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及时扶住顾青奚,斥责了那丫鬟后,慌忙问道:“夫人可还好?”
那丫鬟见冲撞了贵人,赶忙跪地求饶:“夫人恕罪,是婢子不小心。”
“无妨。”
青奚蹙了蹙眉,挥手道:“你且下去吧。”
这只是一桩小事。
然而没人注意到的是,那冲撞了顾青奚的丫鬟走的时候,悄悄对跟着温芳菲身后的绿荷使了个眼色。
片刻后,绿荷便找机会跟了过去。
注意到绿荷的行径,温芳菲立刻紧绷起神经,她知道,定是徐贵妃要交代差事了。
徐贵妃这两年势力越发雄厚,吏部尚书府竟然都有她的线人。
绿荷只是个丫鬟,她的离开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唯有本就心存提防,一直用余光关注温芳菲的青奚蹙了蹙眉。
她正准备问一下绿荷去做什么。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道略显嘲弄的声音:“哟,这不是承恩侯夫人吗?快来快来,我们正在画秋景,这种雅趣,怎么能少得了你来参与呢。”
这人说完,一众小姐夫人们都跟着窃笑。
毕竟顾青奚‘草包美人’的名头大家都知道,近两年没少在宴会上丢人现眼。
大家也乐得看她笑话。
原来,后面庭院里的海棠宴已经开始了。
高阁凉亭上,杜夫人张罗着各家小姐夫人,正在赏海棠,画秋景。
出口嘲弄顾青奚的,是忠国公家的儿媳妇林婉之。
这位林婉之,曾经脸上有疮,被温芳菲医治好后,就成了她的簇拥,时不时帮着温芳菲作弄顾青奚。
典型的女主阵营工具人。
因为被打了岔,青奚按下心中的狐疑,和温芳菲一同去和杜夫人打招呼。
“侯夫人不必客气。”
杜夫人年纪大些,模样慈眉善目的。
知道顾青奚不会丹青,还贴心道:“今日作画,是我一时技痒,拉着大家一起消磨时间,是否参与,全凭自愿。”
“表嫂不善丹青,不妨去一旁坐着。”
温芳菲故意用激将法,柔声笑道:“我看那片秋海棠开的正艳,正适合观赏呢。”
听闻温芳菲的话,林婉之便挤兑道:“侯夫人当然要去旁边坐着了,要不然,你还指望她能画出什么丹青来?芳菲,你丹青素来出挑,今日这海棠秋景如此怡人,定要作画留念。”
往日的宴会上,女配频频出丑,便是这林婉之和温芳菲用激将法联合挤兑。
顾青奚只当不知,笑道:“我既然都来了,哪有坐着观赏的道理,少不了要露一手给大家瞧瞧。”
噗嗤。
有围观的夫人没忍住笑出声来。
温芳菲和林婉之对视一眼,都瞧见了彼此眼中的嘲弄。
草包美人顾青奚竟然敢大言不惭要露一手丹青?简直令人捧腹。
杜夫人无奈,只得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便给侯夫人准备笔墨纸砚。”
不消片刻,作画的工具准备好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顾青奚笑道:“劳烦杜夫人,我还需要一面铜镜。”
这头一次听说,作画还需要铜镜的。
小姐夫人们只当她画不出来,开始拿腔作势。
林婉之更是鄙夷道:“蠢人多作怪。”
温芳菲也等着看好戏。
杜夫人倒是脾气好,还真命下人准备了铜镜搬来。
那铜镜被顾青奚指挥着,刚刚好放在自己身前,挡住了外面的海棠秋色。
林婉之嘲讽道:“不是要画秋景吗?这秋景被铜镜挡的严严实实,你画什么?”
