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惑——丁律律
丁律律  发于:2021年05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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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也许还有一种成功,就是江倾的功成名就,和自己安静的守候有一点点功劳。
  从祛除割腕疤痕的那一刹那,纪荷就决定了,自私的将这一点点功劳占有住。
  算给自己过去苦熬的三年一个功勋章。
  不对外宣扬,只自己欣赏。不算过分的。谁也不打搅。
 
 
第105章 蛊   “这就是我弟弟的不近女色——”……
  灯光雪亮, 手上老照片里,写着一排字:华侨商会中文学校成立三十周年纪念合影。

  她一瞬不瞬观察,忽然, 眸光一顿,非常迅猛地、几乎毫无预兆的就落下一颗泪。
  挂在一位褪了色的男性脸庞上。
  年代久远,单反拍下的学校办公室里这张大合影, 泪水再汹涌,隔着屏幕, 都不会弄坏照片。
  只是越来越模糊。
  纪荷擦了擦。再次看清。
  那位男性当时大约三十多岁,年富力强, 视力尚佳,习惯了对方戴眼镜, 此时乍一看他年轻时、鼻梁上空无一物的样子。
  纪荷发懵。
  正因为这股懵与不在意,上午在中文学校拍下照片时, 丝毫未察觉、这失踪三年的故人赫然在其中。
  纪荷误打误撞,冯勇提起这所学校, 为表示尊敬、对中文学校创办的支持,而过去做采访。
  竟然就拍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照片背面写着捐资人的名字。
  中文学校非盈利性质,由在泰北的华人捐助、为延绵中华文化而创办。
  生存不易。
  这些捐资人, 身份不一,除了像冯勇这种当地大户, 还有一些身份不明的人。
  乔景良,这三个字赫然在头排。
  连冯勇都压下去。
  他一身正气,嘴角微微提, 严肃中带着柔软。
  眼神隔着泛黄的时光已看不清。
  纪荷隔泪水相望,仍然想象出对方温和不失精干的眸光。
  乔景良就静静站在相机里,纪荷放大他的左手, 然后看到了自己……
  三岁时的自己。
  穿一条白裙,两脚红色的小皮鞋,脸上肉嘟嘟,头发扎成两只羊角辫,大约天气炎热,在一帮男人中间没有乐趣,她十分不耐烦的翘着嘴,一侧身体紧挨着男人的腿侧。
  实在娇小,和念念差不多,只到他大腿。
  乔景良紧紧牵着她手,似乎为防止调皮的她逃跑。
  关系融洽。
  如果自己母亲黄岚音和乔景良未婚妻是双胞胎姐妹,那么,口口声声是她姨父的乔景良为什么撒谎,说过去十几年从来没见过她?
  他明明就见过。
  照片里他牵着的小女孩就是纪荷自己。
  他撒谎了。
  费尽心机撒谎了。
  放下相机,纪荷感觉天旋地转,仍然强撑着思考,是不是双胞胎姐妹各自生下的女儿长相也一模一样?
  可这样设定的话,乔景良又撒谎了,他说他未婚妻一生未育,怎么可能来的女儿?
  所以,那小女孩就是纪荷。
  他们不但见过,关系还非常亲密。
  是亲生父女吧?毫无疑问。
  这么再三确认,纪荷才敢打电话给江倾。
  三年前他离开时,曾允诺过,关于自己和乔景良的血缘关系,一切都交给他。
  他提取了乔景良的生物检材和她的一起送去市局。
  可有结果时,他人已经出国。
  纪荷得到的结论是,她和乔景良毫无父女关系。
  所以,到底哪个环节出错?
  拨了半天,连指纹锁都没打开,手指抖得,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板。
  纪荷揉了一把自己眼睛,让泪水散去,视线更清楚一点,干脆直接到隔壁找他。
  他不在。
  敲了十多声,没有回应。
  纪荷愣了。
  片刻后,心灰意冷的离开。
  ……
  外面,夜雨方歇。
  好似给了人夜行的机会。
  纪荷如游魂一样,在雨后五光十色的异国街头流浪。
  大其力这座边境犯罪泛滥城市,在夜晚别有景象。
  她没多看,在一条人多的巷子坐下来,叫了一些酒。
  缅甸文字如蝌蚪文,酒瓶上密密麻麻写了些什么。
  纪荷单独坐一张桌子,临着街。
  忽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幽暗夜色中,对面商铺门头灯破败,是一家按摩店。
  江倾背对她而站,从一辆车上下来,等在门前。
  有一帮人显然随他一起,替他鞍前马后冲了进去。没一会儿,一位光溜着身体的皮肤黝黑汉子就被拎出了按摩店。
  一位胸前捂着毛巾,气急败坏几乎不着寸缕的女郎追出来,对着地上男人喊:“先把上钟的钱结了——你们再解决自己的事!”
