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鸢暗觉,她真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她做不到同那些妖娆女子一样。
她还是选择装睡罢。
这般想着,小姑娘便耐着怦然不停的心跳,悄悄地阖上了双眸,可她刚一闭眼装睡,却觉出了自己的睫毛竟是碰到了男人的面庞。
裴鸢暗感不妙,便在司俨未语之前,复又佯装深睡,还像模像样地发出了“呼呼呼”的声音。
这时,裴鸢却觉,司俨好像用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勺。
随即,男人身上清冽且成熟的气息亦温柔地扫拂过了她的眉心。
司俨用裴鸢喜欢的方式,蜻蜓点水般地啄了下她的柔唇,也用指腹力道缱绻地抚着她娇妩的眉眼。
裴鸢虽仍在装睡,却觉司俨适才那个浅浅淡淡的吻于她而言,并不是太够,她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也想让男人亲她亲得更久一些。
此念头甫一在她脑海冒出,裴鸢便觉,明明她才是那个想要撩.拨引.诱司俨的人。
却没成想,现下二人的身份倒是反转了过来。
她这副不知餍足的模样,反倒成了她预想之中,司俨应该表现出来的模样。
——“鸢鸢,你是不是也想了?但又不好意思同我说?”
司俨对着裴鸢的软耳说出了这句话,他的嗓音温醇且有磁性,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听闻,不免让他怀中的小姑娘有种耳孕的感觉。
他的语气并无任何谑弄之意,反是透着无奈的纵容。
可他却也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令她羞耻的话。
“我…我没有……”
裴鸢的面子属实薄,自是不愿承认这事,她娇小的身子亦是瑟缩了一下,同男人辩驳的小动静也是软软的,那副极欲掩饰自己的模样,格外的娇憨。
分明这个小人儿扰了他的睡眠,且她惹火却又不熄火,还同他犯娇耍赖。
但纵是如此,司俨非但不气,反是觉得小姑娘的这副模样异常可爱,只得无奈地哑然一笑。
裴鸢于暗看不清司俨的神情,却也能觉出,此时此刻的他在看向她时,必是带着某种势在必得的笃然。
故而她微微抿唇,便想让自己的小手从他的大手中解脱,司俨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他亦扣着娇人儿的小脑袋,将她往怀中拥了几分。
随即,司俨便稍带着惩罚意味地用空着的另一手,轻轻地掐了下裴鸢的腰侧。
“呜……”
实则司俨使得力道并不大,裴鸢却还是可怜兮兮地低呜了一声,最终只得安分地埋在了他的怀里。
司俨边扣着小姑娘的脑袋,边将头首埋在了她温软的肩窝中,他边嗅着她身上的馨甜,边嗓音低低地问道:“想勾我,嗯?”
裴鸢的小手和小脚俱不知该安放何处,她羞赧得都快哭了,她刚要挣开男人的怀抱,却因同司俨的体型差距过大,复又被他像制伏小猫崽子似的锢在了怀里。
“不许乱动。”
司俨淡声命罢,复用修长的大手捏着小姑娘的后颈,待啄了下她的小嘴后,又道:“鸢鸢,快回我。”
裴鸢自是不知该如何回他,只听司俨语气幽幽地道:“说谎的,不是好孩子。”
裴鸢的嗓音已然透了些哭腔,只娇声回道:“我…我下回不敢了,这回…你就原谅我罢……”
司俨听罢,眸色微怔。
亦细细地忖了忖这个小娇娃娃的话意。
原来裴鸢适才是真的想勾他?
司俨的心中蓦地涌起了些许的愉悦。
但是他很快便觉出了事情的不对劲。
裴鸢贯是个面子薄的,在这方面向来不会主动,且做出这种事,也有悖她的真实性情。
主卧内,熏炉内的碳火燃得正旺,司俨听着火星迸裂的噼啪之音,复又想起裴鸢今夜回到藁街后,便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思及,男人眼角的温和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凝重,随即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有事要同我说?”
