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丁律律
丁律律  发于:2021年05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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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也不见,我的爱。
  泪水发送。
  ……
  第三年夏。
  市公安局家属院附属学校旁的一家咖啡店里。
  长条的榆木桌边,坐着一位窝在椅内玩手机的女性,妆容精致,身材窈窕。
  老板娘早注意到她。
  一进门,对方在前台要了一杯咖啡,看着手机,转身走去了窗边。
  放学前夕,部分家长提前到,会在靠近学校旁边的店里坐一坐。
  这位眼生。
  盈盈并着双腿坐,深红鞋底轻勾。
  持手机的左手腕内侧,一道墨黑的纹身,像戴了半截的手链。
  老板娘笑了,端起咖啡,走向对方身后,“纪荷。”
  对方一讶,从屏幕前抬头。
  老板娘笑容更大,“真的是你!”
  “许莱?”纪荷也认出对方。
  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站的相视一瞬,集体惊喜失笑。
  “怎么来这儿了?”许莱坐下后,请她吃下午茶。
  纪荷本来只点了一杯咖啡,现在却要消耗甜点,她感谢的笑,“是你店里,不进来了,怕吃垮你,味道真不错。”
  许莱腼腆,“这是我自己做的。”
  “一个人忙得过来?”纪荷略抬下颚,打量这店的环境,刚才她忙着回消息,没看仔细,现在这一瞧,赞笑,“不错——”
  许莱垂下眸,也许想到三年前两人市局会客室相见的画面。
  那时候大雪纷飞,两位丧夫的可怜女人觉得世界末日般。
  一晃三年过去。
  大家看起来都挺好。
  “我快要结婚了……”许莱鼓足勇气般,收敛笑意,专注瞧她,“你会瞧不起我吗?”
  “为什么?”纪荷声音喃喃,眼神像两块温玉,嘴角始终带着笑。
  许莱回避她目光,唇瓣抖着,似乎要解释什么。
  纪荷拧眉,忽而叹息,“许莱,你没对不起任何人,现在结婚,是徐佳航烈士愿意看到的。”
  许莱沉默点着头,唇瓣颤得更厉害。
  徐佳航牺牲时惨烈,身为妻子,估计一辈子都忘不了。
  现在有个男人重新给她温暖,纪荷对这种事向来是赞成态度。
  反而有些烈士遗孀把自己给束缚了。
  比如沈清。
  “今天遇见你是件很高兴的事。”纪荷笑安慰,“如果可以,我可以讨一张请帖吗?”
  “当然!”许莱一改愁容,喜不自禁。
  两人关系是不可言说的。
  许莱取来请帖,声音激动,“能得到你的祝福,我特别开心。”
  纪荷在请帖上看到许莱先生的相片,笑,“很配。”
  许莱先生是名咖啡师,周游过世界,眼界广阔,在明州有两家咖啡店,吃喝不愁。
  纪荷听到后笑,“很安稳。”
  “是的。”许莱点着头,眸中隐隐有泪光。
  纪荷说,“一看到我,想到不愉快的事了?”
  许莱先摇头,后又点头。
  纪荷为难,想着以后接圆圆不来这边坐了,一边安慰,“没事,大家现在不挺好吗?”
