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足轻重的小事而已,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将荷包递给夏至,嘱咐道:“收起来吧,今日换个荷包就是了。”
夏至应是,将这无味的荷包小心妥帖地放在了匣子里。
而此时的皇宫中,金碧辉煌的金銮殿里站着品级不一的文武百官。
建安帝一袭庄重的朝服,从殿外走进来,缓步走上重重玉阶,挥袖坐下,威严不已,他看了一眼下方最前面的位置,发现今日顾沉宴并未来上朝,他沉声道,“太子在何处?东宫去找了吗?”
有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说道:“回陛下,太子殿下并未在东宫。”
周丞相周文序嘴角微微扬了扬,太子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但早朝不来,倒是第一次。但这也是一个弹劾他的好机会。周文序冲着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躬身出列,“陛下,太子无故缺席,未曾告假便早朝不来,此行为视为不敬君王,将礼法置于何地,臣以为这般妄为,难当储君之位啊!”
建安帝眼神沉下去,一双眼睛盯着下面的人,这人是礼部侍郎刘成,是周文序一手提拔上来的,一直对周文序忠心耿耿,是他的党羽。
建安帝心底涌上怒意,顾沉宴能不能担当,何时轮得到他一个侍郎来说话了!他想要发怒,但是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他面前的周文序。
刘成不足为惧,他也是受人指使,他背后的周文序才是主使。但他看了一眼周文序,他一脸淡然,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
周文序两朝为相,朝中半数大臣,皆与他有紧密联系。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怒意,刚打算说话,殿外传来一声冷嗤,“孤不适合当太子,要不换你来试试?”
随即,殿外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顾沉宴一袭明黄色朝服,金冠玉带,俊朗威仪,周身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顾沉宴不紧不慢地踏进殿内,所过之处,众人皆俯首,不敢与之对视,他停在了周文序身边,眼尾挑了挑,声音微沉,带着询问,“周丞相觉得这个提议可好?”
周文序压力甚重,他背脊微寒,但到底浸淫朝堂多年,面上仍能做到面不改色,他恭恭敬敬地行礼,“微臣觉得太子殿下文治武功,最是适合储君之位。刘侍郎失言,还望殿下莫要当真,也莫要那这种滑稽之谈与臣探讨。”
顾沉宴垂着眼皮,眼神落在周文序身上,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道:“孤还以为丞相觉得七皇弟才是最适合的人选呢,原来不是啊。既然丞相都这样说了,那孤也不与他计较。”
“若是没有周丞相的求情,刘侍郎,按照孤的性情,你怕是难逃一劫。”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刘成说的,刘成早已经在顾沉宴来的那一瞬间,吓得冷汗直流,对于自己方才的举动,早就后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如今听了太子的话,那话里带着狠厉,他只觉得那一个字一个字都像是刀刃一般,割在他身上,他早已经如同脱力一般,若不是在朝堂之上,他怕是要如同一摊泥,软倒在地了。
顾沉宴说完,衣袖微动,轻飘飘的站在了百官最前面。
周文序脸色晦暗,忍了许久,才将脸上的神情收拾好。
大太监见状,颇有眼色地唱喝道,“上朝!”
百官皆跪地,山呼万岁。
建安帝松了口气,好在顾沉宴来了,他刚才差点放下了面子,打算揭过不提。
顾沉宴随意地看了一眼建安帝,心下嘲讽,就是他这般懦弱,才让周文序把持朝政,结党营私,为非作歹。
他心底闪过一抹戾气,默默念道。
周文序。
总有一日,他会拔了他的根,毁了他的基业,亲手将他的污浊冲刷干净。
早朝仍如同以往一般,冗长不已,顾沉宴陪着楚妗说了一宿的话,回了东宫也只是换了朝服便来了,未曾休息。
他想到楚妗,心情有些愉悦,觉得那些话也不是很无聊,但此时略有些困倦,只是那些大臣都兢兢业业,自己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他杵着脑袋,打算小寐一番。
“臣以为,太子殿下已及弱冠,理应要为皇家开枝散叶,东宫却无妃子侍妾,皇嗣不丰,这于大燕而言,实在是沉重的打击啊!老臣实在是不忍看到太子殿下后继无人啊!”
