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明臻有几分迟钝痴傻,就算明臻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冲着这张艳绝天下的面孔,温鸿也要娶回家。
因而这两天,温鸿晚上天天做梦,恨不得当场就让安国公订下自己和明臻的婚事。
他也消瘦了几分,思念明臻思念得茶饭不香,每天都往安国公府跑,打着找安国公的名义,实际上总爱趁着人不注意时,偷偷往花园去,期望能够见到明臻一眼。
今天中午,温鸿与安国公一起用午膳,午膳的时候两人喝了一些酒,都喝的脸红脖子粗,温鸿便隐晦的提出求亲之想法。
明义雄中意温鸿这个年轻人,但眼下却不急着定下来,听说温鸿极为孝顺,将来还要把老母亲接回京城,明义雄先等温鸿的母亲进京,让罗氏瞧瞧对方母亲是不是好相处的。
倘若温鸿人不错,母亲是个性子坏的,明臻到时候也会吃苦头。
所以,明义雄呵呵一笑:“你先专注于前程,这段时间在文渊阁做得好,陛下还要将你擢升上去。”
升官发财,还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小妻子,温鸿心中飘飘然,不知不觉就又喝了几杯。
前厅里来了人,明义雄丢下温鸿,匆匆去见客人,温鸿瞅着没人在意自己,又往花园里走了走。
午后十分安静,现在还十分热,连丫鬟都不愿意出来。温鸿酒意上头,想着见不到明臻,转身就要走。
他这段时间,可算是憋坏了。从前在老家的时候,温鸿也有红颜知己,并不缺少抚慰,眼下为了前程,什么声色场合都不敢去,整个人都要变成和尚。
这个时候,温鸿突然隐隐嗅到一股香气。
他醉眼朦胧,往不远处看去。
明臻一个人溜了出来,因为在安国公府中,天琴和新夜也放心,让她拿着扇子在外扑蝴蝶。
少女手中团扇似圆圆的月亮,正扑着前方蹁跹起舞的蝴蝶。草木浓郁翠绿,初秋午后干燥又明亮,看着这样的场景,温鸿一阵口干舌燥。
蝴蝶在草叶间飞来飞去,明臻的身影也在其中穿梭而过。
温鸿不由自主的想要上前拦明臻的路。
他知道京城有些贵族女孩子十分奔放的,例如景兰长公主,头一任丈夫死了,自己在家里养了几个男宠,逍遥快活又自在,旁人只觉得是一件风流的事情,没有什么可指摘。
更有话本上一些美妙的故事,美貌小姐见了有才华的书生,当下一见钟情,以身相许,成就一段佳缘。
安国公已经默许了两人的婚事,他早早得手,与晚一些再下手,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是清醒的时候,温鸿断然不会太放肆,但他此时喝了太多酒,在酒的作用下,入眼只看到少女的身形在面前摇晃。
他往前走了几步,这个时候,肩膀却突然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给压住了。
是一把扇子,象牙为骨,象牙扇本不沉重,是执扇的人力度沉重。
温鸿回过头,看到俊美中带着冰冷杀意的面孔时,他的酒瞬间清醒了几分。
“孤王的小姑娘漂亮么?”
低沉冰冷的声音入耳,温鸿吓得双腿一软,恨不能给这名强大威严的男人跪下来。
祁崇是不满足于这样的男人盯着明臻看,温鸿有何德何能,配看他的姑娘?
“殿……殿……”
祁崇冷冷的道:“本想让你多活一段时间,是你不懂珍惜。想与阿臻在一起,也要过问抚养她的人同意。”
明臻长大了,或许会嫁人,嫁什么人,什么时候嫁,都需要祁崇点头才可以。
“……”
安国公回来之后,已经见不到温鸿了。他以为温鸿临时有什么事情,已经离开了安国公府,所以没有放在心上。
祁崇吩咐暗卫处理掉温鸿之后,也去看了看明臻。
明臻扑了半天没有扑到蝴蝶,身上出了一些汗,回去让天琴打水冲洗一下。
午后正是热的时候,她不愿意再穿上层层衣衫,所以拢了层薄薄纱衣,在榻上支着下巴打盹儿。
忽然听到脚步声,明臻以为是天琴:“姐姐,我要喝冰镇梅子汤。”
祁崇走了过去,看她衣衫不整,面色更冷几分,坐在了明臻的身旁:“怎么白天穿成这样?”
明臻没有想到是他,所以有些许惊讶:“殿下,你怎么来了?”
