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声音低沉,复又命道:“睁开眼,看着我。”
裴鸢听话地睁开了那双盈盈且含雾的剪水明眸,她甫一睁眼,便见司俨微粝的指腹已然覆上了她的唇.瓣。
他眸中的情绪不明,面容依旧稍显冷淡阴郁,只将上面的唇脂涂抹殆尽。
裴鸢因而赧然地垂下了双眸,沿着他的动作,将视线缓缓下移。
司俨这时低声问道:“我是你的谁?”
裴鸢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她完全搞不清司俨这般问她的由头。
女孩快速地眨了几下眼,边猜着司俨莫测的心思,边如实地讷声回道:“是…抚远王…是我的…夫君。”
话落,司俨奖赏性地啄了下她的唇,淡声回道:“对,我是你的夫君。所以一会儿你不许想别的事情,也不许想别人,心里只许想着我一个人。”
他说这话时,亦掀眸直视着她,语气虽然温淡如故,但是话意却是不容置喙的强硬和霸道。
裴鸢自是弄不清司俨这么说的缘由,反正她对这些事也不懂,那司俨这么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她只要听从就好。
思及此,女孩复又乖顺地点了点头。
裴鸢现下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当她因着羞赧再度阖上了双目后,却听见自己的肚子,竟是“咕噜噜”地叫了数声。
司俨自是听见了她因腹饿而发出的动静,他也是一怔。
裴鸢的脸一下子便红了,声如蚊讷地解释道:“我…我……”
——“饿了?”
司俨低声问时,清冷的眸中,难能有了丝浅淡的笑意。
裴鸢瞥见了他的神情,他又恢复了她熟悉的温和模样。
这也是最令她心动的模样。
她因而,有些看怔。
心也渐渐地安沉了下来,纵然她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感到恐惧和害怕,但是万幸的是,陪她完成这一切的是司俨,而不是别的人。
她也只接受司俨这么待她。
司俨这时已经抬声唤了殿外侯着的下人端来了吃食,因平日近侍他的人都是些十二三岁的侍童,所以今夜他二人既是大婚,那由女使守在外面则更为合适。
近殿的女使是绛云,她端来了甜腻的云片糕和两盏清茶。
——“吃罢。”
裴鸢得令后,便将纤白的小手伸向了云片糕,她尽量克制自己的吃相,想让自己吃东西的模样看着雅观一些。
绛云怕她会被噎到,用眼示意她身侧檀木高几上有茶水,女孩便就着清茶,吃了几块云片糕。
见司俨一直在缄默地看着她,裴鸢便将刚拿的那块云片糕递到了他的身前。
他修长且指骨分明的手上,还存着她唇上的口脂。
见此,裴鸢微微垂眸,糯声道:“夫君,你也吃一块罢。”
司俨摇首,没有用下的意图,道:“你吃便好。”
裴鸢复用了两块云片糕后,便觉得腹饿终消。
司俨这时命绛云道:“退下罢。”
绛云依言得命后,便端着漆盘往殿外退去。
裴鸢这时伸出了小手,想要将司俨手指上那抹淡红的口脂擦去。
“夫君,我帮你擦干净。”
司俨因而垂眸,亦觉出自己的手指正被女孩柔腻的掌心包裹。
他未动声色,鸦睫微垂,裴鸢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只是很专注地为他拭着。
绛云这时并未退出殿外,想着那两个茶盏并没有拿出去,可又不能折回去取,便听见了“哐当——”地一声。
茶盏应声坠地,成了碎瓷一片。
绛云还是没能忍住,回身看了一眼。
却见身量高大且相貌俊美的颍国王上,就像抱小娃娃一样,将一脸懵然无措的女孩抱进了华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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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莲、采萍和绛云站在了青阳殿那重檐歇山,翼角翻飞的殿檐之下。
待绛云于半个时辰前从殿内走出后,姑臧便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了下雨。
忽而之间,却又狂风大作,雨势也渐渐变大。
到现在,这雨已变得滂沱,风雨飘摇之音亦将殿内女孩娇怜的喁喁泣音深掩。
绛云的神情还算镇静,但站在她身侧的采莲和采萍却明显绷不住了。
谁也不知道,这位颍国的王上,还要再折腾多久。
采莲和采萍同裴鸢一同长大,想起当年司俨还在上京相府时,是那样一副仪质温雅的人,对她们的小姐也很温和照顾,谁能料到他能做出这种抢婚的事来?
