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养我吗——川澜
川澜  发于:2021年05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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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诺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一下也不舍得碰,他看一眼喻瑶,再看一眼小床,手指用力攥着,赧然又紧张地想要确认,这么好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属于他了。
  喻瑶不知哪来的恶趣味,特别喜欢欺负他,当即冷着脸说:“不要啊?那搬走了。”
  诺诺喉咙里挤出小小的“呜呜”声,急得扑到上面抱住床头,跟被子滚成一团,再探出脑袋的时候,头发凌乱,眼睫染着一层雾。
  “瑶瑶,给我。”
  那双琉璃眼虔诚地凝望她。
  “我想要。”
  喻瑶本是想开玩笑逗他,但听完他带着颤的这么几个词,不知怎么心口一跳,漫开无法言喻的微麻。
  第四天,公司把剧本和合同一起扔到了喻瑶面前,是一部低成本烂制作的恐怖片,上映都不配,网络大电影,导演编剧演员没有一个叫得出名字,经费可怜,场地简陋,要啥没啥。
  最糟的是,这还是根据某部非常经典的小说改编,原著书粉已经气疯,正在拉开大型骂战。
  如果难度满级是五颗星,那这片子,少说也要六七颗。
  陈副总在电话里笑盈盈说:“喻瑶,你受惯了优待,这次去尝尝底层的滋味儿,拍了它,你的档次就永远定在这儿,有生之年别想再上大荧幕。”
  喻瑶跟她说一个字也嫌浪费时间,一周后就要进组了,她还有太多事要做。
  家里一只狗勾,和一只成了精的狗勾,她都要安顿。
  喻瑶的生活节奏骤然加快,一时没有照应到诺诺的变化,直到进组出发的前一天,喻瑶联系好了相熟的宠物寄养站,准备把芒果送过去的时候,她才感觉到,诺诺在发抖。
  她朝他看过去,不由得怔住。
  诺诺脊背贴在门上,用自己身体挡住唯一的出口,脸色苍白,睫毛投下的阴影灰暗浓重,颊边竟瘦了一小圈,更显得下巴尖到可怜。
  他看到喻瑶蹙眉,快咬流血的唇终于松开,声音哑得过份:“瑶瑶,别送我走,我……我跟别的狗勾,不一样,我有用处。”
  喻瑶迎着他濡湿的目光。
  他语不成句,想要把颤动的心捧出来掰碎给她:“我什么……都会做,听话,不吵,跟着你。”
  喻瑶忍过那一阵心疼,缓缓问:“谁说要送你走了?”
  她站起身,朝他勾了下手:“我这次没经纪人没助理,就自己一个,准备带上某个成了精,神通广大的小狗勾,不过到了那边环境艰苦,你真愿意么?”
  诺诺呆住,冰冻的关节艰难动起来,一刻也等不及地扑向她。
  喻瑶想起诺诺来家里很多天了,还没有正经出去放风过,一直闷在这小房子里,宠物寄养站又离得不远,她干脆带着诺诺一起出门。
  芒果跟了喻瑶好几年,心理素质堪称强大,以前喻瑶只要进组,就得把它到处寄养,它很习惯四海为家的生活,这次到了新环境还没有十分钟,就已经跟某只十分漂亮的小母狗滚成一团。
  工作人员笑着把它们分开,顺手递来几样赠品,都是宠物用具。
  见喻瑶忙着跟芒果道别,他就把小袋子交给了诺诺。
  诺诺戴着大口罩,只有一双波光荡漾的眼睛露在外面,他盯着袋里最上面的一条红色牵引绳,手指忍不住蜷了蜷,期待地望向喻瑶。
  喻瑶正俯身揉弄芒果的头,芒果亲昵地舔了舔她的手背。
  灯光拂在诺诺的眉眼上,照亮他瞳中乍然晕开的剧烈涟漪。
  芒果……
  在亲她。
  走出宠物店,夜风温柔,路上行人拥挤,但喻瑶全副武装,不可能被认出,她回眸透过镜片看着诺诺:“难得出来,走路回去好不好?”
  诺诺低下头,把牵引绳的袋子拆开,系狗勾的那一端,被他牢牢缠在自己手腕上,另一端,他走上前,郑重其事交到喻瑶手中。
  他黑发被风吹乱,有好闻的草木味散开,嗓音低低地央求:“瑶瑶,你牵我,别把我弄丢。”
  喻瑶不禁失笑,戳了下他脸颊:“狗勾精还怕走丢?”
