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养我吗——川澜
川澜  发于:2021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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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戏服,想去找件厚外衣穿上,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雨里时,泥一滑就要摔倒。
  喻瑶一时间心脏都提到喉咙口,将要失重跌下去的那刻,一只手蓦的伸过来紧紧抓住她,把她直接带起,一言不发地勾进臂弯里。
  雨大,伞又掉了,喻瑶惊慌之下什么都看不清楚,彼此身体贴得太紧,她本能地推拒。
  但随即她润湿的头发就被人拂开,那只手托着她后脑,把她脸抬起来。
  头顶闪电划过,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中,喻瑶身边全是横流的雨水和混乱人影,她的听觉和视觉像是眨眼间被抽离,对一切屏蔽,全部投向面前的这个人。
  比她高了那么多的身影,披着一件剧组里最寻常的黑色长雨衣,帽檐盖过半张脸,口罩拉到唇下,但喻瑶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谁。
  他怎么能从天而降。
  喻瑶分不清是冷的,还是抑制不住心里窜起的颤动,有点发抖。
  “你……”她尽量让自己声音清楚,“你怎么会来!”
  喻瑶忍不住打量周围,还好,现场太乱了,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没人发现多了谁,更不会认出他的身份。
  容野撑起手里的大伞,把她完全遮在下面,从包里抽出干毛巾,不太温柔地给她揉着头发。
  他们站在一个隐蔽的墙边,人来人往就在不远处。
  喻瑶心跳声轰鸣,一时竟然说不出太多话,她任他擦着,眼眶微微泛酸,刚想再追问两句,头顶那把伞忽的放低,伞面很大,把她上半身都遮挡住。
  容野用毛巾盖着她的头,挡住她眼睛,她看不见的一瞬,他像是怕被拒绝,怕再听到她说那些锥心刺骨的话,骤然朝她吻下来。
  喻瑶毫无准备,一下子攥紧衣服,耳中填满雷电和人声,还有他紊乱不堪的呼吸。
  “喻瑶——”
  前面棚里,导演拿着大喇叭在喊。
  “喻瑶在哪呢?过来准备进室内补妆了,下一场过五分钟开始。”
  喻瑶唇舌湿润,轻颤着躲开容野时,纠缠的舌尖还牵连着难舍的水声,她闭上眼极力忍耐,沙哑说:“你不怕被人看见?那边叫我了,我必须过去,再晚就会有人过来找……”
  两个人一把伞,站得这么近,太容易出问题。
  “我看到你在机场穿的衣服了,是我多想么?”容野的声线比她更暗,在雨声中磨着挠人的沙砾,“熬了两天,我熬不下去,借着去临市签合同,那边提前做好了准备,没人知道我过来。”
  喻瑶欣慰他懂得,又不得不紧张,知道每一刻都是他抢来的,但每一分亲密,也随时可能让他有麻烦。
  导演催了第二遍,喇叭的余音里,他还在招呼身边人:“看喻瑶在哪,抓紧去找找,来不及了——”
  她不走不行。
  喻瑶看了看容野,他的头疼应该已经好了。
  她抵着他急促震动的胸口,低声说:“导演在找我,我先去拍,争取早结束,你……你别在附近,去远点找个安全地方等,我……拍完就找你,有话跟你说。”
  喻瑶接过伞,把容野把阴影里推了推,咬唇转过身走向灯光下,迎上过来找她的场务,跟着进了小楼。
  进去之前,又一道白晃晃的厉闪劈下来,响彻整个山脚。
  明明才傍晚六点,天色就已经黑得像夜里。
  喻瑶感觉到伞面上的冲击力越来越重,她几乎要撑不住,不禁跟场务说:“雨这么大,没有危险吧?”
