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须得为自己想好打算。
　　*
　　晚间，天道看到她的留言。
　　“此事我已知晓，按你想法处置便是。”
　　听他的语气，对这件事并不如何在意。
　　果然，说完这句，天道便转而兴致勃勃道：“霍格沃茨已经盖好了。”
　　在万界复原霍格沃茨，这件事对于天道而言，有点像成人玩大型乐高积木。
　　最开始只当是哄舒窈用的小孩子玩具，然而一旦玩进去，便颇觉兴致盎然。
　　舒窈不由吃惊，随后也激动起来。
　　这才一天过去，霍格沃茨就盖好了？！
　　“细节景点也复原了么？”
　　“嗯。”
　　天道答应她，这几日他会继续复原迪士尼城堡，卡塞尔学院之类的场景。
　　语气听着竟是难得的有兴致。
　　“您喜欢霍格沃茨？”
　　舒窈最开始还有些担心，天道单纯照顾她的喜好。
　　“虽不符规章，但亦颇有趣味。”
　　这并非天道的违心之语。
　　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将幻想中的建筑复原，与中土迥异的异域建筑风格，大胆妙想的细节设计，以及种种新奇之处，都令天道颇感有趣。
　　尤其是那个会说话的分院帽。
　　天道未曾想过，赋予一顶帽子智慧，令它辨识天下英才天赋。
　　若真有此灵宝，倒是可以避免美玉蒙尘之类的惋惜事情发生。
　　“如时间转换器、魂器一类的灵物也颇有趣。”谈起自己发现的种种有趣之处，天道微笑道，“未曾想蛮夷中亦有如此俊杰。”
　　魂器还是算了吧。
　　舒窈代入了一下，若是天道将自己分成七片，那最有可能出现的剧情，反而是——集齐七个魂器，可以召唤天道，许任何一个愿望。
　　想想就觉得出戏。
　　但穿越到异世界，还能找到同好，还是令她心情好转许多。
　　“您能喜欢当然最好啦。”
　　舒窈客气了两句，却因柳云透露的情报有些犯愁。
　　柳云只说任务主题是死灵，需要她私下准备固灵法宝，可这要她去哪里找？
　　都怪之前心态太老实了。
　　一心想要诚心相待，结果被天道稍微一激，她真就什么法宝都不带了。
　　然而现在的现实是，正道堕落规章废弛，弟子大多选择氪金，参与门派大比时，均会想方设法地带法宝护身，令大比难度极具下降。
　　于是为了起到本身的考验作用，主办方会加倍提高比赛难度，来制裁氪金玩家。
　　舒窈原本也可以做个氪金开挂玩家，但因为天道，她选择做个老实人。
　　结果现在发现，所有人都氪金，她不氪没法玩。
　　而且魔道为了证明她的灵魂被打下烙印，还不知道会在比赛中掺什么私货。
　　又难又麻烦，即便赢了，多半也得被迫知道某些并不令自己愉快的真相。
　　有点烦。
　　该做的事，舒窈从不会偷懒，但她怕麻烦，就很喜欢向亲近的人的吐槽。
　　一般吐槽后她觉得心情转好，便也老老实实去做了。
　　因为知道她的脾气，所以如果是爸爸妈妈听了她的抱怨，那总会鼓励她迎难而上，挑战问题。
　　可现在倾听她烦恼的神明，却是无所不能的。
　　见魔道令自己的小月亮如此苦恼，连光芒都黯淡下来。
　　天道开始考虑采取措施，他沉吟道：“那我把他们杀了？”
　　舒窈悚然，却发现天道还真没开玩笑。
　　魔修悖逆天道，他直接降下天罚处死是说得过去的。
　　以前天道不管这种事，只是单纯不想插手人间之事，他使用自己的任何一份力量都应慎重，以免余波造成不可控的后续事件。
　　但舒窈若是因此很不开心，那这件事就有解决的必要性了。
　　鼓励是种选择，可以，但是没必要。
　　引导锻炼舒窈的合理方式有许多，天道可以慢慢摸索，没必要拿一件小姑娘不喜欢的事情为难她。
　　那样的强迫除了彰显自身威权，没有半分意义。
　　这是天道在兴致勃勃地盖霍格沃茨时，心中不期然出现的道理。
　　而之前的他，显然不是这么做的，
　　舒窈不愿留在万界的原因，天道又找到了一条。