司俨的语气虽然平静,但是裴鸢仍能听出其中夹杂的寒意。
她被看出了心思后,便没再遮掩,只软声回道:“嗯。”
司俨神情一黯。
裴鸢到底是因为什么事,竟是要同他用这种法子。
他原本还觉,裴鸢对他也有了渴望,他亦因此事而倍感惊喜。
实则司俨在以前是很排斥这种事的,不然他也不会拖到二十四岁,才因中了情蛊去娶裴鸢。
他娶了她后,为了让她收敛对阏临的心思,自当是在新婚之夜便占有了她,但是那时的他,却并未对其有预想中的排斥。
渐渐地,司俨亦发现,他同所有男子一样,也有着正常的人伦之欲。
裴鸢虽是他的妻子,但司俨也不希望她会为了某种目的,以自己的身体来向他讨要。
因为他的母亲就曾经为了给他讨些肉吃,用自己的身体同那徐州牧做了交易。
裴鸢渐渐觉出了司俨的不甚对劲。
男人周身散着的气场明显阴沉了太多,她还以为是因她过于娇气任性,所以才惹怒了司俨,便探寻似地问道:“夫君…你生气了吗?”
“嗯,我生气了。”
裴鸢一怔。
她丝毫都未能想到,司俨竟是如此直白地同她说出了这话,且他的语气很严肃,根本就不是在同她开玩笑。
裴鸢娇娇哼哼地便要去亲他,司俨却用双手捧起了她巴掌大的精致小脸儿,没让她碰触他。
小姑娘心中一急,复又同他连连认错道:“夫君…你别生气了,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再这样做了,我知道你不喜欢了……”
看着她那娇气又乖巧的模样,司俨的语气温和了些,“你还未回答我,这么做的缘由到底是因为什么?”
裴鸢便将今夜在未央宫的所见所闻同司俨如实讲述,亦将绛云或许是裴太后细作的事告知了司俨。
见司俨未发一言,只缄默不语,裴鸢的心中蓦地一慌。
她觉司俨怕是对绛云动了杀心,忙为其求情道:“夫君…我求求你,她身为细作是该被惩罚,可你莫要索她的性命…你能留她一命吗?”
司俨淡淡回道:“我不会杀她。”
裴鸢又软声央求他:“那你也别用生不如死的酷刑折磨她,好吗?”
司俨心中无奈,只低声又道:“我也不会用酷刑折磨她。”
裴鸢听罢,却有些难以置信。
她觉依司俨的性情,断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叛徒和细作的。
——“那沈姓女使,是我的人。我曾将她安插到裴太后的身旁,让她替我监视着椒房殿的一切,却没成想,裴太后竟是又将她赐给了你做女使。”
裴鸢的明眸待听到这番话后,蓦地瞪大了好几分。
只听司俨又淡淡道:“但是若她的真实身份被裴太后发现,她的性命便真的保不住了。”
裴鸢忙对司俨软声道:“夫君,我不会同我姑母说的。我既是嫁给了你,就会同你站在一处…我们…我们是一体的。”
小姑娘的语气异常郑重又恳切,司俨听着她柔柔的话语,心中微暖,却还是问道:“你是因为这沈姓女使的事,才要对我行这种事?”
裴鸢赧然地回道:“可…可我还以为你是喜欢的……”
“我喜欢的,是你真情实意地想要同我做这种事,而不是为了别的意图,想要通过此事来同我提条件。”
话说到这儿,司俨复又倾身,稍带着安抚意味地吻了下小姑娘的额头。
他语气郑重,只低声又道:“鸢鸢,虽然我当时娶你的目的并不单纯。但...我很喜欢你,你若要让我为你做些什么,我都会答应你,所以你日后不要再这么做了。”
话落,裴鸢的脑袋却如短路了般,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司俨刚才说,他很喜欢她。
他真的说了,他喜欢她。
她没有听错。
原来司俨真的喜欢上她了!
裴鸢只觉,自己的小心脏又在怦怦直跳。
此时此刻,她那激动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描述。
她喜欢了他这么久。
而今,她终于从他的口中,听到了喜欢这二字。
裴鸢其实也想回他,说她也很喜欢他,可再一想起,上次在明瑟阁时,她已经表达过对他的喜欢了。
那这次,她便不说了。
思及,裴鸢耐着心中的激动,嗓音温软地回道:“我知道了夫君,我不会再这样了。”
“乖。”
司俨复将温香娇小的美人儿拥进了怀里。
裴鸢却于这时,细声又问:“那…那你还想要吗?”
