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完,女人手上的衣服即被抓走,砰一声,狠狠吃了一个闭门羹。
女人在门外跺脚,倾哥,倾哥喊了两声,毫无动静,幽怨的离去。
到了楼下麻将室,跟正在吞云吐雾的卓世戎汇报,“他没要我。是不吃我这一款吧。”
“行。”卓世戎三教九流的朋友遍布明州城,这小旅馆老板娘是他以前的相好,年纪才刚二十五,可能是被江倾嫌弃了,于是眯眼笑安排,“去个嫩的!”
女人正要转身安排,又被卓世戎喊下,“照着我大侄女那模样找。越像越好,不像穿着打扮也给我搞像点。”
女人笑应着离去。
这地方是大学城,找一个跟纪荷像的女学生轻而易举。
即使长相难寻,身形七八分相似,足以交差。
第二次门响时,江倾已经穿上衣服,只是衬衣的扣子没扣全,露大半精实耐看的胸膛。
一打开门,那小姑娘看呆了半晌。
脸上清纯,举止生涩。
在外人眼中这姑娘和纪荷七八分相似了,都是小脸,气质清纯,个头不算高,一米六三,乍眼看贼瘦,实际胸大腰细,长腿笔直,比例绝佳。
在江倾眼里,只看到了愚钝。
女孩穿着特意向纪荷工作时的风格靠拢,淡色系衬衣,牛仔长裤,鞋子是她钟爱的阿迪。
江倾眼底的光晦暗不明转了转,越看这姑娘造型,越笃定卓世戎并不想看到他出轨,资料显示乔景良对卓世戎有救命之恩,虽常年在国外,但对乔景良忠心耿耿。
这一切,是对他的试探。
他没守住,立马人财两空,被剁成肉酱。
何况眼前这个盗版,江倾反胃,忍着不适,问对方多少钱。
对方怯生生报了一个数字,江倾回房从湿透的钱夹中掏出五张人民币,给小姑娘拿着,让她滚。
再撞上房门,他下颚线紧绷,回身,开了一罐啤酒,在灰尘厚重的窗帘前站定,望着铝合金窗外捅破天似的雨势,眉心逐渐紧皱。
这次总算消停一会儿,但卓世戎仍没放弃对他的试探,敲门声再响时,江倾是从睡梦中惊醒,手上还握着啤酒罐,地上横七竖八倒了一些。
他拧眉,满身阴郁气从床上起身,到玄关,打开门,手上的铝罐捏扁,声嘶力竭似发出刺心的响动,抬起,要将外面那人砸死。
“滚——”双目赤红,不经意一抬眸,手上罐子哗啦一声自然掉落。
他不可思议先晃了一下,接着双臂一揽,将门口站着的女人像张网捕进了怀里,“纪荷,纪荷……”
叫了不知道多少遍,竟然是她,是她啊……
紧紧搂住,诉说着思念,低头热吻,品尝分离的苦。
江倾就记得自己迷乱,她十分主动,叫了他一声江倾,声音清醒带着一点点的高高在上,他迅速沦陷、放纵,相搂到床铺,任她摇曳生姿。
说不清道不明的个人魅力迷惑自己,任何人模仿不来的味道,她是独一无二。
江倾叫着她,手指间夹了一支烟,偶尔相迎,风疏雨骤,四邻不安。
有人来敲门,大声咒骂。
江倾忘我,明知周边危机四伏,难以抽身。
“江倾。”她突然清晰冷静的叫了自己一声,脱离沉沦,游离他的情感之外。
江倾一慌,夹着烟的那只手掌在她柔嫩的手腕掐出红印,她眼神似笑非笑,并没有痛苦,看着他因为欲望沉沦,突然扬手撕下自己脸皮……
血红的、没有皮面的五官蠕动着蛆虫,眼耳口鼻七窍流出浑浊的江水,渐渐地这股江水腐蚀她脖颈肩膀双臂胸膛……没有一块好肉,腐烂恶臭。
纪荷……
纪荷……
眼睁睁看着她从前一秒鲜活可人到这一秒的面无全非,江倾嘶喊着她,翻身压下,撞出鲜血淋漓的肉沫,如天女散花。
他和她身上都是血,最后融为一体,和她化在一起。
一缕白烟,在他白骨的指缝中徐徐跳升,烟灰不断。
“纪荷……”江倾睁开眼,习以为常的看到苍白的天花板,和身侧冰凉如水的孤空。
十年如一日。
想着她。想至疯狂。
第72章 蛊 “江倾,你好让我失望……”……
纪荷惊醒。
入目是白色天花顶, 悬着一颗吊灯。