  场务安慰:“没事的瑶瑶姐,山上肯定不安全,但咱们晚上的戏都在这小楼里,不用担心。”
  喻瑶又扫了一遍小楼,实在有点简陋。
  这场戏拍的是她跟男二女二被敌方追踪,临时躲到这里,为了追求真实,导演选的是山脚下相对老旧的一片民居,只有两层,看着很有年头了,外观在雨里更显得破败,有点摇摇欲坠的趋势。
  喻瑶皱了皱眉,全组都等着开拍,她与其再花时间纠结这些,还不如快点搞定早收工。
  她迈进小楼,收伞的时候回过头,看向那片早就模糊的阴影。
  什么都望不到,但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烧红的钩子一样钉在她身上,即使离这么远,也觉得烫。
  几场戏从六点拍到八点多,因为小楼面积有限,除了演员外,只有必要的工作人员在里面,从八点开始,雨势突然间大到离谱,即使在楼里,噪音也让人心烦意乱。
  山外有剧组同事给打过电话来,说刚刚问过当地人,现在的雨超出正常了,还是先撤出来好。
  导演眼看着只剩下几个镜头就能拍完,实在不甘心这么断掉,等过了今夜,山路就不见得能再好走了,他权衡之下,选择加快进度,但男二受了影响,总是发挥有误,多少耽误了一点时间。
  喻瑶本就重感冒,头脑发沉,她听着屋外剧烈的雨势,心高高提着,惦记外面不能靠近的容野。
  接近九点,她好不容易拍完戏份,捂着额头率先下楼,外面的雨用瓢泼已经不能形容,比起这个更可怕的是,破旧小楼在暴雨中,隐约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异样吱嘎声。
  不止喻瑶听到,一楼其他的人也听到了,大家对视几眼,神情都露出惊恐,离门近的人大吼着提醒楼上,快步往外冲。
  喻瑶眼前一黑,意识到要发生什么,努力加快速度,昏沉沉地朝门口跑。
  她用了最大限度,但在跑到一半时,就已经有木料的碎块和湿凉雨水落到她身上,她逼近门口,就快要出去时,整个楼在暴雨中轰响着坍塌下来。
  喻瑶昏迷前的最后一刻,眼前已经看不清东西,剧痛到麻木,只觉得穿心一样的难过。
  有些怕死。
  更怕的,是容野一个人要怎么办,他甚至不知道,他是被爱着的。
  -
  剧组拿到山上的物资太匮乏,容野在喻瑶进楼拍摄的时候,背着人找遍能找的地方,也没有一盒感冒药,他知道最快也要八点半结束,瑶瑶额头已经很烫了,越早吃药越好。
  他算好时间,冒着雨出山,买了药立刻返回,但重新走向山脚的时候,原本还能承受的雨势猛然加剧到了骇人的程度。
  容野被暴雨冲刷,盯着前方那片模糊灯光,某种极度的恐惧感砸向他心脏。
  他在雨里狂奔回来,离拍摄地只剩下十几米远,甚至透过大开的门扉,他几乎看见了喻瑶身上的衣服,但下一刻,他眼睁睁注视着那座两层小楼在沉重雨帘中塌陷,和着尖叫和轰鸣声,变成一片残墙断壁。
  容野站在那里,眼睛里清晰映着废墟。
  他唇动了几下,没能发出声音,几秒后,才挤压出不成调子的粗喘,漆黑无光的眸中激出一片凄厉血色。
  剧组还有很多人在楼外,哭叫着打电话,有人听到里面还有求助声,扑上去想帮忙,但力量有限,茫然无措地不知道怎么办好。

  二楼的人有的爬出来了,一楼的却毫无声息。
  早一步跑出来的场务哭着站在废墟前,那个原本门口的位置,大喊着喻瑶的名字。
  但才短促地叫了一声,就猝然被推开,他踉跄着摔到泥地里,看到一个漆黑的高大身影悍然冲进里面,跳上废墟,在接近某一片区域时,小心翼翼地跪下去,徒手去挖那些断裂的障碍。
  场务试着挖过两下,手就全划破了,他高声提醒那人别动,等救援过来,然而一个极其短促的目光相接,他像被利剑刺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容野跪在呼啸的雨帘里,帽子冰冷地盖到鼻梁,唇惨白到没有血色,雨水汇成河,淌过他的下巴。
  他记得。
  记得瑶瑶的身影定在哪里,记得她穿什么颜色衣服!
