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国公府哭声一片,英国公世子更是受不住母亲身负恶名,骤然离世的打击,当场晕了过去。
而穆霁,宫里来人的时候他正在跟王氏吵架。
王氏说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了他,怨怪他了个女人不要亲娘,是个没良心的孽畜,竟要眼睁睁着她他爹送回西北老家。
而穆霁忍无可忍,终于把心里有的愤怒和痛苦都冲她发泄了出来。
他跟她说了自己有多喜欢秦昭昭,又有多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珍惜她。还跟她说了秦昭昭早就跟他退了婚,是他不愿放弃这桩婚事,以对外隐瞒了这个消息,一直在努力想要把秦昭昭追回来的事。
而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说你爱我,可事实上你却一直在毁我,娘,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那时王氏的表情是什么样的,穆霁不记得了,他说完那话就扭头冲出去了。
等他再回来,他娘已经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二少爷,国公爷,国公爷回来了!”
英国公拖着挨了板子,正疼痛不止的身体,一步一步走进王氏的房间时,穆霁正一脸木然地坐在王氏的遗体旁发愣。
他脸惨白惨白,眼神也没有焦距,要不是胸膛还有些许起伏,英国公都要以他和王氏一样,也是一具尸体了。
“霁儿……”
英国公已经从下人口中知道王氏母子俩吵架的事,见此心头闷痛,眼眶变得通红。他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这个迫在一夕之间长大的儿子,可又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走过去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搂进怀里。
父亲无言的怀抱,让穆霁凝滞在心头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瞬间喷涌而出。
“爹……娘,娘她了!”
“什么?什么真实的她完全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什么她要做那些可怕的事?什么她会变成这样?还有我……我又什么要跟她说那些话,什么要质问她……娘,对不起,对不起……”
少年颤着身体,泪流满面,直至力竭。
他的父亲抱着他,也是老泪纵横,痛不能言。
***
不知过了多久,父子俩才终于冷静下来,而这时,早受不住刺激晕过去的英国公世子也醒来了。
得知父亲已经回府,他立马从床上爬起来,冲过来问起了他们家遭难的缘由——他也是混朝堂的人,自然能出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针对。
英国公久居朝堂,得当然比儿子更清楚。闻言他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想起了秦昭昭昨日刚跟他说过的,太子很护着她的事。
再一想今日张敬弹劾他时,只说他治家不严,没有涉及其他罪名,话里话外强调的也都是王氏人的罪责,他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太子这是不满他对王氏的处置,以才会亲自动手昭昭报仇。
可王氏毕竟是他的发妻……英国公心情复杂至极,沉默许久才哑声开口:“此事已经结束,你不要多问了。你只需要知道,你娘她……确实是做错了事才会受到惩罚。往后你和霁儿,都要以此戒,约束己身,谨言慎行。”
英国公世子是王氏亲自带大的,与王氏母子感情极好,闻言一下就握紧了拳头:“娘是做错了事,可罪不至!再说那人还害得爹失了圣心,停职罚俸,打板子,如此大仇,怎能不报!”
“住口!父罚是陛下之意,圣心难测,你不许再胡乱妄言!”
如果太子真想连他一块儿报复,绝不会只是今天这点招数,英国公对此很清楚,以没有自己罚一事怪上殷溯。至于永平帝什么会突然对他变了态度……无非就是年纪大了,不放心他了,以才会借此机会把他手里的兵权收回去。
英国公深知永平帝秉性,对这事儿早有心理准备,以最初的震惊难受过后,倒是没花多少时间就平复了心情。
只是短短几天内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受到的打击不,加上又挨了板子受了伤,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以这天晚上,他突然发起了烧。
英国公世子和穆霁闻消息,顿时如惊弓之鸟般跑过来,紧紧守在了他的床。
谓病来如山倒,纵然英国公是身强体壮的武,也还是在病痛的折磨下失去意识,陷入了昏迷。
半夜的时候,他突然说起了胡话。
守在他床边的英国公世子和穆霁闻言,连忙凑过去:“爹,你说什么啊爹?”
英国公正在做梦,梦里他正在求殷溯放过王氏。
“太子殿下,求殿下放过……放过王氏……臣……臣愿意替她受过……”
他的声音低沉含糊,可英国公世子还是大概清了,而英国公还在继续呢喃,“臣知道殿下心疼昭昭,可王氏……王氏是我家两个臭子的生母,他们……他们不能没有亲娘啊……”
这句话说的比上一句清楚,不只是英国公世子,就连一旁的穆霁也清了。
兄弟俩心下猛然酸涩的同时,齐齐傻在了那。好一会儿,英国公世子才双眼赤红地霍然站起:“秦昭昭……原来我们家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她害的!”
第75章
秦昭昭对英国公府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这天她和双喜一直在忙着布置新家, 没有出门。一直到第二天下午,她和双喜上街买东西,才从街边茶棚里闲谈的路人口中得知英国公府出事了的消息。
王氏竟然被陛下下旨赐死了……还有穆叔, 竟也被夺了职还挨了板子!
秦昭昭又是震惊又是担心, 立马把里的东西扔给双喜, 自己往英国公府跑去。
英国公府门口已经挂上白布,整个府邸都透着一股子前所未有的阴沉和冷清。
“秦姑娘您来了。”门房认识秦昭昭,看见她,愁苦的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
秦昭昭见此有心慌,忙问他:“穆叔怎么样了?”
门房叹道:“具体情况小的也不知,只听说国公爷昨夜病倒了。”
“病倒了?”秦昭昭一听,顿时急得不行, 扔下一句“进去看看穆叔”就飞快地进了门, 往主院的方向跑去。
然而刚进主院,她就被人拦住了。英国公府的管家一脸歉意对她说:“国公爷病了,暂时不便见客, 姑娘先请回去,改日再来吧。”
秦昭昭一怔, 刚想问问英国公的病情, 不远处的廊下突然传来一句干涩的, 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秦昭昭?”
