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工匠们离开,拾音坐下来喝茶。
“天上的神仙也需要纺线织布吗?”赵昚问。
拾音答:“天上的神仙不需要,但是人需要。”
技能中,巧匠和炼器是分开区别的,炼器成果看似要比巧匠产品要厉害,但事实上如果巧匠抵达满级后,两者在思维以及最后呈现出的效果上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本质区别也是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是玄幻一个是科学。
工匠溯源根本便是墨家,造织布机是造,造桥梁水渠是造,造高达也是造。
当工匠提升到一定程度,那便成了科学家。
这个世界的发展注定了玄幻渐亡,想要推动世界发展就只能从科技方面下手。
至于武功,内力可不能当饭吃,当历史的车轮碾过,这群习武之人也和普通人一样,最终都会被压扁。
隆兴一年秋,圣宗赵晊迁回东京。
同年,新型纺织机和织布机面世,大幅度提高纺织效率,降低了布匹成本,各地纺织业迅速发展,无数女性走出家门成为了纺织女工。
次年,圣宗废除匠籍,传令天下匠人,若有巧思,皆可上报朝廷,视其贡献授予官职。
水泥、玻璃、香皂等发明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宋廷的国库如同吹气球一般膨胀起来。
有了越来越繁荣的经济作后盾,宋国本就不弱的军事力量以惊人的速度强大起来。
隆兴三年春,宋军收复燕云十六州,时隔数百年,之前不断缩小的版图终于再次扩大。
而这一年,十五岁的赵昚正式开始改革朝廷制度,不再延续以往重文轻武的政策。
年轻的少年帝王,既没有太上皇的钳制,也没有朝堂上臣子的压制,此时正要大展拳脚。
“仙长,您说您既不做国师,又不要建宫立庙,那我以及大宋的百姓该如何报答您呢?”
已经长成少年的赵晊这样问拾音。
而这一次拾音没有像以往那样拒绝,而是第一次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如果你实在有心报答,那就办立女学,准许女性也参加科举如何?”
拾音说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赵昚会为难,犹豫甚至拒绝都在她意料之内。
但意料之外的是,赵昚笑着答道:“正当如此。”
皇帝答应得爽快,朝堂上却炸开了锅,几乎是一边倒的反对。
“自古以来哪有女人参加科举,入朝为官的,陛下还请三思。”
“男主外,女主内,乃是天地人伦,如何能轻易更改。”
“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主持一家中馈已是不易,哪能参与国家大事?”
赵昚笑眯眯地看着大臣们一窝蜂地反对,就是不说话,直到他们滔滔不绝说得嘴都干了之后,才悠悠开口。
“按诸位卿家的意思,是绝对不同意了?”
聪明敏锐的几位大臣感觉不对,开始保持沉默,而大部分人都梗着脖子反对。
皇帝年少,这么荒唐的事也想得出来,他们是决计不会答应的。
赵昚见状叹气:“仙长难得提一个要求,如果做不到,也不知道会不会惹她生气。”
艹,合着这不是皇帝自己的想法,而是那位的意思啊。
早知道就不那么激烈的反对了。
原本热闹的议政殿瞬间鸦雀无声,沉默片刻后,所有人的表情和画风全都变了。
从女子不堪重任到谁说女子不如男,转变十分突然。
赵晊看着满朝文武,无奈笑着摇了摇头。
·
“两年未见,你还是老样子。”
“你倒是成长了不少。”
两年的时间,坐在拾音对面的黄固已经成功蜕变成了一个青年,身上的修为也即将达到练气中期。
此时的他在江湖上应该已经鲜有敌手了。
如果再让他去刺杀一次秦桧,无论对方再用什么手段都挡不住了,难度犹如从困难降低到了新手模式。
黄固笑言:“多谢你之前赠我的秘籍。”
寒暄过后,黄固表明自己的来意。
“我这次来除了叙旧,也是想邀请你参加我的冠礼。”
不久后便是黄固二十岁的生日了,行过冠礼后,他便正式成年了。
拾音欣然同意。
冠礼上,面对突然到访的拾音,可真是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幸好来参加冠礼的人都是黄家的至交,倒也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
而拾音也第一次见到了凯旋归朝的大将岳飞。
黄固的长辈作为冠礼的主持人为黄固加冠。
或许是武将的缘故,冠礼的仪式并不复杂,从开始到结束,也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
等结束之后,拾音问黄固:“既已成年,应该也取字了?”
