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他所说, 这个世界并不似它外表上的那么美好,曾经夏油杰所食用过的咒灵,无一例外全都是带着“擦拭过呕吐物的抹布味”这种设定。
是的,你没有听错。
就是这样一种销魂的、恐怕大多数正常人穷尽一生也没有尝试过的奇妙味道。
也不晓得捏出这个设定的家伙当初到底是怎么一拍脑袋弄出来的。
总之令我好奇的是, 明明是那样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味道, 为何到了我这里就是正常的食物口感。
难道是因为半人半咒灵体质吗?
为了搞清楚这点,在来时的路上夏油杰还特意拿那只身上插满紧握手手的偷袭咒灵球做了实验。
首先是我用日轮刀将球强行斩成两半,一半先让夏油试毒, 另一半经由我触碰后再由夏油二次试毒。
简易的实验很快就得到了结果。
和对方猜测的一样,第一颗吞噬掉的半球依旧是他那令人流泪的熟悉味道。
肉眼可见坚强时刻微笑如杰哥, 吞噬的时候面部扭曲身子也难受地凹成了一个不太显眼的“S”形。
就是连向来好像没怎么有口德的五条悟见了, 也不会有心思开玩笑的场面。
那样的痛苦不似伪装。
看来抹布味是真的很难以下咽啊,想想也该知道。
后妈设定石锤了。
我和五条悟一左一右同时伸出手去,揉揉杰哥。
强迫自己吞下咒灵的他, 缓过以后抬起头来面对我们时还是强颜欢笑, 表示自己没事让我们不必担心。
“已经习惯了……”他说。
“少逞强了, 这怎么可能习惯啊?”五条悟板起脸来。
那有些不高兴的、不笑时候的样子,又叫我回想起了最开始见到他时一副难以亲近的凶凶猫的状态。
想了想,我半碰运气地掏掏身上被五条悟不由分说罩在我身上巨大外套的口袋。
指尖探入,指腹很快触及摸索到硬质糖纸发出响声。
果然,五条的衣服里总是随身携带着糖果。
捏出来一看,是颗青苹味的奶油硬糖。
身边的五条悟注意到这边的小动作,转过头瞪大了些本就够大的眼睛,像是被发现被自己人背叛般和我对视起来。
(那可是我的糖果!你要对他做什么?)
(这个时候就别舍不得了嘛,当然是安慰我们的朋友小杰哥)
(可是!!)
(下次补偿给你!)
(……)
在一段时长0.1秒并不存在的脑电波交流过后,被迫屈服的五条悟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只是像是闹情绪一样挪开一步离我远了些,插兜鼓了下脸将视线掉转到别处。
……就好像这样就不会再心疼被从他这里薅走的这块糖一样。
五条悟:我决定讨厌你.jpg
(……)
结果没到几秒,背过去只拿脑袋对准我的他,又像是通了什么般转头,朝着我眨眨眼。
小脚尖一点地,重新挪回到了我身边。
(好吧。看在杰这家伙这么凄惨的份上……便宜他好了。)
五条悟:我还是原谅你.jpg
我也朝他回眨了下眼睛,在衣服底下悄悄捏了捏那只搁在我手边的小猫爪。
(哟西哟西,乖孩子^ ^)
如此,又是一段不存在的对话后,我抬起头将手心剩下的半颗球还有苹果奶味糖一并递给夏油。
“夏油君,”我一本正经地说,“这只球已经被我诅咒过了,所以现在它是甜甜的了。”
“……”
然后,吞噬掉剩下半只咒灵的夏油杰,果真没再尝到恶心的味道。
只不过也不是甜的,而是略酸类似于柠檬的味道。
只是要比抹布味要能够接受多了。
于是夏油没有吃掉被白鸟从五条那里抢过来的糖。
而是小心翼翼地、连同那份带着手心余温的糖纸一起,将它们悄悄放到了口袋里。
*
当我企图用这个世界的理论还有理科知识分析——“为什么我能将咒灵变好吃”这种没用的体质而变得脑袋一团浆糊时,忽然感觉到肩膀的左处被人从后轻轻点了一下。
我:啊。
——这次居然不是“猜猜我是谁”那种幼稚的把戏吗?