祁崇观她神色,小姑娘毕竟在外养久了,与自己居然有了些许生疏,没有立刻扑上来,他微微挑眉:“不想看到孤?”
倒也不是。明臻总觉得今天的祁崇异常令人害怕,但她又说不出是哪里可怕。
眼前男人明明神色与往日一般冷漠,嗓音也仍旧低沉,但隐隐约约中,明臻总嗅出淡淡的血腥气来。平时慵懒冷傲栖息在身旁的的猛兽,与残忍猎杀回来满身鲜血的猛兽相比,哪怕是同一只,总会有些许不同。
她有些害怕并担心此时的殿下。
如果平常,明臻肯定扎进了祁崇的怀里撒娇,今天却往里躲了躲,靠住了垫腰的枕头,发出很小的声音:“没有呀。”
她没有穿袜子,一双小脚玲珑玉雪,脚尖泛着轻红,似乎有些紧张似的。
见祁崇看自己的脚,明臻把脚往纱衣里藏一藏,不怎么自在的道:“阿臻想殿下的。”
祁崇道:“坐孤怀里。”
明臻害怕他此时的样子,血腥让她不太舒服。她身体过弱,承受不住太多肃杀之气,死亡与血腥都会让明臻感到紧张。
祁崇穿黑色衣物,哪怕真沾了血,也看不出来,所以她不知道祁崇杀人,凭着直觉认为今天的殿下很可怕。
只是,她又怕祁崇,又依恋祁崇。祁崇既然要求了,明臻不得不跨坐在了祁崇的腿上,与他面对面讲话:“殿下身上一股味道,阿臻闻了头疼,殿下去了哪里。”
她不主动靠近祁崇,祁崇心中不满,她主动坐过来,且坐的位置不对,祁崇又觉得两人距离太近,所以把明臻又捏着后腰放回了原处。
第36章 仿佛触犯了最不可触犯的……
明臻回到原来的位置, 心下一松,她细白的手指捏着一角衣物:“殿下不开心吗?”
祁崇道:“最近在安国公府如何?”
明臻点了点头:“姐姐很好,太太很高傲, 阿臻有点怕,但太太也是好的, 很少见到爹爹,不过,爹爹前两天送了阿臻一对鸟儿。”
是一对牡丹鹦鹉, 并不会讲话,瞧着漂亮罢了, 也是逗人开心的小玩意儿。
祁崇抬手揉了揉明臻的头发:“如此便好。”
他一抬袖,身上清冷的木质香气里隐隐带着丝丝血腥,明臻胆战心惊, 略有些不舒服,然而祁崇在她面前,威压极重, 明臻只能安安分分的坐好。
男人凤眸幽深,让人猜不出他心底究竟在想什么事情, 明臻道:“那——阿臻睡觉了。”
罕见的没有缠着他。
难道真的生疏了?
祁崇抬手捏了明臻的下巴,细细端详:“真的很困?”
明臻点头:“对呀, 殿下让阿臻睡会儿吧。”
她身上裹了薄薄一层纱衣, 衣物穿得并不是太严整, 垂眸可见胜雪肌肤, 如皑皑雪山又被一层新雪笼罩。
因为瘦弱,所以阿臻并不是特别丰满的类型,双手可覆盖罢了,单手应该可以完全握住一边。
祁崇知道明臻胆子不算大, 而且嗅觉灵敏,已经嗅到了自己身上血腥的味道。
她强忍着不流露出来,然而眼睫毛在轻轻颤抖,雪白双手轻轻拢在一起,身体也在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她是真的很困,一边在犯困,一边心里总有几分不安,心惊胆战的那种感觉。明臻觉得自己是真的看不懂祁崇,完全看不透。殿下比她想象的更加神秘。
神秘也好,不神秘也罢,殿下是明臻最为信赖的人,明臻唯一所愿便是殿下一生平安。
因而松手之前,明臻凑上去亲殿下的脸:“阿臻睡觉了,殿下看着阿臻睡。”
并没有亲上去,因为祁崇的手挡住了,明臻没有亲到。
他大手捂住明臻的脸,连带着嘴巴也给捂住了,将她按在床上,一字一句道:“不可,睡觉。”
明臻十分眷恋他,所以无时无刻都想要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祁崇的身后,被亲亲抱抱举高高。但祁崇不愿意她太过接近,明臻只好老实本分的闭了眼,哪怕并不算很开心。
祁崇看着明臻入睡,少女很快便睡得很熟,莫名有几分说不出的娇憨,唇瓣微微分开,柔软而饱满,恰如清晨初绽的玫瑰。
从前只知道明臻长得好看,此时此刻,祁崇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勾魂夺魄的美貌,如一柄锋利的宝剑,无坚不摧。难怪温鸿目不转睛且贪婪的去盯着看。