黄固微笑着对拾音拱手。
“在下黄固,字药师。”
拾音愣了一下,然后失笑。
原是黄药师啊,那还真是久闻大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3-0203:31:37~2021-03-0301:2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六十六章
丞相设下宴席,私邀朝中几位好友宴饮。
春夜凉风习习,宴会上大臣们推杯换盏,酒酣耳热之际,丞相屏退下人,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老朽此次邀请诸位前来,实在是心有忧虑,希望诸君能为我排忧解难。”
见到丞相眉头深锁,情难自抑,席上众人纷纷出言安慰。
岳飞也在座上,听着丞相的话十分不解。
心有忧虑?
如今国富民强,失地尽归,皇帝也逐渐长成一副明君之相,局势一片大好,又有什么事能让身居高位的丞相大人心怀忧虑呢?
“难道是金国又有什么动静?”岳飞猜测道。
可他身为戍边大将,才是对金国的情报掌握得详细的人,除非是丞相有什么隐秘的消息渠道,否则他没道理比他消息滞后。
丞相摇了摇头叹道:“非也,此忧虑非外患,而是内忧。”
内忧?
他常年在外征战,对国家内政的了解自然没办法和眼前的大臣们相比。
只不过自从他回京,一路上所见所闻,百姓都幸福安乐,再无饥饿之患,这内忧又是从何而来?
眼看着别人都若有所思,听不太懂的岳飞表示这涉及到一个将帅天才的知识盲点了。
“丞相是说那位。”有人小心翼翼地开口。
那位是哪位?
岳飞内心疑惑,但表情不变,竖起耳朵想要弄清楚这群人到底打得什么哑谜。
丞相再次叹气:“皇上自即位以来,虚心学习,勤奋理政,虽尚还年轻,但已胸有丘壑,只是那位对皇上的影响实在太大,就比如这次,女子参政何其荒唐,陛下竟也由着她。”
“非是老朽杞人忧天,只怕那位另有所图。”
这一番话听下来,有人义愤填膺,似乎早有不满;有人若有所思,面带忧愁;有人则闷头喝酒,一语不发。
而岳飞终于弄明白了丞相所说的‘那位’到底是谁。
他对拾音并不了解,民间百姓只道天佑大宋,当今陛下乃是天选明君,岳飞在回京之前都没怎么听说过她的名声。
在外征战的岳飞对皇位的突然更迭,以及朝廷对北伐突变的态度感到困惑,是黄家伯父传了消息,他才知道拾音的存在,以及她的所作所为。
他对拾音的印象一直都很好,尤其在知道这位不慕名利,即使做了那么多事,也从不要求朝廷宣扬她的名声,甚至默认朝廷弱化自己的存在。
前些天,黄家师弟加冠礼,岳飞才终于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仙长。
虽然比他想象中年轻了很多,但依旧出尘缥缈、贵不可言。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对方的眼神。
她无论在看谁,都是一样的,所见众生皆为平等。
这样的人真的会像丞相所说的那样另有所图吗?
岳飞心中有自己的判断,他不露声色地观察着在场的所有人的反应,心里也开始盘算。
这次宴会来的大多是年轻的官员,朝中几位和丞相交好的老大人并没有来,据说是身体抱恙,所以没来参加,但到底是身体抱恙还是借口推脱就不好说了。
而来的人也有一部分自从丞相开始说话起就保持沉默,要么是闷头喝酒,要么就是和身边的人顾左右而言他。
不过这样的人还是少数,不少人表示和丞相有同样的忧虑。
“陛下如今快要十六岁了,也是时候该选后了。”
这话一出也是人心浮动。
皇帝选后是件大事,皇帝大婚后对权利的掌握会更进一步,到时候臣子们的权利会被削弱,大臣们必须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还有就是皇后的人选。
这可不是选妃子,是选皇后,谁家的姑娘要是被选中了,那可就从普通的大臣一跃成为了皇亲国戚,面对这样的好事还无动于衷的毕竟是少数。
“岳元帅,听闻你家银瓶姑娘今年芳龄十四,和陛下年龄相仿。”
而说起皇后之位,竞争力最强的那几家里就包括了岳家。
岳飞如今是武将一派的中坚力量,身为大元帅,掌兵马大权,又常年驻守边关,他的女儿成为皇后,无论从身份,还是处于对朝政的考虑,都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但岳飞本人并不这么想。
自古领兵者易被皇家忌惮,虽然现在皇帝信任他,但日后呢?若银瓶成了皇后,而日后皇帝对岳家起了忌惮,那银瓶肯定会受到伤害。
而且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岳飞看不上皇帝做自己的女婿。
他自己是坚定的一夫一妻拥戴者,他的儿子也是。
都这样要求儿子了,女婿自然也一样。
想纳妾?
