在三楼。
  天还没黑,亭子里仍有人在下象棋,沈校长没坐电梯,沈芷随着他一步步走到了三楼。
  301门口站着一个穿紫色外套的女人,身材不高,颧骨很高,眼皮耷拉下来,遮住了半只眼,脸上涂了粉,看得出出门前特意打扮了,不过忘了清理鞋上的灰。旁边站着一个女生,一米七左右,穿着四中白底紫道的校服,大概是哭过,眼睛有点儿肿,很有点儿我见犹怜的气质。
  沈芷认得她,四班的王素。上周老吴在监控里发现三班的一个男生和四班王素在楼道打闹,根据亲昵程度,当即判断两人在搞不正常关系。处分很快就下来,男生留校察看,女生无限期停课。
  中年女人提着一个帆布袋,见到沈校长上楼,凑上前去,问:“您是沈校长吧。”
  “你是?”
  虽然沈校长严守自己的住址,可还是有不少家长通过各种途径找上门来。
  “我是高三理科四班王素的家长,上次因为……”似乎很不好意思,说到原因时迟疑了下,“被无限期停课了,她保证不会再犯,沈校长,您还是让她回去上课吧。”
  女人脸上的笑几乎要开出花来,枯萎到必须扔到垃圾桶的花,眼睛咪得更小了,她狠狠捅了一下王素的胳膊:“还不把检讨书给沈校长看。”
  王素双手捧着检讨递过来,嘴唇咬着,眉眼间透着不情愿。
  沈校长单手接过,他大致扫了一遍,又还回去:“校规不会为谁破例,你找我,我也没办法。”
  女人继续求情:“沈校长,请您再给她个机会,我已经教训了她,罚款多少,我们都交。”
  沈校长的脸色沉下来,打断了女人的话:“我不负责德育方面的问题,你找错人了。”
  女人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鼻涕眼泪应声而下:“孩子他爸听说孩子被停课,已经气得一天不吃饭连。我们孩子平时特别本分,要不是那个男生她也不会干出那事儿来啊!您一定得给她个机会。”
  沈校长的手被拉住,一时挣脱不出来。
  王素也哭了,拼命去拉她的母亲:“你别这样!丢不丢人啊!不上就不上,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上?你这辈子也和我一样?快给沈校长道歉。”女人去拽王素的手,王素硬绷着站在那儿,不和母亲一样弯下膝盖。
  沈校长使劲把自己的手从女人粗糙的手掌中抽了出来,沉声说:“你快起来!你的心情我理解,但这件事不是我的职责范围。你去找德育处的周主任,他负责这件事。”
  沈芷看不下去,伸手去拉女人:“阿姨,您求错人了,赶快起来吧!”
  女人这时才发现沈芷,又绽开了笑:“你是沈校长的女儿吧,一看就学习好。也在四中上学?”
  沈芷马上说:“我不是他女儿。”
  王家母女离开时,做饭阿姨已经打扫完厨房,和沈校长打好招呼就下班了。
  沈校长的爱人杨老师在文联工作,时间很机动,经常四点多就回家,今天因为举办老干部书画展,和领导吃饭,回来的晚,饭桌上只有沈校长和沈芷两个人。
  沈校长给沈芷碗里加了一筷青菜:“多吃菜。”
  “谢谢,我自己来。”沈芷问,“王素的事情,您还是和周主任打个招呼吧。”
  “这个口子不能开,校规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那就是维持原来的决定?”
  沈校长的脸色严肃起来:“你对这个处分有意见?”
  “就算这个事情很严重,男生不还正常上学吗,为什么她不可以?”
  “你说为什么不可以?”
  四中有条不成文的规定,早恋从重处罚女生,这是德育处周主任发明的,自他发明了这条无耻的校规后,早恋现象确实有所减少。
  周主任凭借着他对男人的深入了解,认定这是一群毫无自制力的生物,既然早恋一个巴掌拍不响,男生的荷尔蒙又无法通过规则控制,王主任决定把责任转嫁给女生。
  周主任不止一次在会上强调,一个有责任感的男生是不会冒着让女生被停课开除的危险谈恋爱的,想谈还付诸行动的男生,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人渣。知道是人渣还不拒绝的女生,都是傻子。四中不需要傻子。
  王素是个女生,学习比男生差,父亲也不像男生是某局的小领导,所以她注定是两个人中被牺牲的那个。
  “通奸还要奸夫□□一起惩罚,怎么早恋还男女有别呢?”
  “沈芷!”