　　那就改。
　　“不了不了。”她连忙劝阻。
　　还没证实灵魂烙印的存在，她需要魔道苟活几日呢。
　　当然，理由还是自己需要努力，只是抱怨没别的意思那一套。
　　天道听她讲完，温和道：“好。”
　　他极少反驳舒窈有道理的决定。
　　这也是舒窈有时意识不到两人地位存在本质差距的原因之一。
　　天道强大却自律，端庄而包容。
　　至少大多数时候，她的潜意识是觉得自己在被尊重着。
　　毕竟，当那样强大圣洁的神明，向你垂下眉眼，温柔低语时，任凭有再多的火气，也会逐渐消弭。
　　以前出现这样的情况，基本都是她将负面情绪憋在心里，自己后面想办法解决问题。
　　天道当时未必不知道她的苦恼，但那个时候的他，只是表面礼貌。后面倒是喜欢她了，却又口是心非，极少主动关心。
　　而现在——
　　“但你变得更累了。”
　　就在舒窈准备自己琢磨如何解决问题时，天道轻声开口。
　　“为何每次与我交谈后，你都会变得沉郁几分？”
　　神祇没有结束这次谈话。
　　舒窈讶然抬眼，天道没有迟疑，告诉了她真相：“我能够感知你的情绪。”
　　神祇清冷的嗓音在她耳边徐徐展开。
　　他语气平静，似乎并不觉得，这对于凡人而言，是极恐怖悚然的能力。
　　被他淡定的情绪感染，初时的冒犯感过后，舒窈竟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道还有读心术呢，他用了吗！
　　不就是看到她情绪颜色……色？
　　那岂不是，她平时生产黄色废料时的情绪，天道全能感受到!
　　她身体忽然僵住了。
　　想想她曾在什么场合产出过黄色？
　　与天道贴贴时便不说了，在重庙祭天时忍不住联想，天道一本正经说话时她觉得无趣死板，也忍不住想……
　　好家伙，她当场表演社会性死亡。
　　舒窈试图垂死挣扎，她状似平静，只带着些好奇语气般无意说道：“这个能力具体如何使用？”
　　“比如现在，你红色里透着点黄。”天道态度认真，“这种能力也能用来做情趣之事么？”
　　舒窈第一反应：当然能啊，用处可大了。
　　天道颔首：“嗯，你情绪中黄色更重了。”
　　舒窈脸颊瞬间涨的通红。
　　她……[email protected]%q37！！！
　　这也不用天道在万界盖迪士尼城堡了，她现在就能抠出一个芭比梦想豪宅。
　　事到如今，她只在意一个问题，天道应该看不到她脑海里的具体实践过程吧？
　　虽然舒窈实践经验仅限于和天道的那次贴贴，但她在粉红色网站上进修过，书上一般会怎么写她是知道的。
　　卧槽，那些play的名堂若是都叫天道看到了……那不就等于现场看自己主演的片么！
　　虽然他们做过一半，还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
　　但是吧……
　　双重社死，梦幻享受。

　　“有时候确实需要惊讶凡人的创造性。”
　　天道没有注意到舒窈的痛苦，他微微蹙眉：“我以为这方面我已经了解许多，但此刻，我竟还是想不到这个能力在房中事里有何用处。”
　　“挺好的。”舒窈大松了口气。
　　“但是你很喜欢这种事。”天道若有所思，“每当你变黄之后，情绪都会放松一段时间。”
　　反倒是与他谈心后，她情绪大部分时候，都是苦苦的。
　　“你，”天道顿了顿，“厌恶我？”
　　其实天道觉得不像。
　　以前的他，无论真相如何，都绝不会关注区区一个人类对自己的看法。
　　但现在，注意到舒窈疲惫感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后，天道无法不在意。
　　他倒是不在意舒窈娇艳皮囊，但若是舒窈在意他的呢？
　　……若是外表的新鲜期过了，她开始厌恶他的陈旧古板呢？
　　舒窈才是个年龄尚幼的小女孩，他的心却早已枯水无波，无欲无求，只在万界殿守望三界的日夜斗转，万万年皆然。
