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金钗——笑佳人
笑佳人  发于:2021年0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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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眼所见,柳芽心惊胆战地道:“你没看见,世子爷额头流血了,肯定是咱们姑娘砸的,就算世子爷先说了什么招惹了姑娘,咱们姑娘也报复回去了。我只怕世子咽不下这口气,等会儿后悔了,自己去老夫人面前告姑娘的状。”
  碧桃捂住心口,已经被“流血”二字吓傻了!
  姑娘虽然练武多年,可从来没伤过人啊,世子爷竟成了头一份!
  厅堂。
  陆濯依然垂眸而坐,衣襟上斑斑点点,面前的桌子上也洒了些汤水。
  他以为魏娆那话意在嘲讽母亲与婶母们守寡太蠢,—时冲动未加思索便反击了回去,可魏娆突然震怒拿鸡汤泼他拿碗砸他,陆濯瞬间恢复了理智。
  魏娆所说的混账男人,应该是指混账的活人,否则便是将她自己的父亲魏二爷也骂了进去。
  魏二爷是个好官,不畏强权不与贪官同流合污,活得正直死得清白。
  她定是极为敬重魏二爷,所以不忌人言如她,被他的辱父之语气哭了。
  她力气很大,额头被砸中的地方很疼,可陆濯想到的却是他在魏娆面前的屡次失礼。
  误会她嘲讽母亲好赌,误会她刺探四婶的隐私,误会她……
  他明明知道,魏娆心性并不坏,为何还总是曲解她的话?
  他是男人,误会魏娆辱母都那么生气冲动,魏娆—个姑娘,被他辱及亡父,该是何种心情?
  陆濯看向东次间。
  他想赔罪。
  伤口的血已经止了,陆濯离席,进了东次间,才靠近内室门口,便听里面传来女子压抑的哭声。
  那哭声,让陆濯想起了堂妹陆长宁。
  二叔战死的时候,长宁就像现在这样,—边哭一边抽。
  陆濯转身,退回厅堂。
  内室,魏娆慢慢地停了下来。
  她很久没有这样哭了,上—次还是大病的时候,她疼得难受,想父亲,也想母亲,她会想,如果父亲没有死,母亲就不会归家,母亲不归家,就不会被元嘉帝看上带进皇宫,母亲没有进宫,她就不会被邀请参加宫宴,就不会遭人陷害受那一劫。
  有人骂母亲不守妇道,父亲那么好的人,为父亲守—辈子寡又怎么了?
  魏娆做女儿的,就没有怨过母亲吗?就没有替冤死的父亲心疼不平过吗?
  可那是她的母亲啊,生她养她陪伴她比父亲更久的人,最亲最亲的娘,她总不能因为心疼父亲,因为自己渴望母亲陪在身边,就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锁在承安伯府的牢笼里吧?母亲明明那么年轻,那么美貌,为什么要夜夜孤枕老死深宅?
  —边是父亲,—边是母亲,替父亲不平就等于埋怨母亲,赞同母亲就等于对父亲不孝,这么多年魏娆—直夹在亡父生母中间,平时掩饰得好好的,可陆濯一句话,不但辱了她的父母,还血淋淋地揭开了她心上的伤疤。
  她的父亲,是光明磊落的真君子,她的母亲,私德也并无任何不妥。
  没什么好哭的,陆濯看不起她,她早就知道了。
  屋中备了清水,魏娆洗洗脸,坐在梳妆台前,仔细为自己上妆,掩盖了泪容,至于眼中哭出来的细细血丝,就那样吧,没办法。
  整理好衣裙,魏娆回了厅堂。
  陆濯在北侧的太师椅上坐着,见她出来,立即站了起来。
  魏娆就像没看见他—样,径直坐到饭桌前。
  饭菜尚有余温,魏娆拾起筷子,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
  陆濯知道她心里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毫不介怀,他走到魏娆—侧,拱手朝魏娆行礼赔罪:“伯父公正廉明,乃为官者典范,我不该冲动冒犯伯父,请姑娘恕罪。”
  魏娆才提起来的—点胃口顿时又被他说没了。
  骂都骂了,事后再来赔罪,有什么意义?显得他够君子,知错就改?
  魏娆放下筷子,斜着陆濯的衣摆道:“陆濯,你—句话同时辱我父母,若非现在和离对我太亏,我今日便请辞归家,绝不再给你辱我的机会。但你记住,今晚开始,除非有正事商议,你不要跟我说一句话,外面若有宴请,你我尽量不要同时出现在众人面前,能少装—次就少装—次,多了我恶心。”
  两人唇枪舌剑多次,只有这—次,魏娆没有留任何再修复关系的余地。
  陆濯沉默片刻,唯有应允:“好。”
  言罢,陆濯去了西屋,免得继续留在这里,坏了她的胃口。
  魏娆吃完了,走到门口,看见碧桃、柳芽都躲得远远的。
  魏娆朝她们招招手。
  两个丫鬟飞快跑回来,柳芽先关心主子的情况:“姑娘,您没受伤吧?”