  当沈校长叫她名字的时候,就是沈芷应该闭嘴之时。
  沈校长压抑住怒气,给沈芷碗里夹了一筷爆炒鹿肉:“这个阶段不仅要拼脑力,更要拼体力,高考可不会因为你身体有问题就对你降低要求。”
  爆炒鹿肉妨碍了沈芷的胃口,她自小就嫌鹿肉膻,永远避之不及,但父母每次表达对她的爱意时,都会给她夹这道菜。
  “我已经跟你们吴老师说了,你继续留在三班。”
  沈芷把鹿肉扒到一边:“按照校规,我应该去四班。”
  沈校长放下了筷子,耐着性子跟沈芷说:“不要拿你的前途跟任何人赌气。”
  “我觉得还是按照校规比较好。”
  “你和那群人在一起,你的成绩不要说提高,下次考试连年级前十都困难。”
  “那群人?那群人不是您的学生吗?他们交择校费的时候您可没这样说。”
  “沈芷,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已经提交了住宿申请,估计明天就批下来。”
  “你要住宿?你对我和你妈有意见?”
  “没有。”
  “没有就住着!这是你的家,你没有搬出去的理由!”
  门又一次响了,作为这个家庭的女主人,杨老师的气质和沈校长相得益彰,她穿着一件米色开衫,头发挽起来,手里拿着画轴和一个袋子。
  这个袋子刚才出现在门外女人的手里。
  “我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放在门外。”
  袋子里是烟酒,一看牌子,就知道来人破费了。
  “这人……”沈校长叹了口气,“你看看里面有联系方式吗?我明天拿到学校,让人通知她领回去。”
  沈芷的房间是粉色系的,太粉了,墙体都是淡粉色,就连窗帘也是粉的,这是杨老师按照想象中的女孩子喜好为她布置的,和她并不搭调。
  沈芷能作为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还要感谢贺北安的爸爸贺老三。
  桉城盛产熏鸭和传统男人,传统男人往往都想要一个儿子。
  沈校长大名沈学孔,人如其名,也是个传统男人,沈芷的出生,对沈副校长的打击是十分巨大的。
  沈芷是家里老二,上面有一个姐姐。一女一子凑成一个好字,两个女就不那么好了。
  正规医院不能检测胎儿性别,就算能,沈芷父母也不敢,他们没二胎资格,沈芷至今没跟父母在一个户口本,当着外人的面,她称呼父母为三叔三婶。
  性别筛查是在贺老三的小诊所做的,检测结果显示,沈芷大概率是个男胎。B超鉴定她是男孩儿,酸儿辣女,偏她妈妈杨老师又喜欢吃酸,山楂杨梅小青橘,嘴里一刻不得闲。
  家里全都认定她是个带把儿的,结果一生出来却是个女的,眉毛鼻子嘴巴皱成一团,十足十像个猴子。大概是太失望了,杨老师一见到她,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还没成为沈副校长的老沈哪里见得媳妇儿这样,孩子也懒得看一眼,忙让护士抱走。护士并不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生了这么一个没开化的猴子,杨老师既觉得对不起自己,为了偷生孩子,她欺骗组织请了病假,窝在乡下待产,又深感对不起大女儿,家里本就不算多富裕,还生一个孩子来抢占本属于她的教育资源,实在是造孽。杨老师认定这是老沈重男轻女的报应,一边骂一边让老沈去结了扎。
  沈芷一出生就丢给了乡下的爷爷,直到初中时她的继祖母再嫁,她才回到父母家。
  姐姐沈芸比她大两岁。
  沈芷刚从乡下回来的时候,当时家里还是两居室,沈芸不愿意同她分享房间,她只好住在封闭的阳台里,写作业要在客厅,姐姐的朋友来玩,介绍她为乡下亲戚的孩子。沈芸做了十几年的独生女,冷不丁要跟人分享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她自然受不了,给沈芷买件新衣服她都要闹脾气,隔几天就问沈芷什么时候走。
  为了照顾沈芸的情绪,父母偶尔给沈芷买东西也要叮嘱她少报价钱。沈芷母亲私下里让她体谅姐姐,沈芸的同学都是独生子女,享受家里的一切资源,而她现在却要和人分享,有不满也是正常的。
  沈芷换位思考,觉得很有道理。
  她坐在写字台前,校服早已丢进了洗衣机,此刻早已换上了新外套。大概是从没有喝过母乳,她至今不能和胸前的东西和谐相处。她把它看作脂肪堆积的两坨肉,臃肿且累赘。她的胸衣是b+,杨老师带她到内衣店买的,杨老师凭借过往经验跟店员说了尺码,让她去试,多余的脂肪从胸衣跳出来,到了生理期更是胀得生疼,但她从没说她需要更大的,她只说可以,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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