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金钗——笑佳人
笑佳人  发于:2021年04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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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长宁拿过一包糖葫芦,正好够分的,笑嘻嘻地跑了。
  二夫人对着女儿的背影发愁:“过了年马上就十五岁了,这种性子,怎么嫁人?”
  陆濯笑道:“咱们家就长宁一个妹妹,多留几年才好,二婶不必心急。”
  三夫人也这么说,英国公府的姑娘,就是留到十八岁,那也不愁嫁。
  两位夫人很忙,陆濯没有多加打扰,带着魏娆继续去四房。
  大房、二房、三房住的都比较近,四房竟然位于英国公府住宅群的西北角落,最为偏僻。
  陆濯低声提醒魏娆:“四叔性格孤僻,咱们送完东西就走,莫要逗留太久。”
  魏娆嫁进来这么久,只匆匆见过四爷两三次,按理说四爷与西亭侯府世子韩辽同岁,那韩辽意气风发的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公子,陆家四爷却留了一下巴的胡子,双眼孤寂如一滩似水,看起来比韩辽老了一个辈分。
  据魏娆所知,四爷少年开始出征,十八岁的时候被敌将砍断了一条腿,回京后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国公府半步,英国公夫人哄了四爷多年,终于让四爷在二十四岁的大龄之年同意成亲,娶了如今的四夫人。
  可是婚后八年,四爷夫妻竟没有一个子嗣,成了英国公府里最冷清的一房。
  魏娆成亲那日,是四夫人接应的她,三位婶母里,魏娆心里看四夫人最亲近,当然,也可能是四夫人最年轻,更像一位大姐姐。

  “娆娆有心了,这么大的雪还亲自跑这一趟,脚冷不冷?”
  丫鬟们通传后,四夫人虽然来得晚了些,但她十分热情地接待了小夫妻俩。
  四爷并没有露面。
  魏娆注意到,四夫人脸上涂了很厚的一层粉,眼中有些血丝,瞧着像刚刚哭过。
  魏娆看向陆濯。
  陆濯垂眸喝茶,不知道是真没看出来,还是装糊涂。
  交情尚浅,魏娆不好多问,简单聊了几句,魏娆便以天色渐晚为由,提出告辞。
  离开四房时,雪花还在簌簌地降落。
  脚踏积雪,发出吱嘎吱嘎的规律声音,有碧桃的提醒在先,魏娆挨陆濯很近。双手藏在狐毛暖手抄中,魏娆睫毛低垂,看着前方三人来时留下的脚印,低声问陆濯:“四夫人哭过,你看出来了吗?”
  陆濯面色不改,传下来的声音却很冷:“不该过问的莫要多嘴。”
  魏娆被他呛得差点吐血:“那是你的婶母,她哭必然有原因,你当侄子的就当没看见?什么都不问,就当没有这回事?”
  陆濯皱眉。
  四夫人若遇到了麻烦,可以与四叔商量,可以与祖母商量,如何都轮不到他这个侄子过问。他与四夫人只差了五岁,年龄这么近,他擅自插手四夫人的事,传出去容易引人非议。如果魏娆是他真正的妻子,他可以让魏娆出面关心一下,但,他与魏娆的婚事只是一场协议而已。
  既是协议,陆濯并不希望魏娆刺探陆家各房的私事。
  “四婶敷粉掩饰,说明她不想我们知道,你又何必打听。”陆濯淡淡回道,停下脚步,伞面继续遮在魏娆头顶。
  魏娆只替四夫人感到心寒,陆濯半死不活的时候,四夫人与二夫人、三夫人流了多少眼泪,陆濯一醒,三位婶母高兴得跟亲儿子醒了一样,陆濯呢,他明明知道四夫人哭过,竟然可以做到这么理智,一点多余的关心都不肯给。
  “有的人脸皮薄,明明渴望被人关心,却不敢表现出来。”魏娆仰头,直视陆濯:“四夫人可能就是这种情况,我这个世子夫人是假的,没有立场去关心她,你若有良心,自己不方便出面,也该与母亲说一声,提醒母亲找机会问问。”
  陆濯反问她:“若四婶不需要这种关心,母亲冒然去问,弄得四婶难堪又该如何?”
