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丁律律
丁律律  发于:2021年05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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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
  他沉睡。
  她起身。
  一夜缠绵,地面狼藉。
  在卧室找到他衣服换上,没敢洗澡,拿了车钥匙,径直驶出洞开的大门。
  重获自由的一刹那,从厨房那扇窗户传来惊天动地的摔砸声。
  他情绪失控。
  动静持续到她驶离第三栋房子时才告别耳畔。
  纪荷始终没回头。
  ……
  回到市区。
  先到常去的那家成衣店换了一身衣服。
  弄地漂亮体面。
  接着开车往澜园赶时,正好中午十二点整。
  乔景良一夜未睡,为她的事情奔波劳累。
  用陌生号码打回去时,七叔一开始不敢相信,以为是骚扰电话直接挂了。
  纪荷打了两趟,才和那边对上话。
  “你真的没事?”七叔犹不可置信,“小荷,你别受了委屈不好意思跟我们说,其实连累的是你自己。”
  “受什么委屈?”纪荷疑惑笑。
  “他没对你怎么样?”
  纪荷眯了眯眸,手不自觉将自己的高领往上拉了点。
  “没事。一场误会。”她游刃有余,“我和他是情感纠纷,说开了后还能纠缠到哪去?”
  “不止吧?”那头怀疑,“他对蒋传兵等人的下手,是往死里去的。”
  “死了吗?”纪荷反问。
  那头无言。
  纪荷为难似的笑,“叔,你最了解干爸,他不会善罢甘休,可现在我回来了,我只想远离江倾这个人。希望你劝劝干爸,让我不要再和对方没休没止的扯上干系。麻烦了。”
  现在江倾的人头值一百万。
  南江北岸那些地头蛇们在一夜之间认识他。
  逮到他不止花红的原因,还有成就感。
  毕竟,不是谁都能让乔景良亲口悬赏花红。
  “只能先把消息收回来。”七叔对纪荷向来爱护,笑着,“但是,我不能保证有些延迟收消息的势力,停止对他的围追堵截。”
  大雨过后的城市焕然一新,配合初夏炽热的阳光,亮白到刺眼。
  “我知道了。谢谢叔。”结束通话,纪荷揉着纵情一夜没得到休息的眼,刚想心无旁骛继续前行,又一通电话进来。
  她手机和包落在山上,大概被雁北带回去,到了服装店,女经理送了她一只闲置的手机,立即和七叔联系后,乔开宇就得到消息,几乎无缝打来。
  对着后视镜深吸一口气,纪荷打起精神,开始悬崖走钢丝。
  “回来了?”乔开宇语气极度的低迷,“你看过七问鸿升集团的稿子吗。”
  “在广播里听到了。”
  “爸很生气。”乔开宇疲累,“你说我该怎么办?”
  “只是爆料,如果你处理的干净,警方……”
  “肯定有痕迹。警方掌握了一些内容,比如鸿升对那群人的援助金来往……”
  “等我回来再说吧。”纪荷打断,“再不回去,干爸身体都急坏了。”
  “对……”乔开宇声音嘶哑,“你现在在什么位置……”
  纪荷一愣,没说具体,“反正快了,十来分钟。”
  “好。”
  结束通话。
  可能彻夜未眠的缘故,纪荷头晕脑胀,单手支着太阳穴,在方向盘撑着,等前面一个长达六十多秒的红灯,整个人快塌下去。
  思考着和干爸沟通完毕后,还得去趟望京分局,撤销对江倾的绑架指控……
  至于他的两起斗殴事件倒是个麻烦事……
  后车突然按起尖锐的喇叭声。
  纪荷如梦初醒,打起精神,往前开。
  电台里仍在车轱辘七问鸿升集团的事。
  这篇稿子花了她三年时间,每敲下一个字都承载了失去生命的危险。
  所以当前方一辆牧马人倏地诡异一刹车,令她措手不及一头撞上时,她心里隐隐约约猜到和乔开宇有关……
  但是不能确定。
  牧马人司机比江倾利索多了,跳下车,在她锁门的瞬间一扳手格挡住车门,猛地一震,接着毫不留情一掌捂住她口,粗暴、凌厉、一气呵成掼进了牧马人的后备箱。