心里想着八成是幼稚的祖先大幼稚五条悟本悟,我思路清晰地故意不看左边,而是朝着右边迅速回转过头。
呵呵,小朋友的套路早就预测到了。
——分明是站在右边,却是故意伸长了手拍拍别人左肩是吧?
这种小把戏谁会上当啊?
如此机智的我便就这么回头,打算好好欣赏一下对方脸上“输掉了啊”的低落情绪,可谁知猝不及防被面前早就在等待时机那人塞过来的一只棒棒糖堵住了嘴。
“是我赢了哟!”
微微扩大眼眶,感觉到乏味的口腔中蔓延起的浓烈的草莓甜味。
有些惊讶地看向面前同样叼着一根棍子,看起来超级得意还在比着双“V”手势的五条悟。
这个家伙……
竟然预测到了我的预测么?
不愧是他。
“夏油阿姨的做的饭,已经吃完了吗?”我酸酸地将右脸颊的糖拿舌头顶到左脸颊,瞅了眼男孩空无一人的身后,“夏油君呢?”
“吃了一点,”手贱地戳戳女孩子仓鼠般鼓起来的那半边脸,五条悟耸了耸肩,“谁知道呢?散步去了吧。”
我:……
这家伙又在开玩笑了。
说起来散步这个梗到底是什么?
还未等想明白,面前五条悟忽然“咻”一下抬手掉转了我所坐的转椅,使我强行面对向他。
“呐,来玩吧?”
眨了眨眼睛,他雪银色的睫毛在挂灯底下笼罩上一层光晕,这副样子,不管是语气和表情都叫人完全无法拒绝。
作弊啊。
“好吧好吧……”
我叹了一口气。
从椅子上磨磨蹭蹭下来,被他握着手哒哒哒小跑拉到空旷的榻榻米上坐下。
我在立刻盘腿乖巧坐好的五条悟期待注视下,就这样子熟练地拿出了物品栏里所持有的空间铃铛。
拥有无限空间的铃铛被自动激活,全套的游戏设备便就这么从中拿出。
我:哈哈,我就是五条家的究极工具人,行走的游戏设备包。
看着男孩子立刻化身猫猫虫爬到我身边去够其中一只手柄的迫不及待劲儿,我心里想男人啊果然都是相似的。
游戏立于百万需求之上什么的……
跟那个有网瘾的神明如出一辙。
看来,今晚又是一个修仙的夜晚。
……
…
“……你们?”
晚一点的时候,夏油杰忽然敲着门来到了我们所待的客房隔间。
一进来自然是被我们反客为主、在这里悠哉悠哉打游戏的仗势给吓到了。
“抱歉呀,”双手合十,女孩朝着来者投递过去一个略感歉意的眼神,“不过我们会小心不弄出动静打扰到你们的。”
再看另一个,一脸认真、连头也没抬一下的五条悟仍在全神贯注地虚拟战斗着。
还用着肚子贴地,趴在地上的姿势双腿一上一下来回悠闲乱晃,只是随口招呼了一声:
“哦,杰来了啊。”
无奈地看了眼轻松自得完全不把这当外人家的白毛,又看看像是替着自家熊孩子愧疚道歉的女生,夏油杰哭笑不得地牵扯了一下嘴角。
“主客卧隔得远的关系,倒是不会有多大影响,只不过……”
“嗯?”
“记得不要玩太晚哦?”
“!”
总感觉……眼前正在上演的一幕有些微妙。
我的眼珠子转了转,直勾勾地盯向夏油杰手里端着的托盘。
托盘上盛放两只小碗,其上飘浮起点点白色热气,很快消散在空气里,隐约可以闻到传递过来几丝柔软的香气。
是端来了夜宵吗?
此情此景。
就莫名有点像“考试前夜复习到夜很深房门突然被端着一杯热牛奶的妈妈敲开”是怎么回事?
推理了一下,所以杰哥刚刚消失的那段时间是给我们做小甜点当夜宵去了吗?
破案了。
呜呜杰哥大好人,我莫名就鼻子酸酸感动到了。
如果你是女的我一定娶你.JPG
“啊!是年糕小豆汤!”