  魏娆怒道:“那就推到我头上,只说是我在母亲面前多嘴,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
  四夫人是朵玉兰花般的端秀美人,对魏娆也很温柔,没有什么偏见。四夫人哭了,魏娆既然见到了,就要管这一次,如果四夫人恰好需要家人的关心,魏娆会高兴自己帮到了四夫人,如果四夫人如陆濯担心那般嫌她多管闲事,那魏娆吃了教训,以后不再插手就是。
  陆濯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明亮眸子,顿了顿,道:“你想管,你去与母亲说。”
  在边关待了八年,陆濯与自己的母亲也生分了,他会关心母亲的身体,会尽量做到母亲要求他做的事,但四夫人的事,陆濯不知该如何与母亲开口,就连他自己遇到什么麻烦,无论大小,陆濯都不想告诉母亲。
  魏娆难以自信地看着这位传说中温润如玉的世子爷。
  “走吧,天要黑了。”陆濯扫眼四周,若无其事地道,嘴角甚至又挂上了那虚伪的笑。
  魏娆忽然意识到,陆濯不仅是对她无礼,对他自己的家人,陆濯也非常冷情。
  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魏娆不再大惊小怪,跟着陆濯走了会儿,魏娆道:“与其让母亲去问,不如我找机会单独与四夫人谈,若四夫人真介怀被人刺探,少个人知道,四夫人面子上还好受点,但这是你们的家事,你若介意我插手,我便去请母亲出面。”
  陆濯没有马上答复她。
  此事可能涉及到四婶的隐秘,万一四婶完全把魏娆当侄媳妇看,对魏娆推心置腹,魏娆能保守秘密吗?
  一片雪花从旁边飞了进来,落在了陆濯的脸上。
  他突然想起了云雾山狩猎那日,魏娆发现两头野猪都是他追赶的后,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她猎杀的那头。还有宫里的端午宴,如果不是魏娆及时出手救了戚仲恺的侄女戚妙妙,小女娃可能等不及御医的救治。
  魏娆这人,似乎只是性子野,心性还算正直。
  包括四婶这件事,她不管也行,可她宁可与他吵,也想知道四婶为何哭。
  “你出面罢,若四婶不愿多说,切莫纠缠。”陆濯看眼魏娆,隐含警告。
  魏娆冷笑:“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不劳世子多嘴。”
 
 
第43章 
  四夫人并不知道魏娆、陆濯小夫妻俩为她的心事发生了一段争执。
  客人走后,四夫人看看托盘里那五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原是爱吃的,此时却没有半点胃口。
  “你们拿去分了吧。”四夫人叹口气,强颜欢笑地对两个陪嫁丫鬟道。
  “夫人,这是世子爷、少夫人的一片孝心,您就算自己不爱吃,也该带过去问问四爷的意思啊。”丫鬟滴翠劝说道。
  另一个丫鬟映泉皱起眉头,红着眼圈道:“送什么送?四爷就是块儿石头,夫人捂了八年都捂不热乎,才被气哭了一场,还去找冷眼吗?”
  滴翠攥攥手,想到夫人躲在屋里传出来的哭声,她也想哭了。
  快过年了,夫人一针一线地替四爷做了一件袍子,刚刚夫人拿过去给四爷试穿,她们识趣地在外面伺候。里面静悄悄的,没多久突然传来什么倒地的声音,紧跟着,夫人捂着面跑了出来,回到后院便是一阵痛哭。
  滴翠、映泉都替自家主子不值,八年啊,只有她们才知道夫人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
  “拿去分了吧。”
  四夫人苦笑一声,单独回了房。
  第二日,魏娆来给英国公夫人请安,在这边遇到了四夫人。
  尽管四夫人极力掩饰,魏娆还是察觉了四夫人与她对视时眼中的回避。
  其实魏娆也有点犹豫,毕竟她与四夫人不是很熟,冒然去打听真的可能会被四夫人嫌弃。可是,万一四夫人需要有人帮她呢?
  成了,算魏娆做了一件善事,不成,魏娆大不了被四夫人嫌弃一顿,算不得什么损失。
  只是大白天的,不适合交心,晚上有夜色掩饰,才好说话。
  转眼便是大年三十,晚上家家户户都要守夜,像英国公府这样的大户人家,守夜活动安排地丰富且有趣。陆濯被几个堂兄弟推搡着一起投壶去了,陆长宁、贺微雨笑着去看热闹,英国公夫人也鼓励魏娆去,魏娆做出端庄样,守在几位长辈身边就是不动。
  “那就玩牌吧。”英国公夫人做主道,距离子时还有两个时辰,只喝茶说话,得跑多少次净房。
  但凡牌局,贺氏必然要参加,魏娆藏了小心机,说什么都不肯上,只让二夫人、三夫人上场。
  就这样,英国公夫人与三个儿媳妇玩了起来,魏娆与四夫人一左一右地坐在她身旁。
  “四婶会下棋吗?”看了两局,魏娆笑着问四夫人。
  四夫人微微惊讶,跟着就担心侄媳妇是不是想找机会打听她那日为何哭。
  英国公夫人笑眯眯地替她回答道:“会,你四婶棋艺可好了,行了,我们打牌,你们俩去下棋吧,干看着有什么意思。”
  魏娆听了,恭敬不如从命,开心地站了起来。
  四夫人只好也离开了席位。
  “四婶,咱们去亭子里下棋吧,挂上灯笼,看看夜晚的雪景,清神醒脑。”魏娆亲昵地挽住四夫人的手臂,笑着邀请道。
  四夫人已经肯定,魏娆是有话问她了。
  小姑娘应该也是一片好心,四夫人想了想,应了。去就去吧,找个借口应付一下。
  定好了下棋的地点,魏娆、四夫人分别带上丫鬟,去了国公府的花园。
  一行人沿着走廊走过,正陪堂弟们投壶的陆濯抬眸,朝走廊尽头看了一眼。
  
  既然定好了要出来下棋,魏娆与四夫人都披了厚厚的狐毛斗篷,天公也做美,今晚并无风。
  丫鬟们提了茶壶过来,主子们一边喝着热茶一边捧着暖手小炉,亭外皑皑白雪映照着灯笼的红光,别有一番幽丽。
  下了半盘,魏娆怅然地叹了口气。
  四夫人不由关心道:“娆娆有什么烦心事吗?”
