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这些的确是与汪文赋对家合作的坏处,一旦合作开始,高熙就不得不与那些身后跟着一群打手的人打交道,游走在灰色地带,和高含卉没有什么两样。
听到高熙没有这样的想法,程禹也轻轻松了一口气。
不过除了这个,要对付汪文赋,还有什么别的方式呢?
程禹看着高熙巧笑俏兮的面庞,突然灵光一闪。
他眸色凝了凝。
如果是他……如果是他,他不会想脏了自己的手,要杜绝踏过法律的底线,要自己清清白白,却还能让汪文赋和高含卉倒台……
可以抓他们的错处用法律制裁,但这并不容易,他们初来乍到,即便手头查到一些东西,想要作为证据对薄公堂是不够的……
但是,还可以……
程禹张了张嘴,“你是想……”
高熙看他神色,觉得他应该猜到了个大概,食指放在唇前,“嘘——”
她眨了下右眼,“你就等着欣赏你资方爸爸闪瞎你眼的聪明才智吧。”
程禹:“……”
刚才心底升起的那股火苗被高熙这话彻底浇熄。
唉,资方爸爸再像爸爸,她终究还是一个有点儿调皮劲的少女。
程禹伸手弹了她一下额头,“虽然你确实是我的资方爸爸,但好歹我是你沾亲带故的哥,给点面子好不好?”
高熙惊叫一声,捂住额头,瞪他:“放肆,居然敢打你的资方爸爸。”
不得不说,她这一声“放肆”还挺有气势。
程禹好气又好笑,“就打了,怎么着?想撤资吗?我告诉你,你哥已经答应了我,你想撤也撤不了。”
他这痞里痞气的样子,就让高熙想起他小时候的熊孩子事件来。
他说她给他磕头来着。
这放到高熙上辈子,都能把他拖出去斩了。
啧啧啧。
高熙用一种“庆幸吧你生活在现代”的眼神看他,正要说一说她在投资这一件事情上有绝对的决定权时,周秘书敲门进来,朝高熙恭敬地一点头,道:“王强先生已经同意和我们见面,您是想亲自去呢?还是派个人过去?他在高义镇,距这儿车程三小时,都是山路,不太好走。”
程禹听到“王强”这个名字,抬了抬眼皮。
他知道这个事儿,他查到的关于汪文赋的资料里有,这已经是十七八年前的事情。王强原来是跟着汪文赋的徒弟,一起干土石方这一块生意的,但王强人聪明,学得快,能力也有,后来就不甘于在汪文赋手下做事,要出来单干,汪文赋没有留住他。
之后,王强就被七八个蒙面汉冲进家里给打了,被打得挺厉害,断了一只胳膊,养了好几个月,老婆儿子都有受伤。
其实大家都清楚是谁指使的,但没有证据,打人的人也找不到,王强有报警,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不过王强没有就此退缩,伤好得差不多后,他跟汪文赋撕破了脸抢生意,也雇了打手保护自己,正面和汪文赋刚了上,结果没多久,儿子在放学的路上失踪,怎么都找不着,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随后,王强的老婆受不了打击,投河而死。
最后王强红了眼带着人上门报复汪文赋,最后演变成一场恶性斗殴,性质恶劣。但人精汪文赋压根就没出面,只是让手底下的人打,且转头叫了警察,又在警察到来之前让手底下人逃散,最后王强被抓,坐了几年牢,汪文赋半点事情都没有。
当然,汪文赋底下也有几个人来不及逃跑或是被人供出来抓进去的,但汪文赋都拿钱上下打点,安顿好他们家里人,因为是王强带人挑事,汪文赋那边的人罪名不严重,总之结果就是,王强进去吃牢饭,汪文赋几乎没有太多的损失。
且在王强出狱后没多久,他就被一酒驾司机给撞了,虽然捡回一条命,但撞断了一条腿,到现在还拄着拐杖。
至此,王强已经穷困潦倒,彻底没法跟汪文赋叫板,他虽然心里恨得要死,但似乎在实力悬殊下也失了斗志,回到老家高义镇躲了起来,为什么要回到高义镇去,主要还是因为害怕汪文赋不肯放过他要继续报复。