“画什么?当然是画美人啊。”
青奚对着铜镜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朝众人展颜一笑,声音中带着让人恨到牙痒痒的得意:“你方才不是说了吗,怡人之美,合该作画留念。那这满院的海棠秋色再美,还能美得过我这张脸去?秋色当留念,美人自然也是要的。”
一番话说完,全场的夫人小姐们皆寂静无声。
那些方才嘲弄窃笑她的,一个个面有菜色,心头梗着一股子火气。
林婉之更是这番话呛得脸色铁青。
而坐在顾青奚旁边的温芳菲,捏着画笔的手隐隐发白。
什么是群体扫射,什么是恃美行凶,今日真是见识了。
我比海棠秋色更美。
这话若是别人说,还真贻笑大方。
可如今一身红衣,悠然闲适的顾青奚说这番话,愣是没人敢出面反驳。
她容貌本就妍丽无双,现在展颜一笑,众人只觉得艳光逼人,绯色灼眼,一时间确实连满园的秋海棠都被她比了下去。
要说也是纳了闷了,一段时间不见,这位草包美人,仿佛更加美丽夺目了。
而拉了一波仇恨值的顾青奚,无视周遭太太小姐们状若吃人的目光,安然作画。
余光中,她瞧见温芳菲的侍女绿荷去而复返。
青奚眼皮子一跳。
回想起方才冲撞自己的婢女,她越思量越觉得心头疑窦丛生,于是悄悄在自己身上摸索。
片刻后,她在袖子里摸到一个香囊。
而这香囊,不是她的。
多半是方才撞着的时候,那丫鬟偷偷塞过来的。
顾青奚暗自挑了挑眉,哟,果然有新剧情啊。
“杜夫人患有哮喘,尤其不能沾花粉,所以尚书府才种了这一片气性温和的秋海棠。”
这边,绿荷回来后趁人不注意,借着给温芳菲整理笔墨的姿势,压低声音道:“刚刚那个丫鬟是娘娘安排的,她已经将一个花粉香囊塞进了顾青奚衣袖里,待会儿杜夫人病情发作,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说了吧?”
温芳菲安安静静的作画,脸色没有半点波澜。
然而不经意间,她瞥一眼不远处毫无察觉,正对镜自怜的顾青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来今日这蠢女人不仅要作画丢脸,还得做个替罪羊呢……
第11章 【古代】侯夫人她杀疯了 11
吏部尚书府。
今日来参加秋日宴的宾客,男人们在前院,女眷们在后院。
前后院虽然隔了些距离,但因为两拨人都在阁楼上,是以能轻易听见对面的谈笑声。
前院,吏部尚书杜崇正和一群人吃酒。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男客,不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承恩侯林靖康,而是一个穿明黄色蟒袍,模样温润、周身气度非凡的年轻俊俏男子。
这人便是当今太子梁珏。
他幼时落马摔伤,左脚有跛疾,因此就是否继位大统之事,备受朝臣非议。
跛脚天子,有损颜面。
有太子在场,男客们便拘束了些,不似女客那边热闹。
是以,顾青奚扫射全场的清脆声音,便清晰的传了过来。
“我既然都来了,哪有坐着观赏的道理,少不了要露一手给大家瞧瞧。”
“……这满院的海棠秋色再美,还能美得过我这张脸去?”
嚯,这女子好大的口气。
将顾青奚的话尽收耳中,在场的男宾们眼睛里都带着了点心痒难耐的好奇。
毕竟……谁不想一睹美人芳容呢?
“哈哈。”
吏部尚书杜崇年纪大了,忍俊不禁道:“这是谁家的女眷,这般……”
至于这般什么,他到底是没好意思说。
顾青奚开口的瞬间,林靖康便认出了她的声音。
他蹙起眉头,脸上浮现出一抹愠怒。
来时明明交代过这女人,让她低调些,没想到又出来丢人现眼。
“是我夫人。”
在一片揶揄的目光中,林靖康说道:“让大家见笑了,她这人向来没什么分寸。”
承恩侯的夫人,那就是顾川大将军的嫡女,京城有名的草包美人,顾青奚。
听到林靖康的话,坐在主位的太子梁珏失笑道:“竟然是她。”
镖旗将军顾川的儿子顾青厓,和太子梁珏年纪相仿,曾经做过太子的伴读。
因此,太子和顾家颇为亲近。
只不过终究男女有别,梁珏倒是未曾见过这位顾家女。
被诸多揶揄目光盯着,林靖康只觉得丢人,沉声道:“她这人愚钝且不自知,我回去定当好生管教。”
听闻林靖康这般贬低顾青奚,太子微微蹙眉。
但这终究是别人的家事,他未曾开口多言。
后院。
经过顾青奚一番扫射,夫人小姐们没人敢再来触她霉头,消停开始作画赏花。
而在自己袖中发现香囊的青奚,作完画后陷入沉思。
她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作何用的,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指不定下一秒,一个小小的香囊,便能让她深陷杀局。
得想个法子,把这烫手山芋丢出去。
“侯夫人怎么出神了?”