殿中央跪着一个年逾六旬的老臣,他佝偻着腰,伏跪在地,这话说完,尾音还有些发颤,实在是发自内心的话,情真意切。
顾沉宴刚才还有些愉悦的心情莫名低沉下来,一双眼眸倏然睁开,侧首盯着地上的老臣。
年纪这么大,都快要致仕了,还要操心他的婚事,真的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当真是难为他了。
地上的老臣只觉得一道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他身上,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额上缓缓冒出冷汗,只是他在那般眼神下,不敢拂袖擦拭。
可是这是太后娘娘的命令啊,自己也不敢不从!
而且太子殿下确实到了适婚年龄,东宫无妃,民间早已经传遍流言了,说太子殿下有断袖之癖。太子殿下是难得的贤明持重,躬勤政事,若是因为无子嗣,被废黜储君之位,大燕朝是要损失一位明君啊,自己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
以前都是上折子说这件事,顾沉宴可以解决,只是如今朝堂之上,有人提了出来,众大臣也陆续附议,主张大选太子妃。
若无意外,顾沉宴便是大燕朝皇下一任帝,太子妃自然也是未来的皇后,一国国母,是以选太子妃便是国事,怕是不能轻易掀开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顾沉宴:这太子妃是选还是不选呢?选谁好呢?
木耳:你怕不是在找死哦!
第43章
建安帝这次难得办事果决, 雷厉风行地下了命令,再给两个月的时间,若是顾沉宴依旧这般推脱, 废黜太子之位或是接受赐婚只能择一而行。
建安帝匆匆下了朝, 目光闪躲地离开了大殿, 看也不敢看顾沉宴阴沉的脸。
顾沉宴冷嗤了一声,太子之位要让他拱手让人, 做梦!
不就是找个女人成婚吗?
他在脑海中想了想, 若是他成了婚, 便是妥协, 以后东宫定然也会陆陆续续的被人送女人进去, 莺莺燕燕搞得东宫乌烟瘴气,且但凡重要的场合, 他的身边都要跟着一个女人,如影随形。
顾沉宴眉眼冷厉地捏碎了一个杯子。
他还是无法忍受……
朝堂上发生的事像是长了腿一般,只几个时辰的功夫,便传遍了京城。京中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 到底是哪家小姐会被皇上选中,嫁入东宫。甚至坊间还有赌坊还开了一注,赌太子妃到底花落谁家。
——
定国公府,福寿院。
老夫人坐在上首, 微微靠在引枕上,面色不虞,屋里的气氛很是凝滞, 她开口道,“二姑娘,你既然在华阳公主面前得脸,为府里的姐妹说几句好话,又不是什么难事儿,这府里的姐妹都需要互相帮衬,一笔写不出个楚字,她们好了,到时候于你来说,也是好事一件。”
楚妗手交叠放在膝上,沉静道:“老夫人抬举我了,我人微言轻,华阳公主金口玉言,我怕是不能改变她的主意。”
原是华阳公主方才递了个请帖过来,让楚妗去观看一场围猎会。
过几日外城会有一场围猎会,主要考校众皇子以及世家贵族的公子的骑射功夫。这次是围猎,猎场里面很是凶险,多野兽凶禽,场面较为血腥,是以未曾邀请世家女子参加。
华阳公主是皇家人,也是那些皇子的姑姑,辈分摆在那里,作为长辈,也有权利去观看,她觉得无聊,便拉着楚妗陪她一起,楚妗在屋里闷得慌,自是欣然应允。
老夫人则是有着她的如意算盘,这一场围猎会,有多少优秀的男子,若是府里的姑娘去了,遇上一两个身份尊贵的,最好是皇子,到时候她们嫁入皇家,他们国公府也是皇家姻亲了,那地位不是更上一层?
哪里料到楚妗居然不答应?
楚妗冷笑,自己带她们去,让她们又找到机会算计自己吗?
围猎会在城外,猎场地势复杂,十分凶险,自己若是不注意,让她们算计了,到时候怕是性命难保。自己难道这么没脑子吗?