而汪文赋的确没有再报复,但到了如今王强就只是一个穷困的孤寡老头。
说来也巧,王强所在的村子就在西沙村的隔壁山头上,离程禹任职的地方还挺近。
这件事情在当年闹得很大,其实明眼人都知道,王强的儿子失踪、他出狱之后的车祸都是汪文赋的手笔,但没有证据,汪文赋在当地的势力又大,那时候也不像现在这样非常容易就能找媒体曝光引起舆论风波,当时在那个偏远小地方里,都没有找媒体曝光这个概念。
这类事情汪文赋做的可不少,王强只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那几件严重的事件都发生在十几近二十年前,又没有证据,要翻旧账没那么容易。
真想让汪文赋因为这些倒台,得让事情闹大、上头整治。
可整治也要证据,所以难度还是大。
不过程禹知道,高熙找王强,并不是为了把这旧账能翻出来,她有别的目的。
他听到她道:“我过两天去高义镇,左右都要去嘛,高义镇西沙村的村官还等着我投资呢。不过你先派两个人过去,得保护着王强,别让他出了事儿,然后再让苗姐姐去联系王强。”
果然,高熙想让高含卉和汪文赋知道她去找王强。
他们会怕的,做亏心事的人,心里肯定怕,怕他们真的找到证据,怕这事儿真的被翻出来。
如果让汪文赋以为他们真的拿到了一些证据,汪文赋就必然有所行动。
周秘书点头,又问:“我们还找到了当年汪文赋的其中一个手下的人,王强那事儿里他出了很大的力,现在已经金盆洗手不干这行了,就在昌义县里,当年从汪文赋那儿拿了一大笔前离开后开了家店做小生意,要见见吗?”
当然要见,高熙点点头,还是说:“让苗姐姐见。”
在周秘书领命离开后,程禹又强调道:“你可千万别以身犯险。”
高熙:“你看我长得像傻子吗?都说了不会,看来你还是没猜到我想怎么做呀?我高估你了?”
程禹笑笑:“我觉得我应该猜到了个七八成。”
不过,程禹还挺惊讶于周秘书对高熙居然那么恭敬。
周秘书是高淳手底下的得力干将加心腹,在北辰的地位很高,程禹都知道这个人,没想到高淳会让他跟着高熙来这里,更没想到周秘书不仅对到这小县城里来办事没有任何怨言,居然还对高熙言听计从且恭恭敬敬,他不会觉得高熙在胡闹吗?
不过很快程禹就想明白,周秘书一定不是第一次听高熙指挥做事,他一定已经见识过高熙的手段。
高熙抬起头来看程禹,“你知道王强的事儿吗?”
程禹笑意收了起来,点了点头。
高熙问他:“你觉得王强的儿子会去哪?死了吗?还是被拐走卖了?”
程禹道:“往好一点想,拐走了吧。”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杀人会留下尸体、各种痕迹,不管处理得多好都会有被发现的可能,失踪案变成命案应该不是汪文赋想看到的,从这方面来分析说,被掳走卖到外地的可能性会更高,当年王强的儿子才两三岁,记不了事儿。”
高熙点点头,她也这样认为。
但愿王强的儿子在别的地方好好地活着。
她又问程禹:“原来那个在汪文赋手底下做事的人,你想跟我一起去见见吗?”
程禹:“你刚才不是说让那个装成了你的‘苗姐姐’见?”
“她见,我也见啊,我可以偶尔露个脸嘛,跟苗姐姐穿一样的衣服就行。”
说完,她又眨眨眼,“要是你能请到县里的某个领导一起,那就更好了。那当然了,你要是觉得这样不妥,那也没事。”
第63章
“高熙”接连两天都在酒店房间里, 期间只出去逛过商场、联络她请的私家侦探所里的两人,但那两人已经得了高含卉和汪文赋的“指点”,表示他们查不出东西来, 连尾款都没要。
她除了这些就一直待在房间里面,连一次和昌丰县合作项目的活动都没参加。
私家侦探那儿没有回馈, 但“高熙”似乎没了别的行动,高含卉心里就起了疑。
高熙真的除了找私家侦探之外就没有别的行动了吗?这怎么可能?