温鸿被剜了眼睛,尸首扔进了护城河,应该要过几天才能被人发现。
他突然消失,仅仅几天而已,同僚也没有太在意,只当温鸿生了小病,所以没有时间过来。
安国公明义雄一开始只当温鸿有其他事情要忙,他不仅仅只有温鸿这一个女婿,只是最近温鸿特别殷勤,一副懂事的模样,身为长辈,明义雄便关怀一二。
一两天见不到,他也不至于怀疑温鸿死了。
直到明义雄收到了一封信。
信是当地一大户人家托送来的,千叮万嘱,说一定要送到明义雄的手中。
明义雄与罗氏用午饭的时候,下面的人刚好送进来:“老爷,有一封急信,从平县而来,送信的人说一定要送到您的手中,让你好好看看。”
平县是温鸿的老家,明义雄和罗氏等人都与平县的人没有什么交集。
明义雄一头雾水,当着罗氏的面拆开看了看。
写信的是平县一户姓钱的富商。
凌朝与外有不少贸易往来,商户虽然仍旧排在末等,有很多限制,但和普通百姓相比,他们在外也是十分风光。况且不少地方官商勾结,有官府护佑,更抬高了商户的地位。
这名富商做一点木材生意,家里有些阔绰,却也到不了勾结官老爷那种程度,只算是小富即安。
他有一名大小姐,养到十六岁,还未许配人家,同样的富商他看不上,一心想把爱女嫁给官老爷,但官僚家的公子也看不上他们家。
温鸿家境贫寒,学问却很好,富商看中他是个人才,给了他许多资助,还让他往来自己家中借书。
小姐到了十六七岁还没有许配人家,见温鸿温文尔雅,讲话谈吐都很有意思,与他渐渐熟悉,两人发生了关系。
然后,小姐有了身孕。
温鸿料定自己能够高中进士,在朝中做官,小富商的女儿,他是绝对不愿意娶进门。温鸿的母亲更口出狂言,说这名小姐本就不干净,孩子肯定不是温鸿的。
这名小姐走投无路,便上吊死了,一尸两命。
富商家里还有其他女儿,担心这件事情传出去影响其他女儿婚嫁,便不得不吃下了哑巴亏。因为温鸿的才气整个县城都知道,温鸿的授业恩师也是县官的朋友,他一个小小富商没本事报复,不敢为了报温鸿这母子俩的仇耽搁了自己一家几十口人。
他反而怕温鸿母子将事情说出去,抹黑自己已经去世的大女儿,让还未及笄的小女儿受到牵连,给了温鸿母亲不少钱财封口。
所以这件隐秘的事情,只有温家与富商家知晓,外人从来都不知道。
在外人眼里,温鸿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是个难得的人才。家境贫寒了些,却有孝心,未来前途无限。
谁能想到背后还有这么脏的事情?
看完这封信,安国公的脸色更黑了。
罗氏见他脸色不对,赶紧问他:“老爷,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安国公把信给了罗氏。
罗氏一目十行,先大致扫了一遍,之后觉得震惊,又重看了一遍:“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安国公沉吟片刻,并未开口。
罗氏冷静了一下:“京城距离平县数百里之遥,这里的事情,那边不可能知道。这名姓钱的商人如何知道您提拔了他?只怕他连文渊阁是什么都不清楚。就担心是有心之人在挑拨离间。”
明义雄也是这样想的,一封信怎可颠倒黑白,事情究竟如何,把温鸿叫来一问便知。
罗氏又道:“只是,事情是真是假,还得派人问问这名商人才好。寻常人不会拿自己家的清白开玩笑,旁人与温鸿有没有仇,是否要算计他,我们不清楚,只要查查这名商人是否写了这封信,女儿是否真的被温家害死就行了。”
这件事情来的十分蹊跷,明义雄把余竹叫来,让余竹快马加鞭去平县调查一下。
余竹离开之后,还没有回来,温鸿的尸体就被人从护城河里打捞了出来。
因为温鸿临死前去了安国公府,这件事情与安国公府便脱不了干系。明义雄也算摊上了事情。
最后是秦王几句话解围。
大理寺是秦王的手下把持,全都是秦王一党的人,他想要借这件事情刁难明义雄并不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