秦昭昭转头看去,见是英国公世子, 顿时眼睛一亮跑了过去:“穆大哥,是我, 那个,是来看穆叔的,听说病了……”
话还没完, 眼前穿着孝服,脸色苍白的青年就红着眼睛咬着牙打断了她:“拜你所赐,爹丢了官职,人也病倒了,娘更是没了性命……如今你该解了吧?!”
这话叫秦昭昭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和恣意任性的穆霁不一样,英国公世子是个热情爽朗,和善有礼的人,秦昭昭与说不上十分熟悉,但今日之前,彼此往来时,也都是客客气,关系友好的。突然间被用这样反常的态度对待,秦昭昭愕然之余有反应不过来,张着嘴巴好一会儿才说出一句:“穆大哥,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拜所赐?”
见她神色茫然,像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本以为太子所为是出于她授意的英国公世子顿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压下满心的怨愤问:“你可认识太子?”
这话来得突然,秦昭昭愣了一下才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就行了。”英国公世子眼神阴沉地盯着她,语气尖锐讥讽,“太子之威,消受不起。你既攀上了太子这样的高枝,往后就不要再来我们家了。英国公府门户太小,容不下您这样的大佛。”
秦昭昭一下呆在了那里。
好一会儿,她才不敢置信地开口:“穆大哥,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太子殿下——”
“不是他还有谁!”英国公世子本来不想再跟她多说,可想起母亲凄凉的死状,终究还是忍不住,含泪怒吼出了声,“娘确实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她已经付出代价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死咬着她不放?!还有爹,这年来他一直待你如亲生女儿,可你却害至此!秦昭昭,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他吗?!”
虽然她看起来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但一想到太子与他们家素无仇怨,也没有其他政治上的理由坑害他父母,英国公世子就没法不迁怒秦昭昭。
太子既是在为她出气,那她就不无辜!
秦昭昭被吼得整张脸一下涨得通红。她慌张无措地看着,心下乱成了一片。
王氏三番两次设计害她,她确实很厌恶她,可她怎么说都是穆叔的妻子,而穆叔是她视为父亲一般的存在,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希望伤心为难甚至为此受伤的,所以才会一再容忍王氏。
如果……如果英国公今日的遭遇,的是因为她……
正心慌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大哥,不要再说了。”
秦昭昭僵硬地转过头,看见了穆霁那张憔悴不堪的娃娃脸。
“不管今天的事是谁的笔,娘确实是做错了事情才会受到惩罚。如果她什么都没做……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穆霁没有看秦昭昭,只是眼神恍惚地盯着她的裙摆说,“至于爹的事,不是说了么,圣心难测,让我们不要妄言。”
兄弟俩关系不错,英国公世子也知道穆霁对秦昭昭的心思,这会儿看着弟弟惨白惨白,不见半点生的脸,内心越发愤怒痛苦,却终究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愤愤地甩袖离去。
至于穆霁说的那些话,当然也知道其中的道理,只是他与王氏母子感情极好,突然间骤失母亲,心里实在是有无法接受……
穆霁也一样无法接受。
说实话,如果眼前之人不是秦昭昭,的态度可能会比大哥还要激烈。可秦昭昭……想起娘对她做过的那些恶事,穆霁捏着拳头,用力闭上了酸疼不已的眼睛。
终究是他们家,是他,先对不起她的。
这么想着,就努力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你别在意,大哥是太伤心了才会一时激动……还有爹,也是真的病了,不是故意不见你。”
秦昭昭这才从慌乱中回过神:“穆叔怎么样?身上的伤还有生的病,要不要紧?”
“不要紧,大夫说休养几日就没事了。”
“那、那就好……”
见她满脸恍惚无措,穆霁有心疼,想再说点什么,可一想起母亲的遗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最终,只能在沉默半晌后,低着头转过了身:“你先回去吧,近日……就不要再来了。”
秦昭昭愣愣地看着,好一会儿才从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的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好。”
***
离开英国公府后,秦昭昭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荡了一会儿,直到突然一声惊雷,大雨瓢泼而下,她才一下从魂游天外的状态中惊回神,冒着大雨往位于小青巷的新家跑去。
“秦昭昭!”
跑了不知道多久,身后突然有人叫她,秦昭昭恍恍惚惚地回过头,看见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马车上,一身青色常服的殷溯正单撩着车马窗帘,目光穿过雨幕朝她望来。
秦昭昭看着略显朦胧的脸,一下怔住了。
换做平时,她早已笑眼弯弯地朝跑去,可这会儿她的双腿却像是被人灌了铅,怎么都无法动弹。
太子殿下……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找地方避一避。”马车快速驶近,在她面前停下,车上的青年眉头微皱,朝她伸出了大手,“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车?”
秦昭昭仰头看着,心下纷乱,没有说话。
“怎么,被雨淋傻了?”
秦昭昭还是没有说话,直到殷溯撑着伞从马车上下来,替她挡去头上的倾盆大雨,她才终于回神张了一下嘴巴:“……殿下,英国公府的事,是你让人做的吗?”
殷溯执着玉骨伞的微微一顿,低头看着她。
秦昭昭眨去睫毛上的雨水与他对视,心下阵阵紧缩,期盼着能否认——只要否认她就信,因为她知道不会骗她。
“是孤让人做的。”殷溯开了口,声音在哗啦啦的雨声中,显得有杂乱,“王氏两次三番欲置你于死地,只是把她送回西北老家,让她继续顶着好名声,一身荣华地安度晚年,太便宜她了。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