  是位华人女性。
  夜雨凌晨的街面上,三教九流成群。
  有倒在墙根看热闹的瘾君子亢奋吼:“妈的——身材真好!到爷爷这儿来上钟!”
  这时候一道中气十足的豪放笑声响:“别污了我弟弟的眼,多少钱十倍给,先滚!”
  那女郎眼巴巴瞅了沉默不语的英俊男人一眼,手上说是在遮,还不如说在挑逗。
  见他始终没反应,扫兴一叹气,吆喝着钱一定要十倍给啊,扭着纤细的腰回了店。
  这时候那道豪放笑声骂:“不懂规矩!谁不知道我这弟弟不近女色?”
  这人周围的手下立即哄笑。
  接着,那道声音主人,在肆意的哄笑中,忽然猛地一扯江倾的背部。
  众目睽睽。近在眼前发生。
  纪荷眼皮颤了一下,这电光火石的一瞬,玻璃窗外头,江倾着衬衫的背,被撕开大半。
  昏黄街灯下,属于男人的背脊如山川纵横,每道沟沟壑壑都颤起。
  似不耐,又似本能的肌肉蠕动反应。
  他仰了下头,被拽开到两手臂的衬衣,猛地一合,山川转眼消失在衣料的遮掩下。
  而这短暂的开合瞬间,他背脊上除了力量的惊人,上头数十道红色伤痕,展露无疑。
  触目惊心。
  纪荷猛地收拾视线,胸口不住起伏,手指不由在腿上发颤。
  耳畔,是街头男人们不约而同的剧烈哄笑。
  冯勇笑吼:“看到没——不近女色——这就是我弟弟的不近女色——”
  音落,放纵大笑。
  地上不着寸缕的狼狈缅甸男人,似乎被遗忘。
  泥泞的脸庞,在笑声过后,终于迎来一双脚印。
  纪荷眼皮一颤,没再看,黯然离开啤酒屋,与江倾蹲下去的背影,错身而过。
  同时认出他手指上卡住的脖子主人——山上搜她身的移民局男军官。
  一时后知后觉,江倾就是江倾,怎么会收敛脾气?
 
 
第106章 蛊   “摸谁?”
  离开是非地, 往前走了两条街,在一家门庭若市的夜宵店停下。
  纪荷坐下后,看了菜单才知道, 这是一家狗肉店。
  狗肉大补,亚洲男性尤为痴迷。
  她四面八方坐的都是男人。
  雨后的夜晚仍然炎热,这些男人光膀子, 浑身发着汗味,抽烟喝酒, 大口吃狗肉,花生米不时在嘴巴里嚼地咯吱响。
  “这趟来啊, 是给我小弟收尸,他听人家说金三角日进斗金, 屁颠屁颠的就跑来,结果命短, 别说钱没赚着,家里反倒贴三十多万人民币将他尸骨收回去!”
  正前方一桌上的男人听话音, 地地道道中国人。
  纪荷甚至有一点眼熟,看了半天想起来了,这人明州的, 以前跟乔开宇手下的蒋传兵混饭,后来蒋传兵落网, 乔开宇也倒台,这些人犹如丧家之犬,自起门户。
  估计大不如从前, 三十多万痛的眉心直拧。
  男人将一大块狗肉从铁串撕下,嚼着大嚷:“他妈的,以前老子呼风唤雨, 不是鸿升玩完,老子哪里在乎三十多万!我小弟也不会国内混不下去跑外面来!”
  说完恶狠狠拍了拍桌面,大喊:“老板再来三斤狗肉!”
  老板是位华人男性,立即应一声,从后厨端了三斤蒜泥狗肉,往桌上一放,含蓄笑,“兄弟,这个鸿升啊,你不要在这里说。”
  “为什么?”那人眉心大拧,一副爷说关你屁事的趾高气扬样儿。
  他这趟来,带了数十人的小弟,势子撑得十足。
  那老板丝毫不惧,个矮挺能经事儿,面不改色笑,“我们这里有位爷,和鸿升有千丝万缕关系。小心传他耳朵里,您得和您弟弟一起埋在这儿,回不去了。”
  男人怒骂:“吓唬谁呢!”