现在上京那处,太子也应该知道了司俨提前带着裴鸢跑回了颍国的事。
裴鸢既是司俨费劲心机抢来的美人儿,那大婚之日,岂有不去占有的道理?
可纵是如此,他也该怜香惜玉些。
采莲和采萍互相对视着,亦都在心中暗暗祈祷着,希望这一切赶紧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绛云抬首看了看如墨般的天际。
姑臧如今,终有云收雨歇之势。
——“备水。”
殿里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他的语气明显强抑了些不明的情绪。
绛云听罢,面色未变。
采莲和采萍皆是蓦地一愣,得知即将要进殿伺候小姐,两个年岁不大的小姑娘神情都因着羞赧,而不甚自在。
绛云性子沉稳,引着采莲和采萍进了殿。
殿中的烛火已被吹熄了数盏,熏炉里的香料也已焚烧殆尽,满室都泛着那些淡淡的甜靡气味。
却见殿中的二人已经披上了蔽.体的衣物,身量高大的男人将娇小的女孩横抱在怀,正往浴房的方向走。
绛云神情未变,亦带着两个女使更换榻上衾褥。
见其上稍显凌乱,还有抹显眼的红色,采莲和采萍的面色都有些微慌。
想起司俨平日总着一身华贵的冕服,他身形颀长,蜂腰长腿,发上再戴上充耳悬瑱的冠冕,真真可谓是衣冠楚楚,俊美无俦。
可再一联想到他适才的行径,不由得又让人想到了一个词——
衣冠禽兽。
第27章 哄小媳妇(红包) 我弄的?那让我看看……
是夜姑臧雷雨又起, 司俨抱着裴鸢去浴房清洗了一番后,便将意识昏沉的女孩安放在榻。
裴鸢边听着淅淅沥沥的落雨之声,也渐渐地陷入了冗长又安甜的梦乡, 女孩并未因认床而难以入睡。
虽然她身上仍带着些许的不适和疼痛, 但心里却是万分安沉的。
这种美好的心情就同她几日前,与司俨久别重逢时很像。
这三年中她失去的那些东西, 都被司俨慢慢填补,她也终于能够同他契合, 原本空虚且落寞的心灵也因他而变得完整。
但是裴鸢还是觉得好疲惫, 她只觉一切终毕后, 她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浑身上下的骨头也跟快散架似的。
不过纵然身上难受,女孩的眉目间却仍显露了幸福且甜柔的笑意。
因为今夜, 她是在司俨宽阔又温暖的怀里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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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辰时。
司俨已然起身,却并未唤醒仍在华榻安睡的裴鸢。
今晨他要同颍国的几位将领商议军务,此前为了成功地娶到裴鸢, 也为了让上京的阏家父子感到威摄,他几乎将举国的兵力都调到了金城郡, 现下大军已然拔营折返, 回到了各郡原本的军营中。
且近年西疆那处的局势还算安稳, 他虽然依旧养着兵员众多的军队, 但这些一身悍勇的将领已有近一年的功夫并未上阵杀敌过。
原本他们都已做好了要同上京开战的准备, 可皇帝阏泽他不敢拿江山基业做赌, 他忍耐了下来, 将自己儿子即将要娶的未婚之妻,拱手相让给了他。
侍童伺候司俨换上了华贵的重制冕服,他却将视线落在了仍在华榻上安睡的裴鸢身上。
实则平日司俨并未觉得这床榻有这么宽敞, 可裴鸢的身量属实娇小,她呼吸浅浅地躺在上面,模样温驯又乖软,也只占了小小的一隅之地。
整个床榻似是能装下七八个她。
从昨夜开始,他的枕侧便多了个叫裴鸢的女孩。
司俨想起,昨夜裴鸢虽然哭得可怜又伤心,但最终还是很乖巧地枕在了他的臂弯处,亦安安分分地被他搂护着,也没怎么用他哄,便很快睡下了。
思及,男人略显沉郁冰冷的眸,瞧着终于有了些温度。
她的性情还是很乖巧的,估计在被他占了身子后,裴鸢也应该想清了一些事。
她和阏临是回不到当初了,如今她已成了他的女人,亦只能以他这个夫君为天。