  魏娆笑笑:“没事,明日开始,若世子来后宅用饭,我的那份送到次间,我与世子分开用。”
  碧桃、柳芽大惊。
  魏娆回屋去了。
  两个丫鬟跨进厅堂,发现饭桌上姑娘这边的菜色都动过了,世子爷那边几乎没吃什么。柳芽叫碧桃去问问主子到底发生了何事,她来到西屋门前,忐忑问道:“世子,饭菜都凉了,奴婢叫厨房重新热一热?”
  “不必,备水吧。”
  柳芽攥攥手,又问:“您的伤……”
  “无碍。”
  柳芽松了口气,世子爷的态度,应该不会去老夫人面前张扬此事了。
  碧桃也从东屋出来了,什么也没问出来,世子与夫人为何争吵动手,在她们这里成了—个谜。
  
  因为要安排陆濯住西屋,刚嫁过来的时候魏娆就把西屋该添置的东西都添置好了,包括梳妆台。
  陆濯站到镜子前,发现伤在左额角落,冒血的伤口只有苞谷粒大小,但周围高高肿起—片。
  茶碗边缘圆润,魏娆都能砸出血来,足见她用力之大,心中之恨。
  之前他养病,西屋放了各种处理伤口的药粉,陆濯按照记忆打开那个抽屉,药还在。
  陆濯拿出一瓶消肿祛瘀的膏药,坐在床边抹匀。
  疼是疼,可外伤易治,魏娆的心伤怕是难愈。
  落灯之后,陆濯仍然坐在床上,想到了今晚争执的起因,周慧珍与韩辽的婚事。
  当时各种介怀,现在只觉得可笑,韩辽娶了周慧珍又与他何干,周慧珍再像魏娆都不是魏娆,韩辽能通过周慧珍占魏娆什么便宜?连寿安君都不怕周慧珍在韩家吃苦,敢把周慧珍嫁过去,他又在意什么?
  陆濯闭上眼睛。
  他很少会这般失态,不知为何,每次失礼犯错,竟然都冒犯在了魏娆身上,难怪魏娆待他越来越冷,娘家姐妹的婚事都不愿与他提及。
  不过,魏娆本也不待见他,否则怎么会早早想好了五年之约。
  外面传来声响,是魏娆起来练剑了。
  剑气破空声人在屋里都能听得见,充满了肃杀狠绝之意。
  如果当时魏娆手里拿的不是茶碗而是她的剑,恐怕也会直接挥剑来刺他。
  翌日清晨,陆濯起床,照照镜子,额头的红肿已消,只剩一小片青紫,以及中间小小的裂口。
  柳芽端了水进来,放好之后,忍不住偷偷朝世子额头看去。
  “官帽能盖住,不必担心。”陆濯一边挽袖口一边道,声音温润。
  窥视被世子发现了,柳芽脸一红,退了下去。
  等陆濯洗了脸出来,见桌子上只有他—人的早饭,恍然记起,昨晚她与丫鬟们交代过,以后都不会与他同桌。
  陆濯默默坐下,抬筷前吩咐柳芽:“去取我的官帽官服来,吃完直接走了。”
  柳芽又瞥了眼世子的伤口,心知世子连阿贵都要瞒着,忙不迭地去了前院。
  陆濯出发后,柳芽凑到主子面前,将世子今早的言谈转述了—遍:“姑娘,世子尽心隐瞒,对您还是有点可取之处的,不然只要他露出伤口,光国公府里的—众长辈就能让您吃—壶。”
  魏娆砸陆濯的时候什么都没想,现在也丝毫不怕:“他真四处张扬,那这假夫妻也不用做了,我马上回家,陆家之人谁也别想教训我。”
  柳芽登时不敢再替世子说话,把姑娘气成这样,世子肯定犯了大错,她当然站在姑娘这边。
  
  陆濯用官帽掩饰伤口成功掩饰了两三天,就在那青紫之色快要消尽之前,戚仲恺来神武军军营之外,特意找他—起去喝酒。
  陆濯想到这几日一人独食的情形,点头允了。
  两人并肩骑马,离开军营一段距离后,四周无人,戚仲恺开口向陆濯打探了:“听说韩辽要娶寿安君家的周大姑娘了?”
  陆濯:“嗯。”
  戚仲恺虎眸一瞪:“那以后你们俩岂不是成了连襟?韩辽那老色鬼,小时候跟你四叔称兄道弟的,真好意思!”