可是,监控显示她确实一直在房间里, 宅在酒店房间里都不出门,也不见有人来向她汇报, 要怎么行动呢?
说起来,高含卉还连一次“高熙”的面儿都没见过,“高熙”出房间都是墨镜口罩加鸭舌帽,从未露过脸。
时间一长,什么感冒、怕晒这样的解释也不足以让高含卉信服。
于是高含卉邀请“高熙”一起用餐——她还是觉得有必要与高熙见一面。
这一回, 高含卉没有让秘书去请,而是自己亲自到了“高熙”房间门前,敲响了房门。
左右高含卉的办公室就在酒店里,她平时在酒店的时间挺多, 去找“高熙”其实很方便。
“高熙”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哪位?”这会儿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所以并没有助理代替她来打发高含卉。
而高含卉没有听到过高熙长大后的声音, 也没有和苗悦畅打过交道,所以单从声音她根本无法分辨里面的人是谁。
“是我, 你姑姑,”她答,“你来昌丰县也有好些天了, 我还没好好招待过你,今天中午一起用餐怎么样?我让酒店备好吃的。”
高含卉的确变了很多,十多年前的她可不会为了打消心底疑虑就开始做表面工夫,更不会在明知道对方在调查她的情况下还佯装友好地发出邀约。
房间里面的苗悦畅大吃一惊。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料到高含卉会亲自来房间里请她。
现在高含卉都已经到了门外,如果苗悦畅都不开个门,那高含卉的疑心可就要大了,苗悦畅只能戴着口罩打开门,且戴的还是plus型大口罩,遮住了半张脸,接着再放下刘海挡住额头,最后露在外面的就只有一双眼,“抱歉姑姑,谢谢你的好意,但我还感冒着,身体不太舒服,不方便和你一起用餐,万一感冒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高含卉上下打量着她,因为从没见过长大后的高熙,网上的照片她也没看那么仔细,一时的确没看出问题,只是觉得似乎那双眼不如她小时候灵动,她道:“我听说你来的时候就已经感冒了,这么多天还没有好?这可不行,得看医生啊,不如我请个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苗悦畅赶忙道:“不用不用,我只要休息休息就好,没那么严重,主要还是怕感冒传染给你,过两天等我感冒好了再去找你行吗?”
高含卉眯着眼,在想“高熙”究竟在搞什么猫腻,嘴上道:“那怎么行?你既然到了我这,我不能让你住得不舒服,你一来这儿就生了病,我都没法跟大哥交代,还是得看看医生。”
苗悦畅还是摆手,“不用,真不用。”
这时她的助理也小跑过来,鞋底细跟撞击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串急促的“噔噔”声。
她给苗悦畅送上了新买的感冒药,说:“我问了家庭医生,他说用这个药更好,然后就是多喝热水多休息,水土不服也有关系,但没什么大碍的,多休息就好。”
苗悦畅接过,转头又笑着对高含卉道:“谢谢姑姑关心了,不过真不用特意请医生过来,我家庭医生都说没事了。”
高含卉还想再说几句,“高熙”冲她歉意地笑笑,然后退回房间把大门一关。
“砰”地一声,把高含卉关在了门外,门面差点撞上她的脸。
高含卉后退一步,凝了凝眉。
助理又再一次对她表达了歉意,高含卉懒得再听,转身离开。
她确信高熙一定有猫腻,她甚至怀疑住在这里的这个究竟是不是高熙本人。
到现在都不曾露过脸,连吃饭都不肯和她一块儿吃,在她印象里高熙可不是这么怂的一个人,可喜欢在她面前晃悠了。
只是因为感冒吗?可她听“高熙”说话的声音,也不见得真的像感冒,反而像故意装出来的鼻音。
高含卉上了心,回来又在网上搜出高熙的照片,细细地看,但依然不确定。
她还让秘书去细查,除了让人把这个住在酒店里的人盯得更紧一点儿、还时刻注意“高熙”身边的助理有没有和别人见面外,她还让人去查航班、别的酒店的住客信息登记等等。
只不过并没有查到任何结果,所以高含卉也只是略有疑心,并不能确认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