原本司俨因着其母翁氏的凄惨遭遇,对男.女之事极度厌恶,平素也不喜欢女人的靠近。
但是裴鸢却是不同的。
在三年前,他便会不自觉地同这个女孩亲近,熟稔到就像穿衣喝水般自然。
裴鸢身上的娇气和天真都恰到好处,让人不自觉地就能对她产生强烈的保护欲。
而今他娶了裴鸢为妻,心里自然而然也生出了对自己女人的占有欲,有些行为亦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便做出来了。
只是昨夜的事态却有些失控,司俨也不知为何,在他碰触疼爱她时,他的心中竟会产生一些极端的情愫,幸而最后他并未失去理智,没有伤害到她。
榻上的小人儿这时颦着眉目,待翻了个身后,复又沉沉睡去。
司俨见此,不禁摇首失笑。
待他即要出殿去见颍国将领时,却突地想起班氏曾叮嘱过他,说裴鸢年岁尚小,这几年就怀孕很容易损毁身子,便又命了侍童去寻亓官邈开方避子汤药,待裴鸢醒前将其熬好,再让她早些饮下。
侍童得令后,司俨又觉,依裴鸢这般娇气的性情,她也应该是怕苦的,复又对侍童命道:“呈药时,再给王后端些蜜饯。”
“诺。”
司俨复又在心里算了下要同诸将议事的时间,他觉大抵过了巳时,他便能从谦光殿回到青阳殿。
这药还是他陪着她一起饮下比较妥当,他也好同她解释下缘由,以免裴鸢再因此事对他产生怨怼。
可这种药若不按时饮下,很可能就会失去效用。
司俨因而又低声对侍童命道:“如若孤巳时三刻前未归,便先让王后饮下汤药。”
侍童复又恭敬答诺。
待司俨离殿后不久,裴鸢也终于从榻上起身,这时三个女使已经站在了她的身侧。
绛云的神情淡定自若,采莲和采萍却明显有些羞赧。
裴鸢知道,昨夜她们三个人一直守在殿外,还进室更换了床襦,她们八成还听到了些动静。
思及,女孩也觉得羞赧万分,原本就因着浓睡未消而蔓着绯粉的小脸也变得更红润了几分。
绛云这时道:“娘娘,王上有军务在身,便去谦光殿了,奴婢现在伺候您梳洗,等您更完衣后,王上应该就会回来了。”
裴鸢点了点头,亦将娇小的身子从乘云绣的锦被中钻了出来,半坐起了身。
适才未动,她并未觉得身上有何不适。
可这一动,裴鸢便觉,她的身上有许多地方都很不舒服,尤其是小腹那处。
她刚要下地趿上绣鞋,却险些从榻上摔到地上,幸而一脸惊惶的采莲和采萍及时搀住了她。
绛云关切地问道:“娘娘…您没事罢?”
裴鸢适才险些摔倒,也因而露了一小截纤细的胳膊,采莲这时却见,美人儿原本白皙细腻如嫩藕般的手腕上,多了些淤住的青.紫.痕.迹。
抚远王虽然外表斯文,却也是个习武的,且他生的又高大,下手多少会不知轻重。
可他也确实是不甚懂得怜香惜玉。
裴鸢暗觉自己应是走不了路,只得一脸无奈,且怅然地坐回了榻处。
绛云便将盥洗用的铜器都端到了榻侧,裴鸢正用玫瑰水漱口时,却听见殿外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女音——
“娘娘,臣来给您送避子汤药。”
此女的声音很是平静,且她并未自称奴婢,而是自称为臣。
殿内的主仆四人听到避子汤药四个字时,面色都是微微一变。
当然其中面色最难看的,自然是裴鸢。
避子汤药?
大婚后的次日,司俨便要让她饮这种药,难道他不想同她有孩子吗?
虽然昨夜在敦伦时,司俨强势霸道了些,但是在一切终必时,他对她还是很温柔的。
为何到了次日,他就要让她饮这种药!
绛云看着裴鸢的眼圈渐渐泛红,便沉声问向殿外的陌生女子:“你是何人?”
殿外的女子语气还算恭敬:“我是王宫的尚方令,韦儇。”
绛云听罢,快速地眨了几下眼,随后对坐在榻侧的裴鸢解释道:“娘娘,颍国王宫的尚方令,相当于一个后宅的管事。”
裴鸢这时抬眸看向了绛云,她一方面觉得幸而绛云懂得东西多,她不至于会在外人面前露怯。
一方面又觉,这颍国的尚方令竟是由女子担任,还真是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