  一秒都不能等。
  等下去她会有危险。
  容野眼里烧着扭曲的光,机械地一个个掀开身下压住喻瑶的沉重垃圾,小楼主要是木制结构,大片木板折出锋利的断口。
  他的手没了本来的颜色,一刻不停地向下找,在混乱中一声比一声更哑地叫她名字。
  后方隐约亮起车灯,救援和救护的标志闪到炫目,更多的嘈杂响起,有人大叫有人痛哭,容野跪在废墟上,终于碰到一片沾满泥浆的布料。
  即使被弄脏,他也认得出,是喻瑶身上的衣服。
  容野喉间哽出似哭似笑的低音,整个身体埋下去,最粗暴也最温柔地拨开她周围所有狼藉,把她从泥潭里抱出来。
  找到了。
  又一次,他找到她了。
  没人能抢走她。
  神佛不行,生死也不行。
  容野打直膝盖,双手托着喻瑶站起来,手却摸到一片黏腻,他低头看了看,他碰到她腿的地方,全是暗色的血红。
  他手战栗着,撕扯过自己最干净的一块布料,垫着手死死按压在她肆意流血的伤口上,抬起她上半身,把她头压向自己肩窝。
  “瑶瑶不怕,不怕……狗勾在。”
  镇里医院离得很近,接到电话就立即出动,救护车到了,以为要等到救援挖掘才能找到伤员,没想到会有人这么疯,直接上手去挖。
  喻瑶没有意识,第一时间被送上救护车,容野伏在她身边,始终在含混不清地说话,车里医护紧急抢救止血,医生交代:“断口伤到腿上动脉了,再晚出来一会儿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命!伤员大量失血,马上联系医院准备——”
  镇医院规模有限,存血少,有需要都是要现调。
  医生的目光转向容野,触及到他帽檐下的半张惨白侧脸,只觉得莫名惊恐,他紧张问:“是家属或者朋友吗?知不知道她的血型?”
  粗粝的嗓音回答:“B。”
  医生犯愁地皱眉,倒霉了,晚上镇里有一起大型车祸,送来的病人同样是B型,输了不少血,血库告急,B型根本不可能够用。
  他语速很快:“快点去联系他们剧组,看有没有B型的,现场输血还能救命!”
  “不用找,”容野的声音有如从寒渊里捞出,“我是,我的血够,给她。”
  暴雨夜晚的镇医院安静空旷,山脚下其他的伤员还没送出来,其他病人也已经休息,医护推着喻瑶进急救室,有人给容野去登记验血,结果加急出来,两人确实都是B型,容野身体健康,符合输血条件。
  结果刚出,急救室那边就匆忙地来催促,喻瑶别处的伤不严重,但那处要命的伤口被压在下面失血太多,医院可用血液少的可怜,再不快填补上,后面会有休克的危险。
  容野要求进急救室,亲眼看着喻瑶。
  现场没有多余的床,他就坐在喻瑶旁边的一张简单椅子上,露出手臂,看着针头刺入自己血管,殷红的血顺着透明通道流出去,被马上带走处理,数不清过去多久又送回来,一点点淌进喻瑶身体中。
  容野赤红的双眼透过低垂帽檐,一眨不眨盯着喻瑶。
  看她的脸颊眉眼,湿漉漉的睫毛。
  血液流出,他身体开始发冷,想蜷缩起来。
  护士慌张问:“怎么办,一个人的好像不太够。”
  “够,”他嗓子很低,却凝着沉重压迫,“我没事。”
  临时去找别人不现实,何况容野看起来身高腿长,输血量虽然逼近安全值,但也还没达到最上限,喻瑶危急,医护暂时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继续用他的血。
  容野越是冷,越觉得满心狂热。
  狂热到那些不安的疯血都被烧沸,从未有过的安定和幸福。
  瑶瑶身体里有他的血液了,全身都刻满他的印记。
  容野死死注视着喻瑶干涩的嘴唇,那上面也被划破了小口子,凝着血迹,他仰靠在椅背上,口罩下的唇向上弯,心在癫狂地跳着,所有恐惧都震成碎片,搅着他的神志。
  喻瑶的位置很幸运,小楼倒塌时没有大面积砸到她,加上抢救及时,供血量也充足,没有其他大的伤害,很快就脱离了危险,被送进加护病房休息。
  有护士要给容野处理掌心的伤,他只是沉默地抬了抬眼,护士就被他吓退。
  容野关上病房门,因为失血,全身冷得微微战栗,他走到喻瑶床边,摘下脏污的帽子,拿掉口罩,露出他原原本本的脸。
  他俯下身,吻上喻瑶的唇,厮磨噬咬着她唇上那一处破口,直到碾出新鲜的血液,被他灼烫的舌尖尽数舔舐。
  容野靠在她颈侧,笑得一脸干净纯然。
  瑶瑶。
  你看……我身体里也有你的血了。
  不管你爱不爱我,今天原本要对我说什么。
  血液交融。
  就是我的一生。
 
 
第55章 他扑上来
  喻瑶失去意识的时候, 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随着失血飞速流逝,她以为这一次活不成了, 神明已经眷顾她那么久,怎么可能永远都在。
  等她再醒来,眼睛缓缓聚焦,看见病房白花花的墙壁和屋顶,有几分钟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自己身在哪,脑中恍惚徘徊着一道黑沉沉的影子,那道影子带着凛冽寒气,把她嘴唇咬破, 贪婪吮着她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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