司俨明知故问:“要什么?”
裴鸢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就你想要的东西啊……”
“太晚了,我抱着你睡下罢。”
裴鸢听着男人温沉的言语,却将小手覆在了自己的小肚子上,复又回道:“但我现在小腹有些痛,我的月事应该快来了,你若真的不要,怕是又要等好几日了……”
“那我帮你焐一焐。”
司俨说罢,便将怀中小娇妻的姿势调整了一下,让她背对着他,他则从其身后拥着她,亦将大手放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睡罢。”
“嗯~”
裴鸢在司俨宽阔又温暖的怀中,幸福地阖上了双眸。
她还在回味着司俨适才同她说的话。
‘但是我很喜欢你。’
小姑娘的唇角刚要往上翘起,却觉耳畔竟是蓦地一凉。
男人的薄唇竟是于这时覆了上来,只低声对她命道:“等我们回颍国后,你都得给我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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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卯时。
藁街的诸侯府邸内,随处可见挺拔高大,且气度苍韵的古松,其上盘桓的枝干虬劲,亦覆着带着岁月痕迹的苔绿。
昨夜子时后,上京还降了些小雪,现下这时当,府内的青石板地便染上一层淡淡的白霜。
入冬后,白日渐变得短暂,纵是晨鸟已在啁啾不停,而今的天际上却还是被一派沉静的鸦青色笼罩。
娇妻还在房内酣睡,司俨却早已起身,站在了翼角翻飞的亭榭下。
府院的下人只见,年轻英俊的君王身着华贵的旒裳玄冕,外披墨色貂氅,背脊挺拔地站于亭下时,竟是比他身旁的古松还要孤高不群,大有一种巍然俨正的王者气概。
这时,有一侍从走到了司俨的身旁,并恭敬地同他耳语几句。
司俨鸦睫微垂,侧颜的轮廓冷厉立体,却又不失精致和敛净。
“让他进来见孤。”
“诺。”
不经时,待那侍从再度折返时,他的身旁便跟了一个宦人装扮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身着深靛裾衣,头戴盖耳笼冠,他的模样瞧着已过五旬,即近花甲之年,所以体态自是稍显臃肿。
但纵是如此,他那养尊处优的清贵气质,却并未削减半分。
且若细细端详,便能瞧出,这男子的眉眼竟是同先帝阏泽有六分肖像。
那陌生男子对司俨拱手揖礼,随即便道:“抚远王。”
司俨莞尔,薄唇亦勾起了极浅极淡的弧度。
旭日已从云翳之后显露,青石板地上的霜寒亦在晨曦中,渐渐褪去。
当那抹并不刺眼的日光打在这位年轻君王的身上时,只让人觉其仪质温雅,面庞亦是极为清俊出色,他的嗓音温沉如罄,只淡淡回道:“您来了。”
第64章 她看了他 我的鸢鸢还是小宝宝,难免会……
【二更合一】
原来, 于清晨突然造访的中年男子,竟是六安国的国君,亦是先帝阏泽的宗弟——阏治。
司俨少时刚被其父司忱从徐州接到上京时, 还曾同这位深受先帝倚重的老国君共事过, 二人也算是故交。
却说阏治其人正直踏实,颇有忠臣良将的气节, 亦曾为大梁的江山立下过不小的功劳。
所以他虽是先帝众多宗室兄弟中,与他亲缘并不算近的堂弟, 却还是在阏泽登基后, 被他赐了庐江郡一地, 成为了一国国君。
算上司俨, 大梁的七位藩王都住在了这藁街的府邸中,但是为了避嫌, 也为了不让新帝阏临起疑,阏治和其余的这些同姓王之间,也不能于私下单独见面。
所以今晨, 这六安国的国君才装扮成了宦人的模样,来他府邸的路上, 他想必也是经过了不少的周折。
司俨既是敢在这亭榭下见他, 便已然提前将皇帝阏临安插在这府内的眼线支开。
所以现下二人若要交谈, 是安全的。
实则阏治也很清楚, 这新帝阏临为何突然要将七王都唤到上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