注意力被气味从游戏拉回,五条悟狗狗一样立刻闻闻嗅嗅。
慵懒瘫地上的身子也登时调转了个面,飞速坐起来眼巴巴看向夏油杰。
“别闻来闻去的,”夏油杰胳膊挤开凑上来的五条狗狗,“都是白鸟的,你别想了。”
“嗳!?”受到一万点伤害的控诉语气,五条悟木木指向自己,“居然没有我的份吗?”
“没有。”
“……”
转着白毛脑袋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被无情排除在外的五条悟最终蹲在墙角飘起了寂寞的雪花。
我则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被夏油杰摆放在面前的小豆年糕。
软白吸饱红豆汤的长条形年糕,糯糯的边缘还有些沾在碗壁。
煮烂掉的红豆浸泡在甜香且热气笼罩的同色豆汤里,在冬天这么一眼看去看着格外温暖柔和。
就像是白白胖胖赤.条条的年糕君们在舒适地跑着热汤一样。
“来。”
小勺塞入女孩手心,借由这一动作顺带替对方拉下一点有些上挪的衣袖,将冰凉的小手掖得更里面。
和年糕小豆汤一样拥有着暖胃气质的黑发男孩,一张温和的笑脸融化在甜羹晕出的雾气里。
在将红豆汤碗碟放置女孩面前后,伸出手揉了揉对方柔软的发顶尔后温声提醒:
“趁热喝,年糕全吃掉。实在喝不下了再给悟,不要被抢了。”
五条悟:“???”
直到夏油杰婉拒了和我们一起沉沦游戏、暂时离开房间后,被区别对待而心灵受到严重伤害的白猫猫还在拉着我的袖子哭唧唧抱怨。
“好过分哦!好过分啦白鸟!”他很熟练地戏精上身,一手伸出袖子指着门口,“你说,明明我们两个都是他一手带大的,为什么区别就这么大呢?”
未等我回话,随即像是想到什么,这白毛下一秒委屈表情全收,像是吃了黑蒜般突然满脸写着嫌弃:
“啊,肯定还在为饭前把筷子插他丸子里的事情生气吧?嘶,这个记仇的家伙。”
我:?
不不不,是你不对在先吧?
你好好地动人家的发型干嘛?
看向一脸不良整一个不屑嘴脸的五条悟。
心说明明是一个那么貌美的猫猫,为什么有时总感觉好像是有一肚子坏水的样子呢?
表情管理也会失控什么的。
话又说回来,白鸟知道既然夏油会特意用两个碗分装,就一定也是有五条的份的。
只不过或许是出于小小的报复,故意没有那么贴心地给对方准备汤勺罢了。
而对于不太讲究的男生来说,没有勺子这种小事也完全不影响吸汤嘬年糕。
于是当白鸟还在捧着小碗一边暖手,一边跟到了睡觉点、神志不清半梦半醒的黑羽感慨着“杰哥是什么人间大宝贝”的时候,一旁的五条悟早已端着小碗大口抿玩了所有的汤料,在嚼巴最后一片年糕片了。
大概靓仔干饭的速度都是极快的,他这边手里的一碗羹已经全部见底了,另一边才优雅舀起第一块挂着颤颤巍巍红豆汁的年糕。
“你……就吃完了吗?”察觉到被虎视眈眈地注视,扭过头看到空盘的我不由吐槽,“吃的好快,是二师兄吗?”
五条悟没有说话。
只是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垂眼又看看举在半空中的年糕。
最终,毫不吝惜露出纯洁又灿烂的笑容加以明示。
艹。好闪。
有话好好说,别放光污染。
眼睛好痛……
在我边思考着自己把白天杰哥买下来的那副墨镜塞哪去了,一面身体比脑子更快作出反应,不由自主地将手里挖起年糕的勺子往满脸可爱的五条悟嘴边送的时候……
一道声音忽而幽幽从身后门口传来。
“都说不要这么惯着他啊……小白鸟。”
语气半是混杂不奈,半是“早就猜到会这样子”的叹息。
“!”
投喂的与被投喂的我俩同时吓了一跳。
回过头,就看见身后抱着两床被褥走进来的夏油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