  这才是货真价实绑架犯的样子。
  纪荷被摔到后脑勺,没坚持几秒,人事不省。
  ……
  夜雨倾盆。
  医生在乔景良卧室进进出出。
  他刚做完手术没多久,身体虚弱,稍一受刺激人就倒下。
  纪荷再次失踪。
  这回摄像头清楚记录了她被一位体型彪悍的男人塞进后备箱。
  车子属于套.牌车,无主可查。
  沿路监控的线索断断续续,形成不了完整路线图。
  澜园里高朋满座。
  本来中午纪荷打电话报平安大家都已经散去,没到两个小时,乔开宇又将人聚齐。
  口口声声指责七叔事情没安排到位,江倾根本有恃无恐,将绑架鸿升二小姐当成终生事业,还有了同谋。
  七叔哑口无言。
  乔开宇喊着自己要亲自去找,上了车,转了一下午。
  回来时继续演技精湛的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久久不见人。
  “开宇?”二叔以为他在里面心急如焚想办法,一撞开门进来,满屋子黑,自己向来杀伐果断的侄儿正拎着酒在桌后无声狂哭。
  “怎么!”二叔和乔景良关系匪浅,算沾亲带故的远亲。
  鸿升发家时,二叔因为野性难驯,帮着处理刀口舔血的事务,比如有人强卖高价建材,二叔一刀砍得对方终生残疾不敢报警……
  诸如此类,劳苦功高,背着人命的事。
  乔开宇是年轻一辈中最走运的人。
  不用开拓就得到了乔景良的大部分产业。
  两人本来相冲,却因为性子相投,称兄道弟的亲密关系。
  “叔,你帮我打电话给毛二哥,我放弃了。”乔开宇情绪焦躁,猛地摔烂酒瓶,“还是下不去手……”
  “小荷难道……”二叔惊滞。
  “是……”乔开宇犹豫了一天,让人先将她绑了等他最后的命令,半小时前他实在痛恨、亲口下命杀了她,这一刻又想起当年她初来澜园,他还没有在鸿升站稳脚跟,行事生涩,被乔景良和其他叔叔体罚时,是她言笑晏晏端着毛巾水盆过来给他擦脸。
  亲亲密密的叫他哥。
  “我从小在缅甸长大,没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被爸带回来,是一路拼出来的……”
  乔开宇猛地捶桌子,嘶哑低吼,“可她为什么在得到我的信任又背后捅我一刀?她在下手时有像我这样挣扎过吗?”
  二叔皱眉为难,“你想怎么样我就替你办。但要抓紧了,不然晚一分钟,人可就扔江里了。”
  “我要再考虑……”乔开宇说完这句猛然想起,自己在半小时前就下达了命令,于是惊慌失措,回避地,“叔你快去!让他们停止。”
  “好。”二叔点着头,“我知道你不想面对,我帮你解决。”
  毕竟半个小时了,手脚快的早在江里沉着了。
  他犹犹豫豫这么久才开口挽留,显然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同时给自己一个将来过得去的借口,他已经仁至义尽,是她命不好……

  二叔打着电话离去。
  似乎直接跟毛二哥的人联系上了。
  留在屋内的乔开宇长舒一口气,似乎卸下千斤重的压力。
  二叔来到院内,对迎面赶上来要跟他商量对策的人一摇手,然后示意电话,“我这边有点消息你们别耽误……”
  在鸿升,除了乔景良当之无愧是纪荷的亲爹,平时喊得最亲的就是这位二叔。
  纪荷失踪,他急到降压药都多吃了几颗。
  见状赶紧靠边站,目送他焦急的背影冲进了相对安静的花房。
  别人佩服他对纪荷的感情之际,二叔来到花房,接通江湖人称毛二哥的电话。
  “我是周隆。”他开门见山,“怎么样啊,你们情况?”
  那头冰冷回复,“已经灌了水泥。到小腿。”犹豫,“……还继续吗?”
  “怎么说?”周隆大笑。花房外暴雨如注,不会有人听到他的声音。
  “我看大少犹豫不决的样子,怕……”
  周隆猛地一喝,“怕什么!”他朝地面恶狠狠射了一口痰,“一个个毛没长齐就想爬到我头上,做梦吧——灌!”
