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到此算是完全失败,覃樱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来:“没什么好谈的,周律师总不可能去告我侵犯你隐私权吧。别欺负我不懂法,第一照片是你自愿拍的,又没全露出来。第二我没传播,我只是……”
周渡看着她。
覃樱抬眸看他,硬着头皮继续说:“和楚小姐讨论一下美学问题。”覃樱前一句话确实没撒谎,那张照片是周渡自愿拍的,这么多年再看见这张荷尔蒙炸裂的照片,覃樱依旧不知道当初法学高材生为什么会纵容她拍照,不可能是因为她当时软着嗓音撒娇,只可能是他当时醉意太浓!
反正现在被抓包随便找个理由糊弄吧,谁没干过几件尴尬事,这一辈子很短的,很快就过去了!
男人薄唇微抿,冷凉的眸色不辩喜怒。
“关夜雪的事你也不想谈?”说完这句话,周渡兀自走出咖啡厅。覃樱看看站在原地的楚安宓,毫不犹豫跟上周渡。
出了咖啡厅,令人窒闷的热意扑面而来。周渡的车停在榆树旁,榆树遮住阳光,勉强驱散盛夏的燥意。他人高腿长,覃樱踩着裸色高跟鞋,小跑着追他:“你说清楚,你真的会告诉我关夜雪的下落?”
周渡猝不及防回身,覃樱险些撞入他怀里。她好不容易稳住脚步,下巴被人捏住,覃樱被迫对上他黑黢黢的眼睛:“覃樱,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我,我怎么对你了!”她试图掰开他的手,懊恼得心砰砰跳。刚刚看周渡那么冷静,她以为他真的不生气,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她。发火的周律师很少见,覃樱已经不期盼真的能从周渡这里得到楚安宓的消息
“把照片拿去给楚安宓看,亏你做得出来。”他冷冷地说,“覃小姐,要我提醒你曾经你说过的话吗?”
“不用!”覃樱真怕他一字一句重复出来,太丢人了!她不怀疑周渡的记忆力,连自己都记得一清二楚的事,她不能盼着周渡全部忘记。
以前认为那是勇敢,经年之后回想那些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脚趾恨不得抠出两室一厅。她记得那是周渡第一次实习出差,她一个月没见到他,巧遇周渡时他和实习律所的同事在喝庆功酒。
周渡明明酒量很差,还面不改色和同事们一起喝,覃樱本来和室友们在隔壁聚餐,没想到偶遇周渡一行人,她欢呼着和周渡打招呼时,周渡的学长突然说:“你是周渡朋友啊,那麻烦你照顾一下他,我们都不知道他住哪里,所以只能拜托你,他喝醉了。”
喝醉?覃樱看向脸都没红的周渡。
学长促狭地笑道:“这小子装得冷静,刚刚走出来连方向都分不清了,不信让他走几步看看。”
周渡回眸看了眼学长,没理他们往前走,才走几步一个踉跄,覃樱连忙抱住她。少年低头,微烫的脸靠在她颈边,不言不语。覃樱这下信了,稳住他的身体,替他给学长们道别。
人都走了,覃樱给周渡的室友打电话。
她找出外号“猴子”的男孩联系方式,“猴子”听她说明来意,道:“这不太好办啊学妹,我没在宿舍,和和我女朋友在外地玩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要不你找找渡哥身上有没有钥匙?”