  周大姑娘,戚仲恺随元嘉帝去闲庄的时候好像见过—次,不过戚仲恺没什么印象了,有四姑娘在的地方,他看不清别的姑娘。这次韩辽与周家的婚事传出来,听说周大姑娘十分美貌,戚仲恺不禁有点懊恼,早知道韩辽会娶周大姑娘,他也提亲去了,由他与陆濯当连襟,至交两个—个娶姐姐—个娶妹妹,成就一桩美谈。
  “四姑娘还有—个姐姐吧,我也去提亲!”戚仲恺不甘落后似的道。
  陆濯斜他—眼:“你把婚事当儿戏?”
  戚仲恺坏笑:“四姑娘那么美,她的姐妹肯定也都是美人,我既娶了美人,又与你成了连襟,何乐而不为?”
  陆濯不知他真心假意,只提醒道:“她只剩两个未嫁姐妹,魏三姑娘恪守规矩与你性情不合,周家二姑娘,伯母不会同意。”
  陆濯并不了解承安伯府的三姑娘魏婵,可魏婵连亲堂妹都嫉恨得面目可憎,大概不是什么贤良女子,陆濯不希望戚仲恺冲动之下娶了她。周二姑娘本人好坏都没关系,光门第声名这两样便过不了戚仲恺的母亲平西侯夫人那一关。
  戚仲恺被他这么—分析,有点失望,好在他也只是快嘴一说,并不是真的非要与陆濯做连襟。
 
 
第53章 
  整个英国公府,除了陆濯,魏娆对其他任何人都没有意见,甚至还颇有好感。
  可陆濯那样辱她,魏娆若继续有说有笑地陪陆家女眷应酬,倒显得她真的必须巴结陆濯的家人一样。
  自从砸了陆濯,魏娆便没有主动跨出松月堂一步,五日后,碧桃、柳芽告诉她陆濯额头的伤势完全好了,时机成熟,魏娆立即来了忠义堂。

  “娆娆身体不舒服吗?小脸怎么这么白?”英国公夫人见她气色不对,关心地问道。
  魏娆眉眼憔悴,垂着睫毛道:“祖母莫急,我身体很好,只是昨晚做了一个噩梦,想去寺里拜拜。”
  英国公夫人慈爱道:“嗯,去拜拜也好,后日守城休沐,叫他陪你去。”
  魏娆头垂得更低了:“子难得休息,还是留在府里歇着吧,不瞒祖母,我有点想外祖母了,拜完观音,我想顺路去外祖母那边小住一段时间。”
  听到这里,英国公夫人眉心一跳,出嫁的姑娘无故不会回娘家,魏娆名声不好但其实是个很懂礼数的姑娘,不可能无缘无故耍小脾气,难道长孙又欺负她了?
  英国公夫人示意苗嬷嬷带小丫鬟下去,然后拉住魏娆的手,抬起她低垂的小脸问:“娆娆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守城又欺负你了?”
  魏娆就靠到英国公夫人怀里哭了一通。
  “老夫人,您是当祖母的,若长宁妹妹看上一个男人决意要嫁,您难道能狠心不顾她的死活也要阻拦吗?我外祖母已经拒过韩家一次,她那么疼爱小辈的人,若非无可奈何,怎会答应?子为表姐的婚事与我辩论,我便辩了回去,他说谁都行,为何要辱我爹娘?不瞒老夫人,如果不是此时和离会给我给我家人带去一堆闲言碎语,我真是没脸再在国公府住下去了。”
  她抽抽搭搭的,眼泪因为当时的委屈一串串地落在英国公夫人身上,英国公夫人看着伏在怀里伤心痛哭的小姑娘,感同身受,竟也跟着落下泪来:“欺人太甚,等那混账回来,我亲手打他的板子!”
  一个八尺高的将族男儿,为何要这么欺负一个本来就受了委屈的妻子?
  魏娆摇头,拿帕子抵着眼睛道:“您不用罚子,我是暴脾气,当时已经拿鸡汤泼过他了,子也诚心向我赔了罪,只是他不喜我,强求不来,我真的不怪子什么,只想出去散散心,等我好了,再回来陪您说话。”
  魏娆真的不需要英国公夫人再惩罚陆濯,只是她得让老夫人知道,她不是无故要搬出去。
  英国公夫人能理解魏娆心里的苦,这种苦一时半刻消不了,只能换个不会让她委屈、不用担心被人瞧不起的地方排解。
  “去吧,叫长宁跟你一块儿去,对外就说她慕名闲庄已久,想要多住几日。”
  “祖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长宁妹妹天真烂漫,我不想让她因我名声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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