  魏娆咬咬唇,看向身边伺候的丫鬟们。
  四夫人便叫滴翠、碧桃她们都退下。
  丫鬟们离得够远,魏娆腼腆了一会儿,然后提着暖融融的坐垫来到凉亭北侧的美人靠上,再示意四夫人过来:“四婶,咱们挨着说。”
  四夫人笑笑,拿着坐垫靠了过来。
  魏娆看看她,又低下头,很是难为情的模样。
  四夫人柔声道:“娆娆有话单说无妨,说完咱们早点回去吧,冬天夜里来这边下棋,亏你想得出来。”
  她语气宠溺地拆穿了新侄媳妇的小把戏。
  这下魏娆是真的不好意思了,抱住四夫人的胳膊轻轻蹭了蹭,垂着脸道:“四婶别怪我,要怪就怪世子去,那天我们去送糖葫芦,四婶眼睛红红的,我与世子都看出来了,世子很担心您,这两日一直催着我来问问。”
  说到这里,魏娆抬起头,目光诚挚地看着四夫人:“四婶,我嫁过来后见到的第一位长辈就是您,我虽然喊您四婶,其实心里更想把您当姐姐看,四婶若有什么烦恼,尽管跟我说,别憋在心里,郁气久结,容易生病。”
  经过这阵子的观察,魏娆已经看出来了,贺氏除了请安打牌,大多数时间都与贺微雨在一起,妯娌间没什么交际。二夫人、三夫人忙着管家兼教导各自的儿女,两人走得更近,话语投机。四夫人与贺氏不是一类人,与忙忙碌碌的二、三夫人少交流,是四个妯娌中最安静孤僻的一个。
  四夫人虽然做了会被侄媳妇询问的准备,却没料到连侄子都注意到了她那日的异样。
  四夫人很是尴尬,撒谎道:“说来怕你们笑话,我自己走路不小心,绊了一跤,胳膊撞到桌角,疼哭了。”
  魏娆能信才怪,撞疼顶多哭一会儿,可不会哭出血丝来。
  “四婶,您是不是与四叔吵架了?”魏娆低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陆家四妯娌之间非常和睦,能害四夫人哭的,要么是四夫人娘家的事,要么就是陆家四爷。前几日四夫人都好好的,突然哭了,更像夫妻间突然出了争执。
  四夫人并不擅长撒谎,魏娆一提四爷,她的心便乱了,目光开始躲闪。
  魏娆小心翼翼地问:“四叔做什么惹您生气了?”
  四夫人就想到了前日下午的情形。
  她为四爷做了一件新袍子,拿去给四爷试穿,他依旧冷冰冰的,却也没有拒绝。
  四爷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四夫人忙前忙后替他穿好,四爷难得愿意配合,主动站起来,撑着拐杖叫她检查袍子是否合身。一切都好好的,袍子合身,四爷也高兴,可就在她帮四爷脱下袍子的时候,四爷突然想转身,转得太急,拐杖没撑稳,摔在了地上。
  她急着去扶,四爷趴在地上,冷冷地叫她出去。
  四夫人便哭了,分不清是因为心疼他,还是心疼自己。
  可她与四爷的事,怎么好意思跟侄媳妇说?
  “四爷挺好的,娆娆别误会,真的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四夫人稳了稳心情,笑着对魏娆道。
  魏娆还想再问,四夫人牵着魏娆站了起来,笑道:“该走了,回头若世子问起,你只说我赏雪时被雪花迷了眼睛,揉红的,免得世子也笑我这个四婶笨手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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