老夫人见楚妗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打定主意不打算带楚蔷她们去,想到方才她好说歹说,楚妗就是不松口,顿时气得头脑发胀,想也不想,将手里的佛珠往楚妗身上甩去。
“阿茶小心!”老夫人身边的腊梅忽然惊叫道。
楚妗闻言,下意识偏了偏头,躲过了那串佛珠,重重佛珠摔在地上,顿时四散开来,屋子里顿时想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老夫人扔完就后悔了,自己如今还有求于她,且以后还有用得上她的地方,如今这般,倒是着实伤了楚妗的心。
楚妗倒是没觉得伤心,只觉得老夫人这养气的功夫着实不行,怕是这么多年当惯了府里说一不二的人,容不得旁人一丝一毫的忤逆,如今楚妗这行为,让她气的连仪态也不顾了。
老夫人刚想缓和语气说两句额,屋里的帘子被人猛地掀开,露出楚怀璟阴寒无比的脸。他周身像是围着一层厚厚的雪,寒气缭绕,以往带笑的眼里也是暗沉一片,看着很是慑人。
“璟哥儿?”老夫人惊诧不已,想到楚怀璟对楚妗的偏疼,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解释道,“方才只是我没把握好力道,不小心让佛珠脱手了……”
定国公府的荣光都是靠着楚怀璟才得以撑起来,是以老夫人知道这府里真正的掌权人是谁。楚怀璟生来冷情,她也无法拿祖母的身份压着他,而且她也想要楚怀璟到时候照拂一下楚江清,也不敢太过惹他生气。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您是这般对待我妹妹的。”楚怀璟声音里淬着冰,丝毫不理会老夫人的解释。
大理寺事务繁多,他时常许久不归家,后院也无暇顾及,只想着自己让楚妗衣食无忧,府里的人看他的态度,怕也不敢对楚妗不敬。
倒是忘了,这府里还是有人不惧他的手段。
老夫人被他的话也噎得难受,自己在府里向来是发号施令惯了,连王清荷在她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惹她生气,如今偏偏这两兄妹,一个比一个难管教。
“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啊?我是你祖母!你这是不孝!”老夫人气的拍了拍桌子。
楚怀璟扯了个笑,自己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本就是靠着狠辣无情,而且他尽心尽力维持国公府的繁荣,让老夫人身份尊崇,颐养天年,不是让她仗着身份欺负楚妗的!
楚妗见楚怀璟想要说话,连忙拉住他的衣袖,冲他摇摇头。楚怀璟身在官场,名声定然重要,若是让人传出去,人言可畏,给他扣一个不孝的帽子,先不说对他的仕途有没有影响,便是以后怕是会被人戳脊梁骨了。
楚怀璟心底一暖,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但他也不愿意委屈了她,他把她接回来,是回来享福的,不是来受气的。
楚妗看他还要说话,连忙拉着他往外走,一边娇声道,“哥哥,我今天把字练好了,你要不要去我那里瞧一瞧,保证让你大吃一惊呢!”
楚怀璟甩不开她的手,又怕用力会伤了她,无奈,只能顺着她的力道往外走。今日自己这般动怒,老夫人下次应该会收敛性子。
“下不为例。”楚怀璟温声道,“下次府里的人再给你气受,你莫要忍着了,让人打回去就是了,若是你不敢,同我说,我去收拾他们。”
楚妗点点头,随意应下了,其实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口头上骂几句,她也不放在心上,反倒是老夫人气的满脸通红。他们在她这里也讨不到好,自己心里有数。
楚怀璟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多分些心思在后院吧,做哥哥的,还是要多护着妹妹。
楚怀璟跟着楚妗去了长乐苑,看了一番楚妗的字,确实进步极大,一手簪花小楷写的不说秀美,也说的上工整,只是他觉得那字似曾相识,让他隐隐有些熟悉。但随即他归结于楚妗拿他的字临摹,自然是让他很是熟悉。
华阳公主府。
华阳公主看着一脸阴沉的顾沉宴,苦口婆心的说道:“今日皇上已经给了你期限了,两个月之内找到合适的女子成婚,不然你这储君之位怕是不保,朝堂上已经提了出来,你这次怕是躲不过去了,那就顺应圣意,早些成婚吧!”
顾沉宴将手里的折子往旁边一扔,皱眉道:“姑姑您先出去吧,我还在批折子。”
自他来了公主府,华阳公主就在他耳边一直说,目的就是让他尽早娶妻。
华阳公主不理他,自顾自说道:“你自己不选,到时候皇上就替你选,选的女子定然是家世样貌都合适的世家女子,你也知道,这京城里的女子大多像是一个模子出来的,规规矩矩。按照你的性子,怕是最厌恶。你还不如自己去挑个合心意的,我看楚妗就不错。样貌出挑,品性也好,家世也合适……”
顾沉宴忽然一顿,华阳公主说的不错,他自己不选,建安帝会帮他选。而且按照建安帝对周文序言听计从的样子,怕是极有可能会把周家女赐婚给他做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