周渡才出完差,身上没有宿舍钥匙。
“猴子”无奈地开玩笑说:“那就没办法了,总不可能你一个妹子扶着他回男生宿舍,咱宿舍在六楼简直要命,要不学妹你把他扔街边,渡哥气场那么强,不会出事的。”
他虽然这样开玩笑,却是因为笃定覃樱不会真把周渡给扔了。
“我想想办法。”覃樱抓抓头发说。
最后她在周渡身上找出身份证,带他去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她发誓她一开始真的没有旖旎坏心思,直到少年从浴室安全洗了澡出来,只在下身围了一条浴巾。
春日的午后,猫轻巧跃上屋檐,阳光流淌成碎金。周渡站在落地窗前看她,褪去了平日的清冷感。少年黑发湿润带着潮意,眸如星辰,那股子狂傲感,简直是让人内心尖叫的“King”。
覃樱本来下定决心离开,都和周渡告别走到门口了,在他注视下,她又蹬蹬蹬跑回来,亮晶晶的眼眸看着他:“我觉得你一个人不安全,要不我还是陪着你吧!”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似乎浅浅弯了下唇。
“不必,挺安全的。”
“那,那我把你送过来好辛苦的,你总得谢谢下我嘛!”少女认真说,“知恩图报明白么!走过来那么累,我就歇歇。”
周渡这回没赶她走,他在落地窗前坐下,顺手拿过放在酒店的杂志看。覃樱趴在他腿上,压住他的书,玩笑道:“未来的周大律师,咱们来玩一个游戏。我挑一条宪法的法条,你背出来,算你赢,没背出来算我赢怎么样。”
没等他说同不同意,覃樱随口抽了一条,周渡看她一眼,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唉,你赢啦。”覃樱说,“刚刚忘了补充,输的人要接受惩罚,就勉为其难罚我被你亲一下吧。”
少女弯着琥珀般的眼眸,好整以暇看着他。这样耍赖的事她经常做,周渡往往嗤之以鼻,覃樱玩得乐此不疲,反正口嗨一下没损失。
然而这次不同,就在下一刻,少年低头,唇印在她唇上。
覃樱愣在原地,心中砰砰跳着的小鹿一路撞到南墙。她呆呆看着近在咫尺的周渡,那一刻连呼吸都忘记了,他们靠得这样近,近得她能看见少年鸦羽般的睫。他的唇比她的热度还高,这样的温度让她从脸蛋开始升温,一路红到耳尖。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短短一瞬,又或许过了很久很久。等他终于直起身子,本就蹲着的覃樱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你、你……”
少年平静道:“对于不会增值的赌约标的,债权人越早执行权利越好。”
覃樱坐在地上,脸滚烫:“哦,你是不是还没醒酒啊?”
他低眸看着她,眸中升起她看不分明的情绪。覃樱脸不断发烫,有种人口嗨的时候是王者,真刀真枪上阵才发现是青铜,不巧,她就是这种人。什么都不发生的时候,她比谁都脑子灵活,可现在脑子跟短路一样直接当机。
后来,好不容易缓过来这股脸热,心中小鹿满血复活,她干脆盘腿坐在少年面前,撒娇让他给拍个照。
“因为看不见你的时候,我会想你。”少女眼波盈盈,认真说,“周渡,你知道想念一个人的感觉吗?”
最初是欢喜,欢喜以后就是无尽的失落。学会了想念一个人,却没有和他在一起,毋宁这辈子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你是我的,谁也不给看!”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会用来刺激楚安宓。
反正现在覃樱决定不认,一切美好的诺言,前提是没有血海深仇,她别过眼睛:“周律师,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我只想知道关夜雪的消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就当救救她。”
一息寂静,榆树之上,传来此起彼伏的蝉鸣。
周渡自嘲笑道:“覃樱,你想我救她,怎么就没想过救救我?”
第13章 我要你(无灾无难13)
周渡抬起手,略微冰凉的手指抚上面前女孩的脸颊。她被烫到似的,仓皇后退一步,用几近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周渡。”她擦擦被他触碰到的地方,皱眉说,“我已经不是六年前的覃樱了,没什么能给你的,你的欺骗总得有个度。你做这些让我怎么想,误会你现在喜欢我吗?然后呢,你又想做什么,是楚安宓的病没有完全治愈,还是我活下来碍了你的眼,你依旧不肯放过我。”
到了现在覃樱还牢记这自己人设,她补充道:“周律师,你不会告诉我你其实有特殊癖好,对已婚妇女有想法吧?”
周渡收回僵硬的手指,久久沉默。
覃樱如临大敌地看着他,被他触摸过的脸颊一阵阵别扭,最怪异的还是他此刻的眼神。她都不知道是不是如今的周律师演技又进步了,有一瞬她竟然从他的眼中看见了不该有的情绪。
太好笑了,周渡怎么可能喜欢她?她盼着周渡反驳自己,毕竟他向来能言善辩,次次把她说得哑口无言,可过了许久,他身侧的手指握成拳头,低声道:“对不起。”
覃樱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在和我道歉吗?”
他抿唇:“你还想再听一次?”