尚书夫人就在顾青奚旁边坐着绘画,注意到她走神,立刻关切的看过来。
然而瞧见青奚作的画,没忍住惊呼出声。
这时候,大家的画基本都已经陆续绘制完成。
温芳菲画的那副秋海棠,令诸多夫人小姐们频频夸赞。
“难道是侯夫人丹青之术过于平庸,画不出自己的美貌,竟惊到了杜夫人的眼睛?”
听见尚书夫人的惊呼,刚才被顾青奚怼到气闷的林婉之立刻便嘲弄道:“不如杜夫人来看看芳菲的作品,当真称得上一绝呢。”
温芳菲有些赧然,嗔怪道:“林姐姐莫要取笑,我也只是画出海棠的三分美罢了。表嫂她将门出身,本就不善丹青,是以技术潦草些,也情有可原。”
她这番话,也不出意外让在场的夫人小姐们心思活络起来。
对呀,顾青奚长得再好有什么用,她可是出了名的草包美人,能画出来什么鬼玩意儿?
到最后,还不是丢人现眼。
可万万没想到,听完温芳菲的话,杜夫人半点没有理会。
她盯着顾青奚作的画,良久后震撼道:“想不到,侯夫人竟有如此丹青绝技。”
顾青奚笑了笑:“夫人谬赞,我瞎画的。”
她俩的对话,让在场众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婉之是个急性子,一把将顾青奚的画板翻面举起来对着众人,嘲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来欣赏一番侯夫人的大作吧。”
然而,在场所有人,包括温芳菲在内,都死死地盯着那副画,集体失声。
尤其是温芳菲,她轻咬住嘴唇,满脸不可思议。
看着顾青奚作的那副画,再想想自己刚才说‘表嫂不善丹青’,温芳菲只觉得脸色火辣辣的疼痛。
见鬼,这蠢女人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丹青术?
“哎?你们愣着干什么,难不成她把自己画成鬼,惊到你们了?”
林婉之觉得有些奇怪,她一边嘟囔着,一边将那副画翻转过来,片刻后瞪圆了眼:“这……”
前院。
阁楼里的男人们听闻动静,知道是顾青奚那副画做好了,都下意识看过去。
然而因为有屏风挡着,也看不出个什么。
恰逢这时,林婉之举起了顾青奚的画板,嚷嚷着让众人观看。
那画板被高高举起,从屏风中露了出来。
吏部尚书杜崇惊咿出声。
在场诸多男客,包括太子梁珏都下意识瞧了过去。
有人在惊呼。
唯有林靖康没有抬头。
因为他知道顾青奚的丹青水平,多半又要成为谈资笑料。
直到杜崇赞道:“不愧是顾家女,不仅模样绝佳,竟还有颗木兰心。”
木兰心?
林靖康被杜崇这话说的有些疑惑,蹙眉抬头看了过去,然后一时间彻底征愣住,满脸难以置信。
这……竟是顾青奚的自绘图?
就见那副从屏风里探出来的画作上,一位骑着汗血宝马,手持红缨枪,身披铁甲的女将军迎风而立。
远远看过去,模样虽然瞧的不太真切,那巾帼肃杀之气却扑面而来。
好似下一秒那女将军便要从宣纸上跃出来,奔赴战场杀敌。
也难怪这画一亮出来,让包括温芳菲在内的全场女眷怔然失声。
内院。
“这……这……”
林婉之盯着手里那副画,‘这’了半晌说不出来话,最后硬着头皮嘲弄道:“你倒是会给自己抬高轿,区区一个弱女子,还肖想上场杀敌。”
“虽说女子体弱,大部分没有杀敌资质,但你也不必这样妄自菲薄,木兰从军的故事,想来不用我讲给你听吧?”
顾青奚说这话的时候,瞥了一眼前院方向的阁楼,冷声道:“别人道你是弱女子,你便以弱女子自称,人若是都活成你这般没骨气,那还有什么意思?今日我有一颗杀敌之心,来日谁敢说我一定没有策马扬鞭出现在战场上的可能?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