转眸,粉色墙壁上挂着几幅母婴宣传画。
意识到,这里是医院的生育科。
小小的壁灯在自己头顶上方, 窗帘拉着,看不见外面天色。
从床上坐起,纪荷两手按住脸, 然后从前额推出去,顺了满手的发。
昨夜住院, 挂了一些营养液,她低血糖。
医生叮嘱好好补充营养, 注意休息,怀双胎艰辛程度比单胎大, 且风险高。
乔景良昨夜在病床前守了半宿,直把她熬到闭眼睡着, 才离开了。
纪荷起身,到卫生间洗漱。
收拾完自己, 也不知道饿,拉开窗帘,站在幕窗前望雨后湿漉漉的城市。
清晨, 阴天。
“小姐,你起来了。”阮姐拎着保温桶到达, 手上拿着一把伞,显示外面仍然小雨。
这些年她喜欢赶早市,买最新鲜的蔬菜, 自己学会了驾照,自给自足。
且买完后拎回家做,起得早, 时间充足。
打开盖子,让纪荷补身体。
纪荷给面子的吃了一小碗,然后没撑到十分钟到卫生间吐得一干二净。
“怀孕就是辛苦呀,尤其你双胞胎,早孕反应比一般人强烈,要不然这月份啊,人家可能还没感觉怀孕呢。”
“别逼我吃了,饿了自然吃。”纪荷漱了口,想想不得劲,又刷一遍牙。
出来后,意外的一怔。
“各位这是?”
三名便衣警察不请自来,不是常在市局走动,纪荷认得这些人,还以为是探病走错房。
她诧异一笑,望着这些人。
而带这些人进来的沙黎婷则尴尬的站在一边。
“纪制片,我们有几个问题问你,打扰了。”女警察姓林,纪荷对她很有印象。
于是笑着,“没事啊,知无不言,各位请坐。”
“到外面坐吧。”这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一道沉稳极威势的声音,拄着手杖在一个位置停下。
是乔景良。
纪荷眉一皱,走到外面,心不禁微微抖。
乔景良没换衣服,穿得还是昨天的那一身,神色疲惫,眼底布满血丝,半夜时,他说了要开会议处理公司事务,以为去了公司,没想到只是在医院会议厅将就。
结束后立马过来,陪她应付警察。
纪荷笑意苦涩,不知该如何承受他的情。
一行人坐下,乔景良一夜未睡,仍保持了精干的作风,回答问题滴水不漏。
做为公安,平日里最怕打交道的就是这类商人。
动不动就派律师,大集团律师这种生物令警方疲于应付,然而真面对正主,同样讨不到好,甚至比律师多一分头痛。
警方只好鸣金收兵,那位姓林的警官以私人身份对纪荷嘱咐。
“如果江倾与你联系,请第一时间联系我,既然没有参与茶楼经营与其他不法勾当,只是和乔开宇的私人纠纷,那么问题就不大,不用怕面对。”
又说,“他自己也当过警察,知道清者自清,没必要逃跑。”
纪荷点头,脸色微憔悴,不过眼神仍然很亮,给整体纤弱的身体带来活水一般的灵气。
“可以。”简短两个字后,又凭往日交情多讲一句,“我一定劝他。”
林警官笑,“总比被通缉着好。”
乔开宇伤势严重。
目前在市医院做阴.茎缝合术。
他的海绵体白膜破裂,如果不做手术会爆发严重并发症,影响今后性.功能,也就是断子绝孙。
警方本着人性化原则,正日夜值班守在医院,陪这位犯人渡过未来术后的七天。
乔开宇肯定捞不出来了,鸿升能被他少拖累到多少分,现在还无法判定。
乔景良为这事忙了一夜,当听到乔开宇被江倾踹断命根子,几乎罕见多怪的直接以为自己断后。
一听说手术可以恢复,面无表情地放了一句,“随便他。”
不再过问。
警方走后,乔景良带着纪荷出院。
本来也没大问题,孕后低血糖再正常不过。
现在有问题的是,江倾如果出来,多少得因乔开宇关系受点牵连。
毕竟故意伤害罪不算小事。
这对新婚燕尔何去何从,是乔景良最为关心的。
“我们没问题。”纪荷却一副无所谓态度,上了车,搂着他胳膊,淡淡微笑,“干爸,昨晚你抱我上车,累着了吧?”
