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我不欢——藤萝为枝
藤萝为枝  发于:2021年0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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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和我玩苦肉计。”
  他微微蹙眉:“没有,我确实很痛。”
  “那这是什么?”覃樱恼怒地晃了晃手中的安眠药瓶子。
  周渡说:“以前经常失眠,偶尔会吃。我只是想睡一觉,我要死,不会用这种懦弱的法子。”
  想到自己刚才的误会,和说关心他的样子,覃樱彻底恼羞成怒:“那你会用什么法子?”
  他捧住她的脸,平静得仿佛吃饭喝水那般说:“我会帮你杀了金在睿,让你平平安安过一辈子。”
  她怔然看着他,知道他没开玩笑,久久不能语。
  “所以,你会骗我吗?”
  她看着眼前这双几乎要快燃烧起来的眼眸,张了张嘴,发现没法轻描淡写说出我刚才是骗你的,现在还要离婚。
  覃樱坐在地板上,心态略崩坏:“没有人想在婚姻栏填写丧偶,我真是败给你了……”
  *
  周渡状态很不好,他强打起精神做了那么多事,覃樱不离婚,他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只是怕她走,强硬地握住她的手,睡梦中也不松开。
  覃樱在他旁边发呆,电话铃声响了。
  那头周姥姥急切道:“怎么样,离了吗?”
  覃樱面无表情说:“您孙子不同意。”
  周姥姥气得不行:“他不同意你就不离,我看你是成心不想离,就想着害他。”
  覃樱有些想笑:“可这怎么办,要不您劝劝他?”
  周姥姥:“……”如果她劝得动,还偷偷摸摸打电话给覃樱做什么。
  老太太年纪一大,就像个不讲理的小孩子,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就盼着覃樱能做到。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周渡的人,仔细一想就知道了,估计还真不是覃樱不愿意离,是她孙子使了手段。
  嘴巴上不饶人,只能埋怨覃樱。
  覃樱:“周渡那么敬爱您,您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您劝动了他,我肯定二话不说就同意。”
  周姥姥听见她的话,为孙子抱不平:“他那么喜欢你,你一点都不看重他,这混账真是眼瞎!”
  覃樱看着床上沉睡的男人:“谁说不是呢。”
  打完电话,她没抽出手,顺势握住周渡的左手看,他虎口有个很明显的伤痕印记。六年过去了,她第一次主动对他亲近。
  如果不是周姥姥,她不知道他曾经过成那样,也不知道周渡为了她卖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去签了给人当牛做马二十年的合同。更不知道他险些被人打死在坞城的街头,最后断了六根肋骨、和一只左手。
  他的左手一直不怎么自然,是那次的后遗症,可她回来这么久,从未注意到。
  看着那个已经长好的伤口,覃樱忍不住低声道:“为什么?”
  可惜他睡着了,无法回答她。覃樱一直以为,这段感情里,是她付出得比较多,周渡一开始就居心叵测,周姥姥一席话却打翻她所有认知。
  “他当然会迁怒你,你知道他妈妈和妹妹怎么死的吗?”
  覃樱从未想到,那段往事竟然跟孙雅秀也有关系,她隐隐有印象,很小的时候,爸爸创业失败了,有个男人一直帮助爸爸。
  妈妈指着那个人,不自然地说:“这是周叔叔。”
  那男人长得英俊挺拔,叫做周郁扬,对着害羞的小覃樱笑得温柔和善,还给她买过巧克力。他一看见妈妈,眼睛很会亮,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覃樱再也没有见过她。