  他身旁小弟却一扯他胳膊,颤声,“东哥,东哥,我好像看到乔景良的女婿!”
  “哪儿呢?”乔景良的女婿,这身份当年是多少男人的梦想,排头一个的就是乔家养子乔开宇,对方也悉心运作多年,到头来却被一位警察捷足先登。
  不止乔开宇,他手底下的小弟也怨愤不已。
  可谁都知道,怨愤没用。
  一听他来,那位东哥不可置信的匆忙瞥一眼,真的确认就是对方后,一下面色惨白,恨不得钻到狗肉盆里,再不敢发声。
  纪荷坐在旁边,听这帮人说鸿升以前的威风和后来的倾塌,恍如隔世。
  她心情本来抑郁,后来一想,抑郁个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位乔景良的女婿来了。
  纪荷的位置刚好在店面后方,有一根柱子遮挡,和那位明州威风不再的“东哥”一齐隐藏的密不透风。
  眼皮一抬,却将掀帘子进来的一干人等看个清楚。
  位置绝佳。
  “江老弟,恶气出了没?”冯勇搭着男人的肩膀,打头阵进来,两人身后跟着大批人。
  江倾眉间戾气未化,没搭理对方。
  冯勇大笑:“到底怎么回事?和弟妹高高兴兴出门,回来丧着个脸,和移民局的人都怼上了,对方招惹你了?”
  冯勇拉着他坐下,狗肉店的老板和他们相熟,热络无比的招呼,哥长哥短。
  冯勇一挥手:“上点狗肉,给我弟弟补补。”
  江倾这时冷笑连连,“嫌火气不够大?”
  “弟妹给你泻呢,不怕。”冯勇招呼:“就来三斤。”
  “不用。”再次拒绝,他仰头出了一口长气,接着,摸索衣襟,那上面扣子在按摩店门前被拽的只剩下三两颗,顾上顾不得下。
  江倾一一扣好,剑眉深拧,“我得回了。”
  “你没说为什么抄他们老家。”
  “这帮狗操的,借检查名义乱摸。”
  “摸谁?”
  “摸我。”他笑一声,眉目皆冷,“我真越来越佛系,换从前,打得对方亲妈认不出。”
  冯勇点头,“今晚还好。只是亲爸认不出。”
  江倾笑笑。
  摇摇头,不由分说离去。
  后面桌子上,纪荷将菜单翻来覆去,仍然觉得食狗肉造孽,砰的一声摔下,离开长凳,从自己身后的后门离去。
  大街上,彻夜不眠般,来来往往都是热闹。
  男人背影挺拔,行走于灰暗地带,清晰又分明。
  跟了一小节路,男人背影倏地停下,迅速扭头。
  纪荷看到他吃惊的眼神,半晌,男人走过来。
  俊脸挂着不可思议的笑,“怎么出来了?”
  纪荷不答,光看着他。
  这是一个上坡的街面,两人在路边,旁边是一家华人阿姨的烧烤摊,用一个小推车推着,几张塑料桌椅上寥寥几位食客。
  烟熏火燎。
  人间凡俗。
  纪荷突然低问:“你是不是仗着我爱你,为所欲为?”
  “什么?”江倾皱起眉,十分诧异,不过一瞬后,眼底涌现狂喜,“你爱我?”
  这是彼此分开三年后,纪荷第一次的我爱你。
  她嘴里,这三个字惜字如金。
  两人性情迥异。
  江倾能时时刻刻不分场合表达我爱你,可纪荷不会。
  她的爱意从来都是战战兢兢、有所保留、考虑得失,她贫瘠,因而慎重。
  “从我们认识以来,你是一位大少爷,我只是你家保姆的女儿,没奢想过你,可你一直对我很好……”纪荷缓慢的说着,一瞬不瞬凝着他无声严肃的脸庞。
  “江倾,我明哲保身没有不对,别怪我。你或许要说,我不够爱你。对啊,我也觉得不够爱你,可我把我有限的关于爱情的情感全部给了你,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再爱。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应该是一位不婚族,你打乱了我的计划。现在,我四面八方的都是你,你的一举一动,好的坏的全部影响我……”
  “纪荷……”江倾眸光一乱,双手扣住她肩,俯首仔细凝她,“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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