岳家随便来一个男人就能空手打死这不要脸的家伙,然后让姑娘和离,接回家去继续做姑奶奶。
但如果是皇帝就没办法了,因为皇帝除了皇后,会有别的嫔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旦自己姑娘受了委屈,岳家的男人一不能帮忙揍皇帝出气,二也没办法要求帝后和离。
所以岳飞宁愿女儿嫁给自己手下的兵将,也不想让她去攀那悬崖上的高枝。
皇帝如果要忌惮,那无论他女儿是不是皇后都会忌惮,到时候银瓶生下的孩子估计也落不到好。
而如果皇帝信任他,那无论他的女儿嫁给谁都会信任他。
岳飞不愿意拿女儿的幸福来换取皇帝短暂的信任,他心中自有一杆秤,再等几年边关稳定,皇帝也成年了,他就会主动交还兵权。
到时候做个富贵闲人,饴儿弄孙,安度晚年。
岳飞心里的算盘打得清脆,面对同僚的试探,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继续喝酒。
“陛下一向亲近仰慕那位,你们说,那位有没有可能成为皇后。”
有一位大臣大胆地进行了假设,为大家提供了一条猜忌新思路。
满堂哗然。
岳飞差一点被酒呛到。
这就是文臣的想象力吗?
今天真是见识到了。
岳飞是觉得说这话的人简直是脑子进水了,将心比心,以那位的身份和实力,什么目的值得她这么迂回,得是多想不开去给皇帝做老婆啊?
图皇帝有钱?还是图皇帝以后小老婆多?
自己独自美丽不好吗?
但脑子进水这种病似乎具有传染性。
“我记得岳侄女不光生的秀丽,而且知书达理,聪敏机智,又和陛下年纪相仿,我想陛下应该会很愿意同岳元帅结亲的。”
丞相的话让所有人茅塞顿开,对呀!岳元帅位高权重,如果他想让女儿做皇后,皇帝出于政治考虑很有可能会妥协。
众人用一种‘为了不让那位得逞,只能靠岳将军你了’的眼神看着岳飞。
岳飞没反驳也没说同意,然后很多人都以为他是默认了,顿时觉得解决了一件大事,又开心地开始吃吃喝喝岳飞尬笑了一晚上,没再说话,生怕一张嘴就口吐芬芳了。
一个个嘴叭叭地,合着不是自己家闺女不心疼是吧?
离开丞相府的时候,岳飞冷笑,转脸就进宫面圣了。
岳飞对皇帝说,自己姑娘马上快要到嫁人的年纪了,他生怕自己姑娘所托非人,所以请皇上写一道圣旨,要求对方不能纳妾,如果纳妾,就视为主动和离,岳家有权利带姑娘回家。
岳家姑娘是皇后的候选人之一,岳飞这么一说,赵昚怎么看不出来这是岳飞变相表达弃权的意思呢。
赵晊大方地写了圣旨交给了他。
岳飞临走之前,赵晊提起了丞相的宴会。
“当时在场的诸位对皇后的人选都十分关注,可能是关心则乱,所以难免有些不太现实,过于大胆的猜测和忧虑。”
岳飞的话中‘不太现实’、‘过于大胆’的关键词让赵昚陷入了深思。
也许之前皇帝可能想不太明白,但是自从大臣被迫同意女子入学,参加科举的政策之后,朝臣们对拾音的忌惮便成倍地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