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私心,今天利用了赵家和赵老爷子。
明音能看出来,虽然赵墨臣多少有点缺心眼,但赵老爷子和赵父都是明事理的人,就连赵洛都教养良好。
老爷子特意跑一遭感谢她,没想到看了一出笑话。
“那我们就先走了。有句话爷爷不会收回,你救了阿臣的命,那就是我们欠你,你日后要有什么打算,可以随时来赵家找我们。要是有人欺负你或者找麻烦,你也可以不用大意的来赵家。”老爷子这话是对明音说的,看向的却是顾家夫妇。
赵洛搀扶着老爷子离开,偌大的包间只剩下他们一家人。
顾家父子神色颓废,连追过去辩解的力气都没有。
顾母在哭,瞥见顾嘉禹还在吃东西,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打在他脊背:“吃吃吃!你饿鬼转的就知道吃!”
顾嘉禹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
他咳嗽几声,“管我啥事啊?!”
顾母哭道:“……你们一个两个,净会给大人惹事,没有一个是让我省心的,也就汐月……”说到汐月,顾母忽的想到明音也在,再想到顾汐月先前的行为,声音立马顿住,就连眼泪都跟着停下,沉默着也不知在想什么。
顾嘉禹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听母亲这样抱怨彻底爆发,“妈,您的意思是问题都是我们的,您就没问题了是吗?”
“顾嘉禹,你怎么和你妈说话的!”
“那我还要问问你呢,你既然这么想借着顾明音拿下合同,那干嘛给她准备一身顾汐月穿过的礼服?你们埋汰谁呢?”顾嘉禹弯腰把放在脚跟前的袋子丢过去,里面被剪成一团的破布跟着甩出来。
顾嘉禹想起那个画面就窝火。
他本来在明音那里讨不了好处,他们还故意让他把脸子凑过去给她打,还嫌他在她面前不够犯贱啊?
顾汐月看着那条嫩黄色的裙子,脸色愈发惨白。
她就说顾明音为什么没有穿这件衣服,原来……
顾母同样困惑,伸手把衣服抖落开,心觉眼熟,立马想起这是原先给顾汐月定制的,她不喜欢,于是一直压在仓库。
“我、我让管家准备的是另外一条,不是这件,不是这件。”顾母总算明白明音为何那样做;为何在赵家面前撕破脸皮;为何对他们抱有敌意。
明音以为……
以为她这个做母亲的故意羞辱她。
顾母只想解释,踉踉跄跄来到明音跟前,哽咽道:“明音你听妈妈说,这件衣服不是我让人给你准备的那件。”
顾明音从顾母的一言两语就摸清是事情经过。
她没点破,只是问:“不是你,那是谁?”
顾母不住落泪。
她一开始的时候是瞧不上明音,觉得这女儿带不上台面。可她就算再不喜欢,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挑一件不适合的衣服给她。她姓的是顾,稍有差池丢的是顾家的脸,她犯不着那样做。
——有人害她。
——有人在故意挑拨她们母女间的情谊。
顾母抓着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倏然抬头看向顾汐月。
她的好女儿。
她的好女儿正哭哭啼啼,哪还有先前甜美的样子。
这件衣服是导火索,点燃了先前积攒的所有怒气。
只见顾母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扬手一挥——
啪!
清脆的巴掌声后,顾汐月竟被掀翻到地上。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泪水在双眼打转。
“我好吃好喝供着你,你要星星我不敢摘月亮,我待你比待我亲生孩子都亲,可你今天是在做什么?你在做什么!”顾母狠狠把东西砸在了她身上。
“你成心要害我们!!”