  又笑,“国家鼓励烈士遗孀再婚,还有婚礼补贴,祝贺你先拿到这笔钱,我再接再厉。”
  许莱破涕而笑,说,“真的变了。”
  当年的纪荷在公安系统出名,谁都知道她性格强悍,不见自己丈夫遗体,坚决不下葬,甚至,连上头颁发的功勋都一一拒绝。
  这些功勋对死人没意义,对活人影响巨大,是取之不尽的福利,她除了逢年过节,接受领导的慰问,其他通通拒绝。
  现在,竟然调侃起再婚时的补贴,令人感叹时间这位伟大的治疗师。
  聊了一会,纪荷抬腕看时间,愉悦告别,“我先接孩子。有时间聚。”
  “嗯。”许莱依依不舍,送到门口。
  纪荷回身,让对方别送了。
  许莱依然摇手、目送。
  纪荷上了车,隔着车窗,看到许莱这三年的变化,由纸片人成为脸颊饱满的幸福少妇,无限唏嘘。
  头往后靠,眼皮略垂,看前方往学校聚集而去的车流。
  放空片刻。
  手机忽然响。
  举起来,认真凝视。
  夕阳透过车窗,洒在她如瀑的发上,细润的脸庞微微漾起笑意。
  是一段视频。
  一个大孩子,带三个小萝卜丁在学校游乐场上奔跑。
  时年时念在末尾。
  阮姐跟在后面跑,担心的哇哇大叫。
  沈局身影在镜头偶尔闪现。
  明天是六一,时年时念还没有上学,但圆圆和睿睿一个在小学,一个在幼儿园,沈清离开后,沈局夫妻俩振作,专心教导外孙。
  今天局长夫人出门,沈局一个人接两位分身乏术。
  纪荷前段时间给圆圆买了套裙子,刚好送过去,顺便帮接人,结果和许莱一耽误,小学都放学了。
  沈局也接好睿睿赶到了小学。
  就是时年时念这两个小东西也跑过来,令纪荷哭笑不得。
  她抬起手机,发语音:
  不知道这四个玩意儿凑在一起翻天覆地吗?谁让你们带来的。
  大概三分钟,那边回复:聚聚。
  言简意赅。
  纪荷挑眉,却没法儿反驳,对着手机摇头。
  过了一瞬,那边又回复,清朗的男声笑意不止:
  纪荷,你女儿坏,刚才又打我一拳。赔我。
  “你这是跟我撒娇吗?”纪荷拨了语音,没好气冲那边笑,“谁让你跑我家,勾他们出来的?”
  周开阳说,“找你有点事,碰到这俩小东西,叔叔长叔叔短的不忍心。”
  周开阳是孩子王,对时年时念关系好到宛如亲生。
  纪荷不傻,心里明白着呢,“你小心血本无归,别怪没提醒你。”
  “听不清。”周开阳转移话题有一套,笑喊,“你先过来吧,你女儿在抢人家木马,我按不住!”
  “来了。”纪荷没绷住,乐到肩膀抖,“活该啊!江时念是朵霸王花!别让她欺负人家。”
  周开阳为孩子叫屈,说了护犊子的话。
  纪荷挂断,权当没听见。
  如果不是周开阳毫无原则对待两个孩子,她兴许答应他了。
  “慈父多败儿。”这么叹了一声,又扬唇轻笑,夕阳照亮她左手腕内侧的纹身,特别古老的一种文字,说不清道不明含义。
  发动引擎,打方向盘离开,咖啡店在倒车镜里一闪而逝。
  纪荷默默瞧了一眼,往前开着时想,沈清如果像自己和许莱多好啊,想开了,世间豁达。
 
 
第78章 蛊   “天啊,江先生活着!”……
  下午四点半。
  学生大多数离去, 仅少部分散在操场踢球、玩闹。
  临街的游戏区有两座滑梯,零散着一些小玩具。
  是低龄学生的天下。
  时年时念这对兄妹混在里头尤其扎眼。
  奔跑、嬉戏、尖叫。
  无忧无虑、纯真。
  “看谁来了——”周开阳穿了条米色长裤,白上衣, 整个人清爽,笑容令人舒服,他混在这对兄妹身后, 仿佛就是他们的爸爸。
  任何人不会怀疑。
  江时念这个霸王,抢木马惹得人家孩子哭, 孩子妈妈便找周开阳理论。
  周开阳是个性格很温和的人、彬彬有礼,孩子妈妈说了两句就不好意思了, 将自己娃娃一抱,“算了儿子, 我们去旁边玩!”
  “看看你女儿,这是她赶走的第八个了。”见纪荷走来, 周开阳立马打小报告。
  江时念骑着一只红色小马,看到纪荷, “妈妈——妈妈——”欢快吼了两声。
  脸上表情得意,大摇大摆。
  纪荷无奈,“我听你语气挺自豪, 周开阳?”
  兴师问罪口吻。
  周开阳转头偷偷笑了,接着连木马带小孩, 拎到清净无人的一角,自己直起身,和孩子母亲对峙。
  “我看你要说什么。”纪荷环抱双臂, 夕阳打在她铁面无私的脸上,似镀着一层金色,有些梦幻和遥不可及的瑰丽。
  周开阳凝视她, 声音不自觉轻,“也没有……”
  “公共地方要分享,我只看到你护着、不准任何人接近江时念。”纪荷蹙眉,“女孩子霸道,以后婆家难找。”
  周开阳惊异笑,“说什么呢,念念才多大。”
  不以为意,低喃,“反正我养的起,大不了不嫁。”
  纪荷没回应他以孩子父亲自居的语气,转身去寻找儿子。
  周开阳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许久,久到江时念和一个来争木马的小孩打起来,浑然不知。
  等一片哇哇哭叫响起,才打醒了鬼迷心窍般的周开阳。
  “念念!”