  他温驯地攥着她袖口:“狗勾精,胆子小,害怕找不到瑶瑶。”
  路灯暖黄的光连成一排,从街头延伸到家门,喻瑶穿着平底鞋,站在诺诺身边只到他下颚,她低头见到的是一条宠物红绳绑住彼此,抬起头,就是他如描似画的侧脸,眼瞳比月色还亮。
  这个人,在喧闹街边稍微一站,就吸足了目光,鹤立鸡群。
  居然是她养在家里,私人独有的嘤嘤怪和撒娇精。
  ……真是好他奶奶的不真实。
  等进了家门,没有芒果跑跳着乱动,狗窝里也空荡荡的,喻瑶才不可抑制地生出不舍。
  最难熬的这一年,都是芒果陪她过来的。
  她摘掉身上的武装,站在玄关灯下,闭眼揉了揉眉心,想把这一点点脆弱的情绪渡过去,至少不能崩人设的掉眼泪……
  然而黑暗中,其他感官就变得尤为清晰。
  有一道体温在向她靠近,这人忍耐着呼吸,心脏跳动到轰然作响,无法忽略。
  喻瑶倏然睁开眼。
  月光照入窗口。
  诺诺手指已经伸到了她的眼尾,小心翼翼抹过她震颤的长睫。
  他很近,近到清冷又温暖的气息笼罩她的脸颊。
  而后,喻瑶凝了片刻,猛地攥紧双手。
  “瑶瑶不哭……”
  诺诺舌尖带着一点湿润的甜香,在她唇角边极轻,极眷恋地舔了一下,浓稠夜色里,他跟她近在咫尺,沙哑说:
  “亲亲,我也会的。”
 
 
第11章 抱住
  喻瑶被舔过的那一小块皮肤火烧火燎,带着无数微小的电流往血肉深处钻。
  诺诺的呼吸就在她耳畔,每一下起伏都急促灼热,重复唤着她名字,甚至连他自己也有些迷蒙,尾音不自觉拖长,低低地叫她“主人”。
  喻瑶指甲扣进手心里,用疼痛抵消掉几乎要忍不住的战栗感。
  诺诺见她不动,以为是得到了许可,下意识贴得更紧。
  灯还没有开,客厅里很黑,他看不清楚她是否真的哭了,于是遵从本能,舌尖去碰她的眼睫。
  想弄掉泪水。
  想哄她笑。
  想芒果不在家了,她能不能只关注他,只爱抚他。
  他的体温再一次要把她吞没,喻瑶僵硬地抬起手臂,摸索着“啪”一声按亮开关,屋顶光线顿时倾泻下来。
  喻瑶避开诺诺的靠近,她心里太明白了。
  诺诺口中的“亲亲”,跟吻没什么关系,只是今晚和芒果临时学会的技能,他根深蒂固地认为自己是狗勾,对她再亲密的舔弄,都不存在任何旖旎。
  长着最迷惑人的外表,做着最暧昧出格的事,结果心思比谁都单纯,完全是白纸一张!
  她就算想生气都找不到出口。
  喻瑶的心情没法形容,也顾不上态度多好,她往后退开两步,瞪着诺诺干净纯情的眼睛,严厉说:“就算我可以接受你把自己当狗勾,但不代表你能随便对我做这种动作。”
  她不想吓到他,极力放缓语气,按照他理解的方式来:“你既然成精了,生活在我身边,就必须一切按照人的规则来,以后不管亲还是舔,都严格禁止,听到了吗?”