  对年幼的她来说,这位叔叔是帮助他们家的好心人,温和善良。可是对于周渡来说,这个男人是不负责任的父亲。
  周郁扬和孙雅秀青梅竹马长大,爱她若狂,孙雅秀最后却嫁给了覃樱的父亲。周郁扬心如死灰等了两年,被家里人安排结了婚,还生了个儿子,取名周渡。
  周郁扬不爱妻子和儿子,却也有对他们的责任感。直到覃父创业失败,他伸出援手,大把大把金钱往里面砸,妻子终于忍不住大发雷霆,与他吵起来。
  自己孕育着他的孩子,丈夫心里却有别人,还不顾一起去讨好心上人,这种事谁遇到都会气不过,争执间,周郁扬甩开妻子的手,没想到妻子没站稳,从楼梯上跌了下去。
  二十年前,医疗并没有那么发达,周母不仅流了产,还没了命。
  当时她肚子里的婴儿已经六个月大,结果就这么没了。原本在念小学的周渡在客厅写作业,亲眼看见这一幕,母亲的血蜿蜒,没救过来断了气。
  后来,周郁扬自首,没过多久,传来他自杀在牢里的消息。
  周渡彻底成了孤儿,其实他并非天生的情感淡漠。他小时候不爱说话,比较内向,这件事以后,他连原本完整的家庭都没了。
  叔叔伯伯们分了他的家产,苛待他,让他吃剩饭,干活,偶尔还会打他。后来周渡的奶奶含泪把他接过去,他只过了半年正常小孩的日子,奶奶就死了,死前把他交给了孤寡一人的好姐妹,也就是周渡后来的姥姥。
  周姥姥和周渡没有血缘关系,她接纳了这个可怜的孩子,抚养他长大。她能力有限,住在乡下,条件也不好。看着瘦弱内向的小孩,她怜惜不已。
  年纪小小命途坎坷,遇见什么事都藏在心里。
  后来又过了两年,镇子里邻居从人贩子手中买了个小女孩。那年头制安不好,尤其是偏远地带,这种罪恶时常存在。
  小女孩正是后来的楚安宓,她有个酗酒的“父亲”,懦弱的“母亲”。父亲喝醉了酒就打她,母亲则懦弱不敢言。
  周姥姥也可怜她,偶尔做了吃的,让周渡送点过去。周姥姥心想,她的孙子沉默寡言,几乎没有一个朋友,还时常被欺负,小女孩也可怜,两人可以做个伴。
  楚安宓果然很喜欢周渡,也接纳了这个朋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周渡不但没有开朗,反而愈发沉默,常常回家的时候鼻青脸肿。
  有一次,周姥姥还发现他的裤子被撕破,他穿着破烂的裤子,被人一路嘲笑着走回来,从那以后,他愈发冷漠内向。
  渐渐的,他身边只剩下一个楚安宓。周姥姥觉得奇怪,但也不能剥夺他拥有最后一个朋友的权利。
  直到少年出色地长大,他虽患了病,生活方面却从不用她这个老人操心。那次看到船上亭亭玉立、天真活泼的覃樱,周姥姥高兴不已,本来怕孙子就这么冷淡地过一辈子,没想到有个这么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喜欢他。
  起初周姥姥并不知道覃樱身份,阴差阳错,觉察到周渡的计划,她才知道,原来覃樱是孙雅秀的女儿。
  周姥姥看着眼底黑沉沉的孙子,不赞同地规劝道:“小渡,犯错的不是那个丫头,她当时也很小……”
  少年神色冷漠,喑哑道:“我心里有数。”
  他又和楚安宓去学校了。
  渐渐的,他经常发呆,眼里彻骨的恨意变成另一种东西。周姥姥欣慰地想,知道犹豫,就不会伤害心上的姑娘。谁都没想到他手中的证据会意外泄露出去,导致覃家可怕的灾祸。
  若单单只发生这些事,周姥姥不论如何也不会怪覃樱,她是个很善良的人。这些大人造了孽,她不会怪孩子。
  可后来周渡险些被人打死,她才知道周渡为了挽救这些错误,到底为覃樱做了些什么。
 
 
第33章 当年(她是唯一照进来的光。)
  床上的男人睡得并不安稳, 哪怕沉睡过去,他眉间也皱出浅浅川壑。
  覃樱陪了他一会儿,手抽不出来,最后在他身边睡着了。
  她醒来时, 天色已经晚了, 周渡垂眸看着她。
  她这才发现自己枕着他的手臂, 连忙挪开:“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甜。”他按住她肩膀, 没让她动,低声道,“这样很好。”
  他神情依旧如同往昔,表情不丰富,眸光冷冷淡淡, 覃樱时常怀疑, 这个人真的深爱着自己吗?