如果不是这件衣服,明音一定不会生气。
顾母把所有错误都归功在顾汐月身上,所有母女情谊刹那消散大半,顾母光是看着她那张脸就让她胃里泛起酸水。
顾汐月爬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神哭求着顾嘉禹,可是顾嘉禹不理她;她又看向父亲,父亲正抽着闷烟,就连大哥都是面无表情的。
只有顾明音。
她高高在上,看她宛如看蝼蚁。
顾汐月难堪,愤恨。
她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外面的天空阴沉,包间里更加阴沉。
顾母又跌回椅子,此时顾父已经抽完根烟,疲惫地对顾黎舟说:“去追回来,省的又闹笑话。”
顾黎舟没动。
“去啊!你想让她那副德行被记者拍到是不是!”
明天两家解约的信息就会登报,皆时流言蜚语四处飞窜,必定造成顾氏股票动荡。顾家已经不能再继续承担损失,所以真假千金这件事一定要隐瞒下去。。
他要让亏损降到最小。
最小。
顾黎舟也清醒过来,扯了扯领带,起身去追。
好戏落场,顾明音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她拎着包包正要走,包间的门突然被合上。
顾明音挑眉:“顾先生这是做什么?”
她知道顾父不敢在这种地方动手,姿态甚是从容。
“明音,爸爸求你,求你不要在这个时候把你和汐月的身世透露出去。”
事到如今,他想的仍是利益。
赵家解约对顾家来说是巨大打击,一旦解约的真实原由曝光,那其他公司也将重新考虑与他们的合作,还有其他竞争方,他们绝对不会放弃这次机会。
顾父此时才认清现实,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明音已不再是刚来时那个胆小到头也不敢抬的姑娘了。
要说血缘还真是奇妙。
他竟然觉得顾明音比那三个孩子都像他。
赵家既然承诺过不会透露;那么知道真相的就只有顾明音了,他必须要稳住她。
“求我?”顾明音把椅子踢正,坐下后双腿交叠,两只手环抱胸前。
她低睨眉目,孤冷的模样与狼狈的顾父形成巨大反差,好像她才是那个上位者。
“既然是求,顾先生是不是应该拿出点诚意。”
“你要什么,我都会给。”
“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
“好。”顾明音勾唇,“第一:撤销顾黎舟在顾氏的总裁职位。”
顾父眼皮子狠狠抽动:“明音……”
“第二,每个月只给顾嘉禹五百块生活费。 ”
“噗。”顾嘉禹傻了,“顾……”
“第二可以,第一不行。”顾父毫不犹豫答应,让顾嘉禹满脑袋问号,凭啥第二可以,第一就不行了?
“我虽然是董事长,但也不能轻易决定总裁的职务,这件事要先经过董事会投票才可以。”顾黎舟握着将近一半的股份,又对顾氏有功,他要是贸然革了大儿子职位,没等外面闹,自家就先跟着乱了。
“那是你的事。”顾明音目光幽冷,“顾先生您也听到您儿子是怎么羞辱我的,别人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别人。”
“可……”
“顾先生你是聪明人。”顾明音打断他,“赵家解约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十亿的项目不翼而飞,签定过的合同说没就没,董事会总要向你们讨个说法。”
顾明音一句话点醒了顾父。
他诧异地看着她,显然不相信年纪这么小的姑娘竟然会想到这样栽赃陷害的点子。
不过……
他的确需要一个理由去应付接下来的麻烦。
如果因为顾黎舟的失误而造成公司亏损,董事会不满将他裁决也是完全合理。
可那是他辛苦培养的大儿子,他舍不得。
“明音……”
“还有。”顾明音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等我的房子下来,你们立马去和我办理迁户手续。”
“最后你们把这个签了吧。”
顾明音从小包包里取出两张文件,上面赫然写着——《断绝父女关系协议书》、《断绝母女关系协议书》。
顾明音从网上现找的模板,一式两份,自己的名字已经提前写在了上头。
法律并没有明确说明这样的协议有没有法律效益。