　　如今他学会了些潮流知识，看到了以前未曾看到的风景，了解了以前从未感觉过的情绪，品尝到了以前从未品尝过的滋味。
　　——是因为舒窈。
　　这个色彩明丽鲜艳的女孩，如清爽活泼的风吹过，神祇那颗万年死寂的心，才因此泛起涟漪。
　　他如同清寂无波的潭水，因那轮皓月映出的粼粼波光，感受到世界的多彩。
　　他需要自己的小月亮，
　　但那轮小月亮，是否会觉得他累赘无趣？
　　被那群魔修影响，觉得他陈腐不化，觉得他……年纪太大了，应当换一个？
　　天道知道，舒窈同化身相处时，总比与他相处时更开心。
　　与他有关的情绪，不是灰就是黄，霁蓝少之又少。
　　委实说，天道对此颇有危机感。
　　谁都不会想到，万万年来，天道第一次感到危机，不是因为仙道余孽，不是因为魔道阴谋，而是因为一个小女孩的心情变化。
　　他在改正舒窈不适应的地方。
　　但舒窈的精神，是否已经厌倦了他？
　　“怎么会？”
　　舒窈没想到天道居然会得出这样的想法。
　　在她眼中，天道是淡然出尘的，是强大自信的，世间万物发展均在他的掌中，他便是这方世界的守护与主宰。
　　这样的存在，为何也会像此时这样，微蹙眉头，声线低低地问她？
　　他明明连在这样昏暗的室中，也像是在发光。
　　听到女孩的否认，天道心中却不如过去那般，生出喜悦之感。
　　其实，天道很清楚自己对舒窈的感情。
　　但他更清楚，舒窈畏惧他。
　　这话说来可笑，三界中岂有不畏惧天道的？
　　就连与舒窈初遇时，他也曾告诫舒窈，应当学会敬畏。
　　但现在，他却有些懊恼当初如此与她说。
　　“你在我面前无需刻意控制情绪。”
　　“真的没有。”
　　天道只望着她，眉眼间如落了薄雪般，带着些微冷。因为说这句话时，舒窈情绪仍然是灰扑扑的。
　　她在撒谎。
　　舒窈却也觉得天道过分。
　　他的态度，总让她想起易燃易爆.炸的歌词，怎么唱来着，要我风情万种还要我心如枯木？
　　要她端庄符合天后身份的是天道，要她不必守矩家常待他的也是天道。
　　一个萝卜两头切，便宜都叫他占了。
　　但天道口中，从无虚言。
　　他说的必然是实话，还真不是茶。
　　母胎solo万万年的神明大人，直言直语得令人无奈，却又气不起来。
　　舒窈不想吵架，也不想和他讲道理打口水仗。
　　这种行为偶尔一次还好，做得多了，不仅效果下降，也会消磨感情耐心。
　　啧。
　　还是给天道大人来点小教训，叫他以后少说点类似的直言直语好了。
　　舒窈认真看他：“要我在您面前，不必掩饰真实情绪是吧？”
　　见她认真，天道也格外严肃：“嗯。”
　　他有预感，舒窈要开始展示真正的她。
　　他已做好准备。
　　于是，天道只看见，少女无声而专注地盯着自己，随后她情绪颜色中的灰色逐渐淡去。
　　不错，灰色是沉闷抑郁的颜色，他不希望她不开心。
　　但就在天道期待看见粉色、淡蓝一类的治愈颜色时——
　　少女情绪在他面前，逐渐变黄。
　　越来越黄。
　　黄得发亮。
　　天道严肃冷淡的面具，终于被击碎。
　　“你——”
　　“这就是真正的我。”
　　舒窈望着天道清冷出尘的面容，从如枝上堆雪的浓密眼睫，到挺拔的鼻梁，再到轻薄柔软的唇。
　　浅秾得宜，如同再雅致不过的水墨。
　　少女的目光如同带着温度，令天道被她以目光细细摩挲的微凉肌肤，都变得滚烫起来。
　　“天道大人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她还能在想什么。
　　天道最近这方面也是读了不少书的。
　　烛火昏暗的室内，孤男寡女同处，旁边就是床。
　　通天石猛然想通了，它连忙学着之前提点天道的赤心绳一般，心急火燎地提醒。
　　“天道大人，窈窈是想和你上——呜呜呜！”
　　小石头的嘴不知被谁堵住了。
　　天道避开少女的视线，表情微僵，耳根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