  棠梨说他发了疯似的找她, 周姥姥说他用二十年职业生涯做交换,为她筹集一个亿。那天聚会上,连殷之衡也对她说, 原谅渡哥吧,他在感情上是木讷了些, 也犯了错, 可他真的很爱你。
  他很爱她,好像是他们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连楚安宓都会用一种又恨又嫉妒的眼神看着她, 覃樱抬眸看着他, 在他眼底看见明亮的色彩,他眸光寡淡, 可全部装满了她。
  离得这么近,她似乎听见了男人有力的心跳声, 比她还要快许多,震颤在她耳边。他的目光在她眉眼逡巡而过,带着微不可查的柔和。
  她突然想起她回国那天,周渡以为自己被“家暴”了,盯着她身上伤痕的那种愤怒。
  连蔚桃桃都说,他第一次那么心疼一个人。
  覃樱一直以为周渡还想报复自己,可时间久了,有个声音清楚地告诉她不是这样的。如果还恨她,没理由和她结婚,对上金在睿,也没理由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她认识周渡九年,从懵懂少女到现在包藏祸心的女人,从未见过他如此虚弱的模样。
  她的确害了他,并且不曾了解他。
  于是她并没有排斥地推开他,靠在他怀里,轻声道:“周渡,我们谈谈吧。”
  他声音低沉,无所不应:“好,想说什么。”
  覃樱说:“给我说说六年前的事。”
  她曾逃避的过往,现在她选择尽数面对。周渡看了她一会儿,犹疑抿住唇。因为一时的恨意,他做了一个后悔六年的决定。
  那场大雪,他知道覃樱在看,楚安宓说:“想想你分崩离析的家,死去的母亲和妹妹,你不恨她吗?”
  周渡眸光带着凉意,覃樱神色焦急朝他跑来。楚安宓咬唇,突然伸手抱住他,周渡没有拒绝。
  恨,怎么可能不恨。他小时候孤僻,可并非情感淡漠,无数伤害在他心中变成划痕。后来好了,他把自己封闭起来。
  他冷冷看着覃樱的方向,回抱楚安宓。
  覃樱最后离开了。
  楚安宓握住他的手臂,在他耳边道:“你没做错,周渡,我们才是一样的人。”
  同样阴暗,生活在不见光的地方。
  此刻,周渡黑眸悲凉,看着覃樱哑声道:“当年的事,我很后悔,对不起。”
  覃樱没想到他会道歉,她眨眨眼,说:“要不你为自己辩解下,我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他顿住,不可置信,覃樱眼眸含笑看着他:“有没有人教过你,沟通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你不告诉我真相,我怎么原谅你。”
  “你会原谅我?”
  “不然呢?”
  “我以为你是骗我的。”
  他用如此镇定的表情说出最后一句话,覃樱拧了他一把,拜托,看破不说破。之前是骗他的,现在不是。
  他看见她眼里轻快的笑意,确认她没有撒谎,心中又涩又喜悦,还带着浅浅感激。
  那些沉冷的故事里,她是唯一照进来的光。
  尽管她什么都不知道。
  *
  六年前,楚安宓把证据泄露出去时,刚好是她准备手术前一天。周渡得知以后,冷冷看着她,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楚安宓笑得凄凉:“你真是为我好,想救我,用证据威胁她给我换骨髓吗?不,不是的,周渡,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你已经不舍得报复她了,你只是找了个不痛不痒的借口,欺骗自己已经惩罚过了她,让她得到报应。”

  他面无表情看着她,没承认,也没否认。
  楚安宓咳嗽着:“一开始你想让她家破人亡,尝尝你从小到大受过的折辱。可你竟然心软了,告诉她欺骗她的感情、移植骨髓算什么报复,你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既然你下不了手,我帮你。”
  周渡眼神始终很平静,听她说完这番话,转身就走。
  “呵,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楚安宓似哭似笑,喊道,“我命都不要,也要帮你报仇,你看,我这么爱你,为什么你要对她动心,看不见我呢!”
  他回眸,沉吟片刻,道:“安宓,我不蠢,十岁那年傍晚,我看见你了。”
  楚安宓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地看着他,艰难地说:“你……你都知道……”
  可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恨过她,看着他犹如死水一般的眸,楚安宓突然觉得悲哀。他不爱她,不喜欢她,连恨这样的情绪都少有。
  周渡口中“十岁傍晚那件事”,在他们记忆里全是阴暗。小时候楚安宓被拐来,无比厌恶自己的新家庭,她性格偏激,数次有杀了这对养父母,逃回坞城的冲动。
  有一天,隔壁的小男孩给她送东西,她注意到周渡:瘦弱,苍白,孤僻,在过长的黑色刘海下,却有一双干净如水的眼睛。
  他们很快成为朋友,或者说,周姥姥眼中的朋友。楚安宓需要周姥姥给的好处,她也喜欢这个男孩漂亮的容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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