朦朦胧胧中,他当时走路都大喘气,像下一刻要比她先离世一般。
纪荷面上笑呵呵,心里其实已经钝痛到麻木。
乔景良没说话,伸手在她手背拍了拍,一如往常,平凡好似没有任何含义,却因为做多了,充斥了各种含义,心照不宣,各品滋味。
纪荷沉默笑了一声,将脑袋歪在他臂膀。
乔景良说,“下午安排你和江倾见一面,然后让他去东南亚吧。”
纪荷翘起唇角,拉出一个笑,上下牙却打着颤,费劲心思才没让这两个字泄露半点情绪,“好啊。”
……
下午,意外的见到雁北。
他一身运动装扮,带着鸭舌帽,俊朗的脸庞爬满对她的敬畏。
迎着纪荷意味不明的审视眼神,头垂地更低。
“我让他来的。”乔景良适时在后头发声,“以后雁北负责保卫你的安全。你们关系好,做事也方便。”
众所知周,纪荷不让雁北来鸿升。
对外声称是当年事件的影响,怕雁北脾气毛躁,继续得罪人。
真实目的,只有两人清楚。
雁北想方设法违背她意志,最后通过乔景良成功了,纪荷对此,冷淡笑出一声,不予置评。
上车后,车厢里只有两人,雁北道歉。
纪荷靠在后座,疲惫一回,“专心开车。有警察跟在后面。”
“我知道。”雁北警惕地从倒车镜里一看,一辆比亚迪越野紧随在后,他变动方向,迅速加入车水马龙的大流。
在出城前,拐进一个视线盲点,迅速和她下车,上了乔景良早就安排在一旁的七座商务,并让商务司机上了自己的车。
两辆车同时出发,驶入不同方向。
直到上高速前,没见着可疑车辆,雁北才松下一口气。
后座,纪荷靠在座椅内,神色冷淡,看着车窗外。
阴雨天,高速上暗蒙蒙。
她不知看地什么,相当入神。
雁北想打破车里的沉寂,又识趣的一抿嘴,什么都不敢问的加速往前开。
到第一个分岔道时,雁北神色戒备,观察着后方,确定万无一失后并入岔道。
缓行开进收费站,刷ETC,过减速带。
前方大雾隆隆。
已出明州主城,在青浦区收费站。
没有主城区的宏大繁华,青浦站点人迹罕至,恰逢阴天大雾,能见度低,整个岔道口只看见一辆清空的大巴,和不远处服务点寥寥的灯光。
往前开了三十米,才发现茫茫绿山一侧的公路护栏边停着一辆黑色陆地巡洋舰。
车门打开,一个男人往这边走。
身姿挺拔,两条长腿隔着雾,修长笔直,像行走的个人标签。
是江倾。
纪荷拎包下车。
风裹挟着雨,变成细雾,一层层钻入脸部毛孔。
两人距离逐渐收拢,在最后几米,彼此五官清晰。
她脚步微顿,这一瞬的功夫,江倾猛地冲来拥抱她。
在后来的三年里,纪荷无数遍想,当时这个拥抱久一点,不是用来废话,两人之间的遗憾会不会少一些?
此刻,彼此体温熨烫、交融。
缓了至少一分钟,纪荷抖着唇瓣,故作冷静的说,“这是你衣服。”
他怀抱撤离,后退一步站直,伸手速度极慢的接过她手里的包,彼此离开时,手指滑过她掌背,配合着沙哑嗓音,离别愁绪浓。
“等我回来……”
纪荷沉默看护栏上被雨雾裹湿的尘。
“没话跟我说?”江倾嗓音更加沙哑,隐隐泻出一丝焦急。
“说什么。”她微一勾唇角,语气寒凉。
“之前采访一位前卧底,因工染上毒瘾,后来屡戒屡吸,成为贩毒人员,丢掉工作。我记得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他说,我想找回自己,但我觉得很难了。”
这位卧底叫宋名扬,在职期间战功赫赫,然而因公染毒,铁骨铮铮的英雄被折磨成自己都深恶痛绝的贩毒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