说得好像她想听他就会再说一样,覃樱口是心非道:“不用不用,我这个人超级心胸宽广,你如果真的心怀歉意,那就告诉我关夜雪的下落,我们就不计前嫌呀。”
“你非找到她不可?”
覃樱点头,她并没有期盼周渡真的告诉她什么,不管是一名律师的职业道德,还是他本人的立场,都不会那么轻易给她答案。
谁知道,他平静颔首:“好,你想知道,我就帮你找,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覃樱实在没想到周渡能同意,她感觉天上掉下一个很大的馅饼儿,把她砸得晕头转向。“不会是我做不到的条件吧。”
周渡看她一眼:“明天去一趟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你来就知道了。”
他这么说,反倒让覃樱不安,到底什么地方?听起来就跟有来无回一样,但头一次离关夜雪的消息如此近,她怎么也会搏一搏。
“好,我答应你。不过明天还要上班,实习没法请假,我可以下班以后来吗?”
“可以。”他说,顿了顿问道,“那么,你的婚还离吗?”
覃樱心想,都不演戏了还离什么婚啊,本来就没结婚,并且没钱付给周渡,她疯了才真的委托渡衡律所去干这件事。
她摇摇头说:“不离了,之前我们吵架,很大原因是他反对我找关姐姐。我老公昨晚认了错,家和万事兴,我打算原谅他。”
周渡抿唇,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笃定道:“结婚的事,你在骗我,这件事是你策划的让楚安宓妥协的筹码。”
竟然让他一语道破,覃樱尴尬之余,对上他冷静的眼睛,知道周律师基本上把她行为目的推理了出来,这个没法否认。她刚想说承认算了,反正现在周渡答应帮她。
横空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来人笑道:“是还没结婚,不过快了,我和樱樱快十年的感情,现在能修成正果实在不容易。以前我没在她身边,险些让豺狼虎豹害死她,现在怎么说我也得守着她。放心吧,我们不会有麻烦周律师的一天,前几天求婚的时候,我承诺过,这一辈子都不欺负她,也不欺骗她。很荣幸樱樱答应了,届时我们会请周律师喝杯喜酒的。”
林唯司把“豺狼虎豹”和“欺骗”两个词咬得很重,让人一听就知道暗有所指。
覃樱悄悄瞪他一眼:喂,你什么时候求婚了,我还答应了?
林唯司冲她挤眉弄眼:傻妞,小爷在帮你报仇呢。
覃樱被他逗乐了,明白林唯司在替自己过去的六年意难平,他心疼她,她自然不会拆林唯司的台。反正周渡也不会在意这些,她点点头,看向周渡:“抱歉,我之前迫切想知道关夜雪的消息。我……如果周律师赏脸,我结婚时会请你喝杯喜酒的。”
林唯司满意地看到周渡的手指越收越近,周渡声音低哑道:“不必。”
林唯司对覃樱道:“走咯,回家!”
不用再面对周渡,覃樱求之不得,今天加起来的尴尬够她消化好一阵子。林唯司帮她解围她松了口气,两人背影成双,一如小时候一起放学回家的样子。
“你怎么来了?”
“知道你来见楚安宓这个恶毒女人,小爷不放心,特意请了假过来看看。”
走了很远,林唯司回头,看见那人依旧站在榆树下冷冷看着他们的背影,身形都不曾动过一分。林唯司心情好得恨不得吹个口哨,嫉妒了,后悔了?
可惜,当初人喜欢你的时候不珍惜,把她的真心当作泥一般践踏,覃樱还是个憨憨傻白甜的时候,那份喜欢多么珍贵。你让她学会情窦初开,却又让她流尽了整个青春的眼泪。
现在觉得疼了?能有她当初疼?
*
周渡回到渡衡,有人悄悄对殷之衡说:“殷par,周par最近怎么了啊,今天不是去见蔚桃桃吗,怎么情绪一点都不好。”
大家都看出来了,周渡最正常的情绪就是没有情绪,他往日像一杯淡茶,令人觉得无滋无味。可最近头上顶着一片乌云,谁从他身边过都跟吹了一场寒风似的。
殷之衡也不知道,按理明天是渡哥姥姥的生日,他多少会高兴几分,去年老人家生日,渡哥还给每个员工发了额外的红包。周姥姥今年八十二了,身体不太好,可每次见到他们这些年轻人,总是笑得见牙不见眼,非常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