  江时念霸占木马不肯起,付出高昂代价。
  对手是大班小朋友,她这个小不点连小班都没开始,哪里弄过得人家。
  平时在家里由阮姐宠着、惯着,揍哥哥也不手软,弄得自己好像很厉害,其实外强中干。
  大人一旦不护,被掀翻在地,仰面朝天,咧嘴哇哇大哭。

  “念念……”周开阳将小姑娘抱起,心疼地皱眉,扭头责问那小孩,“怎么能推倒妹妹?”
  那小孩再比念念大,都是小孩子,周开阳过重的语气当然是冲着人家家长。
  那位家长站在旁边,眼见着自己孩子推倒念念,霸占住木马,象征性讲了两句,一点道歉意思没有。
  周开阳火了,“道歉!”
  声音雷霆。
  那小男孩怔了一秒,紧接着放声大哭,显然被吓着了。
  “哎,你怎么回事!”小孩父亲火冒三丈。
  两个大人为孩子争吵,这闹热立即惊动游戏区的家长们。
  纪荷守在蹦床边看儿子,一边和沈局说话,听到那边声音,几乎不用转身,就知道发生什么。
  沈局笑,“你去看看。我看着这边。”
  “将他们全带走吧。今天到我家吃饭?”沈清走后,纪荷做了圆圆和睿睿的干妈,和沈家走动频繁,去彼此家中聚餐也是常事。
  这会沈局却摇头,“不去了,太远。”
  纪荷住在凤凰城,风景秀丽,大家常把那儿当做度假的地方,沈局也喜欢去那边钓鱼,但就是位置远,属于外环。
  她之前住在江南平层,一年前沈清走后突然从那里搬出。
  时年时念没有上学倒是不碍事,马上进幼儿园凤凰城就不够方便。
  沈局欲言又止,想问问她怎么考虑孩子入学的事,现下又不是好时间,只摆摆手,让她赶紧过去。
  纪荷失笑,“您是不是有事?”
  “没有。”沈局望着她,“明天省厅举办高级警官晋升仪式和表彰大会,我早点睡觉,看看热闹。”
  沈局退休后,鲜少有看热闹的时候,可能是表彰大会的级别较高,吸引了他注意。
  纪荷不勉强,说着下次再过来玩,沈局笑着答应。
  回到周开阳边上,他正抱着念念和人家争得面红耳赤。
  纪荷哭笑不得。
  这是公安大院附属小学,来往基本都是警察,有脾气好坏之分。
  对方脾气急躁,说念念玩了很久该到别的小朋友玩。
  周开阳指责有事可以沟通,任由自家孩子推倒别人就是错误,不止小孩道歉,小孩家长也要以身作则率先道歉。
  僵持不下。
  纪荷出面,让大家别嚷了,各退一步,别吓着孩子。
  那家长看到她怔了一下,“是纪制片……”
  “你好。”纪荷虽然尴尬,全程把笑堆在脸上,这地方三两步一个熟人,这位之前没记错的话,给江倾送过文件,他们因此聊过几句。
  “不好意思……我脾气急,想道歉,看到自家孩子哭有点不辨是非了。”
  “没事,小孩子矛盾。”纪荷大方接受对方的歉意,顺便让念念别哭,“咱们得回家了,给小哥哥玩吧。”
  江时念是一个超级臭脾气的小孩,闻言,浓眉往中间拱,嘴巴噘起、唇峰几乎撞到鼻孔,整张脸皱一起。
  纪荷看她这样就想扇她,周开阳及时把人家小脸一捂,灵活转身逃去旁边。
  小小纠纷结束,纪荷带着孩子们和沈局告别,圆圆成大姑娘,不见时间走就见人长,按上半年尺码买的裙子竟然就小了。
  在身上比划两下,纪荷决定收起来,明天换大一码。
  江时念趴在周开阳肩头不肯动,常常一个小矛盾变成大委屈,不管她对还是错,就惯着自己,哭完了让人哄,哄好了让大人抱,反正不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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