  诺诺脸颊脖颈上还飘着浅红色,他呆住,隔了一会儿说:“芒果可以……”
  “对,芒果可以,”喻瑶直视他,“你不可以。”
  她抬手蹭了下嘴唇边,没多看他,转身就去浴室洗澡。
  今后芒果也得管着了,不能经常跟她亲昵,否则诺诺什么都要学。
  喻瑶锁上门,手撑着洗手台边,脸颊的热度这才轰的漫上来。
  她进中戏上学,入行拍戏的这几年,跟对手戏演员之间最大的尺度也就是拥抱,没亲过。
  外界把她黑料传的神乎其神,前男友能排着队绕横店一周,两个月换一次金主,如鱼得水阅历丰富,实际上她长这么大也没谈过什么正经恋爱,更别提跟人亲密的经验了。
  喻瑶想着,去放水的手不经意一顿。
  也不是……
  她隐约有过一次被人亲脸的经历,但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确定是幻觉还是现实。
  算起来有很多年了,从高中开始,或者更早,她总会在某些时刻捕捉到一个陌生人的痕迹,这人从来没有在她面前真的出现过,然而很多次她专心背书,上课,或者在外面不小心睡着,以及拍戏的时候……
  这个人好像就会无声无息来她身边。
  她曾经想把这人当场逮住,但从来没成功过,他似乎对她的小习惯小细节非常了解,所有她故意设下的圈套他都不会上钩,只有她确实无意识,他才肯靠近。
  摸她的头,坐在她旁边,给她带牛奶,最过份的一次,她在候场的间隙里小睡,他似乎亲了她脸颊,但等她惊醒的那刻,他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余温。
  奇怪的是她居然不怕。
  喻瑶把长发高高扎起,眼里有一抹失神。
  这么一回想,他有快一年没出现了,不来才好,最好永远都别来。
  半个多小时后,喻瑶长发包着毛巾出来,诺诺竟还一动不动,灰扑扑地站在那,听到声音,他像生满锈的小机器人一样晃了一下,很安静地没有出声。
  喻瑶心口被无形的手掐住。
  想到他外表这么高大压迫,本体就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狗勾,因为舔了主人被凶,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仿佛家里都没了他的容身之地,只能委屈地蜷在角落。
  喻瑶纠结得快裂开,这种事不是能纵容的,她心疼有什么办法。
  “别站着了,快去洗脸睡觉,明天去片场要早起,”她忍着不哄,还往上撒了点盐,“如果早上你状态不好,我就不能带你去了。”
  隔天天色刚亮,喻瑶就起床整理箱子,她带了一大一小,大号是她的,小号有狗勾图案的是诺诺的,给他装好了换洗衣物和几本儿童读物。
  电影的主取景地离得并不远,片场就在城郊,不需要飞机高铁,开车两个小时就到了,否则她还真的没法带诺诺,一个没有身份凭证的可疑人口,坐不了公共交通工具。
  早晨是白晓强烈要求的开车来接,他不能跟组,也得把喻瑶送去才安心。
  白晓靠在门边,忧虑的目光在喻瑶和诺诺中间飘了几个来回,到底还是憋住了没吭声,只是跟喻瑶说:“我托人打听过了,容家那位祖宗最近都没露面,听说是出国了还是生病了,反正目前容家的事都是他哥哥在打理。”
  “你暂时不用担心,”他安慰,“容狗应该不会给你找麻烦。”

  等到了车里准备出发,喻瑶临时想起有东西忘了带,她推门下车,诺诺寸步不离地要跟着她一起去,白晓目光一动,喊住他:“哎——那个,诺诺是吧?你别去了,我正好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白晓以为诺诺性格乖软没脾气,应该会听他的话,然而诺诺丝毫没有停顿,完全把他忽略掉。
  “怎么回事?我说了别走,有跟喻瑶相关的事嘱咐你!”
  “喻瑶”两个字是一道挣不断的绳索,把诺诺捆住,钉在原位上。
  车门关了,狭小车厢内只剩下两个人,白晓回头看了看诺诺,美少年比初见时更夺目耀眼,但他脊背却莫名窜上一股直抵骨髓的冰冷寒意。
  漠然,凶戾,骨子里透出的残忍攻击性,几乎要凝成割裂他皮肉的刀。
  白晓摇了摇头,觉得他多半是没睡好,一个失智的小可怜而已,他脑补太多了。
  他略过那些不适,凝重说:“我不知道你能听懂多少,但有些话我必须得说,喻瑶现在的处境很差,这次去拍戏肯定也会遇上各种问题,她身边只带你一个,你不能再让她照顾你了。”
  “而且比起这些,更重要的是……”
  白晓犹豫了一下,还是直白道:“你别嫌我说话难听啊,你应该清楚……自己脑子有问题吧?”
  诺诺半垂着眼帘,手在衣袖里缓缓握住。
  看他这样子像是不懂,白晓干脆更无情:“通俗说,就是个傻子。”
  “我没恶意,也不是故意这么说你的,是你去到片场面对那么多人,大家都会发现你的异常,他们也会叫你傻子。”
  诺诺手指越蜷越紧,骨节苍白泛青。
  他不是……傻子。
  白晓语重心长:“不管你怎么看待自己,你确实跟别人不一样,这是事实,我想说的其实也简单,你在外面注意点,别给喻瑶丢人。”
  车门外,喻瑶的脚步声靠近,她本想坐在副驾驶,但余光瞄到后排的诺诺,他不知怎么把外套的大帽子戴了起来,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露出来的唇裂了两道小口,往外渗着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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