不过顾家是有头有脸的大家族,他们签了名字就要认,不然闹出去难看的还是他们。明音铁心要离开这家人,绝对不会给他们纠缠自己的机会。
白字黑字,顾明音的签名尖锐刺骨。
顾母对着那份文书,突然全身发冷。
她这时候才清楚明了,找回来的女儿真的不认他们了。
顾母经历过十月怀胎的苦,也体验过拥有双胞胎的甜,明音生出来时她是抱过亲过的,得知抱错也伤心过难受过。她想着怎么也是血缘亲,现在不好,以后也总会好的。
血缘……哪是能割舍断的。
可是明音要断了。
“签,不然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媒体,讲述你们是如何苛待自己的亲女儿,宠养女;如何让小儿子对我校园暴力,大儿子对我言语威胁,我相信你们的对家对你们的家事很有兴趣。”
舆论就是一锅汤,是个人都能往里面添点油加点醋,最后熬成浑浊一团,到头来只有喝下去的人知道这锅汤有多恶心。
他们这么要脸,哪会乐意丢脸。
顾父最先签的,顾母犹豫了几分钟,最后哭哭啼啼落了笔。
明音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离开看了眼,最后说:“我要在明天晚上八点前看到顾黎舟从顾氏离开,不然我们今天所有录音都会出现在记者手上。”
“哦对了,如果顾夫人偷偷给顾嘉禹零花钱,最好别让我知道,我要是看见他还像以前那样大手大脚,那也别怪我不客气。”
两人都想不到她做的这般决绝,颓丧的没有多说一个字。
明音揣着东西离开。
没有犹豫。
亦没有回头。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还不会说那块玉啦,明音还没开大呢,而且她急于输出,早就把玉忘干净了。
知知:你也把我忘干净了QAQ
第46章
“赵叔, 听到说什么了吗?”
包间里,两个人共点一盘菜,狗狗祟祟贴在墙角偷听着隔壁的谈话内容。
墙很厚实, 隔音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赵叔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也没听到一丁半点响动, 赵伯皱巴巴着一张脸:“……小姐, 听聋也听不见啊。”
沈予知扒拉在门前,透过门缝看着隔壁的情况, 终于, 有人从里面跑了出来,先是顾汐月, 接着是顾黎舟。
沈予知为之一振,立马对找赵叔招手:“叔!他们出去了!你快跟上去看看!要是发生点什么, 记得拍下来给我!”
赵叔为难的很:“不、不好吧。”他都一大把年纪了, 做跟踪这事儿似乎不太合适……
“1000!”沈予知就地开价。
“就算1000也……”
“2000。”
“那也……”
沈予知突然发出死亡威胁:“2000, 不然我就告诉我爸, 他书房的那件古董花瓶是你砸的。”
赵叔二话不说,拔腿就追。
沈予知心满意足, 继续从门缝里观察着情况。
长辈们接连离开,他害怕被人发现, 每当有人经过都会躲一下,终于, 顾明音出现了。
沈予知心脏紧缩,紧张兮兮缩了缩脖子。
他藏得严实, 自认不会被明音发现,然而明音路过门口时仍然感觉到几分怪异。她驻足,忍不住朝身旁看了眼。
咯吱。
那扇门当着她面缓缓闭合。
顾明音:“?”
她怎么觉得小恶毒就在这里头??
顾明音也不敢贸然下决定,伸手从小包包拿出手机, 翻找到小恶毒电话拨通,边打边凑过去仔细听。
门并没有完全关紧,仔细听可以听见熟悉的手机铃声。
顾明音轻咳一声,指尖曲起敲了敲。
没有反应。
她再次敲动。
门开了。
小半张脸偷偷露了出来。
他笑得傻白甜:“我饿了,来这吃个饭。”
顾明音没有拆穿,只是问:“那你吃完了吗?”
“吃完了吃完了。”沈予知从里面出来,“走吧,我们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莫名触动了顾明音掖在心底里的那根弦。
望着眼前伸过来的手,顾明音眸光闪烁两下,她没有说话,垂着眉眼慢慢回握,抓紧,感受着被掌心温度所包裹的温暖,原本坚硬的内心一点一点融化,只剩下柔软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