  “是……”
  周隆最后警告,“这可是乔开宇干的事,要是东窗事发,想想你在老家的妻儿,可别把我乱扯进来。”
  “收到。”
  ……
  夜雨磅礴,烂尾的工地上,高耸的塔吊长臂失去控制般的在半空旋转。
  狂风刮得鬼哭狼嚎。
  一个茅草丛生的中庭,三面都是高耸的建筑楼,临江的出入口台阶有水泥廊檐稍微遮挡着风雨。
  穿着雨披的两个人正在奋力和着混凝土。
  空置的水泥搅拌机旁,扔着几把锈迹斑斑的铁锹。
  一个精瘦的男人从汽油桶边走来,拾起其中一把,返回原地。
  电闪雷鸣。
  一颗乌黑的看不见脸的头颅垂落着,偶尔闪电刮得亮一些,可以看到女孩莹润的下巴。
  灰暗暗的水泥森林和天空,在这一抹亮白的刺激下,可劲儿的摇摆。
  天地变色。
  “二哥,好了!”两个和混凝土的手下一人端着一锹,步伐狼狈的赶来,“操,雨太大了——”
  这活儿真不好干。
  他们不由集体这么埋怨。
  毛二哥是三人中身形最精瘦的,看着不像大哥,皮肤也黝黑,背部佝偻,不过在二十年前他可是连杀过四名警察的狠角色,逃亡至今,全靠鸿升的收容才改头换面,有了新身份,在明州一带,做着一本万利的土方生意。
  家产过亿。
  本来轮不到他干这脏活,手下两名战将就能解决,可今晚要处理的这个人不是一般人,鸿升集团的二小姐,乔景良的心头肉!
  毛二本来吓傻了,以为乔开宇在开玩笑呢,后来连周隆都下达了命令,他就再也没有犹豫空间。
  “怪就怪,你动了我们这一帮人。”毛二叹,“你可知道,乔大少这些年没我们,多少工程被竞争对手抢去?不过说什么都晚了。”
  一摇手,示意另外两人往桶里灌混凝土。
  已经到达她小腿。
  她整个身姿是半蹲,一开始混的水泥标号低,沙子也掺多,搅拌后久久不得凝固,她得了一丝喘息空间,还笑着咬掉他一块肉。
  毛二看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忽然惊声,“慢着,把她嘴里的东西抠出来!”
  换了高标号水泥,效果立竿见影,新添的几锹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固起来。
  这丫头片子再也不能叫嚣笑着和他们“斗嘴”。
  其他两人其实有点怵她,毕竟这样不怕死的女人简直就和电影里人物一样,不够真实。
  他们甚至怀疑,她做鬼不会放过他们。
  绑她来的司机惊笑着推辞,“算了吧,都被我一巴掌拍晕了,再铲几锹,凝的密不透风,往江里一扔什么都没了。”
  毛二雨衣帽檐下的小眼睛死死盯着纪荷。
  她垂着脑袋,脸颊浮肿,湿透贴着头皮的发有一部分已经被水泥固住,可她突然动了,很虚弱的微颤眼皮,像回光返照。
  “不行!给我抠出来!这丫头太硬!就没见过这么视死如归的!她肯定有计谋!”
  毛二说着不管不顾,亲自动手,伸手戳向她唇。
  纪荷虚弱至极,嘴巴里血腥味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凶手的,有锋利的指甲戳破她嘴唇,她艰难睁开眼睛,翘起了唇角。
  闪电划过,她的表情应该不至于狰狞吧,但对方吓到退避三舍。
  她更加珍惜短暂的即将结束的生命,尽情笑,默声……
  江倾……
  你要平安喜乐。
 
 
第56章 蛊   不需要她假情假意……
  暴雨倾盆, 眼睛被淋得睁不开。
  有人在叫她,纪荷纪荷……一声又一声。
  昨晚他吻过她后背的刀疤,那是三年前曝光病死猪肉事件被黑心商家挥刀追逐三公里所获得的“战利品”。
  当时无暇思考新闻理想, 只单纯的拼死护住自己的工作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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