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雀——雪落蒹葭
雪落蒹葭  发于:2021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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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想听什么?”永嘉抬眸,对着沈邵扯出一抹笑来。
  沈邵捉住永嘉的手腕,将她藏在衣袖下的手露出来,永嘉下意识挣脱躲闪,却被沈邵死死捏住手腕,他展开她白嫩的掌心,那上头横落的伤疤刺得他双目发红,他的嗓音已是一片沙哑:“你骗得过旁人,骗不过朕。”
  沈邵已经不记得今日在宫中,听见大王府传来消息,说永嘉参宴失踪时,心上的空,他先是害怕她是不是跑了,可转念想到她不会,沈桓在他手里,她不会不顾及她弟弟的命,可当他想到她不是自己跑掉时,他却更害怕,他怕她被人劫走,被人伤被人害,他倒宁愿是她自己跑了,天涯海角,他总会将她抓回来,却不会伤她。
  他先命庞崇带着禁军封了城门,暗下偷偷寻找,又派人去了行宫,去了长公主府,他匆匆赶到大王府,瞧见白毓辰那半死不活的模样,他大抵能猜测到,他恨不能杀了那个畜生。
  皇后在旁哭得他心烦,他转身看见大王府一众未散的朝臣,他顾忌着永嘉的清誉,满腔的怒火只能压着,他命人将白毓辰抬到后殿,不能再教人瞧见他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他原是怀疑白家吃了熊心豹子胆,一家子想寻死,他想过,待遣散了众臣,与白家的账,他要一笔一笔算,他必剁了白毓辰这个畜生,他甚至连废后都想过。
  可他坐在前厅,瞧见一句接着一句说话的何欢,渐渐察觉出不对劲。他看着身旁担心不已的皇后,冷静下来想了想白毓辰那个怂货,他不敢,他没那个胆子。
  丞相懂他心意,提议暗下寻找永嘉,他早就派了庞崇,正想顺着丞相的话下令,却见她回来了,险些要将他心掏空的人回来了。
  她故作镇定,装的若无其事,可他太了解她了,只需一眼,便知她刚刚定受了苦。
  她一开口,便露馅了,他早派了人去行宫找她,她根本不曾去过。
  他静静听着她与何欢一句又一句的对峙,他听懂了,也猜到了,何欢,又是何欢,这个被何家,被母后惯坏了的何欢。
  何欢教她拿证据时,他见她一时说不出话,本想替她开口,在众人面前先将事情糊弄过去,却见陆翊来了。
  陆翊说得头头是道,一看便是提早准备过的,他一错不错的看着她俩,将她们神色间暗暗的交流,看的一清二楚。
  他想,原是陆翊救了她,他是有怒的,怒的不是旁人,怒的是自己,若他将永嘉周围护的如铜墙铁壁,便不会有今日之事,更不会有陆翊。
  他也嫉妒,嫉妒永嘉一定永远念着陆翊的好。
  何铎站出来圆场,将所有责任推到一个莫须有的小贼身上,很好,这正是他想要的,他不想当着众人的面,将事情闹大,最后无论他罚谁,永嘉的清誉都会受损。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想将事情真相露出来,何家人是心虚,陆翊同样是为了永嘉的名节,他去看她,她也正看着他,她默默的接受了,何铎的一番说辞,和他的宣判,他原想,她一定是委屈的,可他进来时,望见她的第一眼,她却是那样的平静,平静的好似她真的只是去了一趟行宫,而白毓辰被一个入王府盗窃的小贼所伤。
  永嘉看着暴露的伤口,她用力的挣扎,终于睁开沈邵的手,她握拳,忍着伤口的疼,将伤口藏起来。
  永嘉不明白,何铎的话,与沈邵和何家而言,不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吗,他又为何,偏偏要来寻她求证。
  “臣没想要骗陛下,臣只是给陛下一个,陛下想要的结果。”
  她不哭不闹不委屈不求公道,她自知人微言轻,不奢求他去动那些他亲近,在意的人为她讨说法,她只求好好活着,全家平安,如此都不行吗?
  “永嘉,”沈邵捧住永嘉的小脸,他叹息望她:“你不明白,朕想要什么。”
  窗外的天,流入漫漫长夜,殿内的一盏一盏烛火,将人心照的通亮,永嘉的额头被沈邵抵住,他们靠得如此近,他们的目光交汇,她瞧见了他深红眼底藏着的隐隐湿润。
  永嘉的心,怔住了,她交织着他的呼吸,心跳愈跳愈缓。
  “臣若告诉陛下,是陛下的表妹,云熙郡主何欢向我杯中下药,想让白毓辰强.暴我,陛下信吗?”永嘉开口时,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朕信。”沈邵抵住永嘉冰凉的额头,他们的鼻尖相触,他感受到她颤抖的呼吸,将她一寸一寸环入怀里。
  永嘉原以为自己不会哭,白日里最绝望的时候,她的眼泪已经流过了,她没想过要在沈邵面前流泪,她觉得那只会让自己更狼狈,可她输了,她大抵还是奢望过,若能有一个人愿意护着她。
  “那陛下愿意惩罚她们,陛下肯罚她们吗?”
  沈邵抱紧永嘉,他吻她的眼泪,一寸一寸。
  “朕肯。”
 
 
第46章 罚
  沈邵召了何院首给永嘉手上的伤口重新涂药包扎, 又诊了脉,开了安神汤。
  沈邵将永嘉抱到床榻上,他一勺一勺亲自喂她喝了药, 待将她哄睡了,掖好被角, 才带着王然摆驾淑华宫。
  白毓晚将白毓辰带到淑华宫后, 连忙召了太医, 灌了解药下去,白毓辰终于迷迷糊糊的醒了。
  白毓晚如今是又心急又害怕, 她知道, 今晚的情形, 绝非在大王府论断的一个小贼那般简单。她一直念着,在大王府与长公主握手时,长公主掌心那道伤,她只怕这道疤,是因为白毓辰所伤。
  白毓晚见白毓辰醒了, 顾不上旁得,先屏退了宫内的所有女侍,她拽住白毓辰的衣袖, 急声问他:“今日宴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有没有冲撞长公主?”
  白毓辰最先醒来时见到白毓晚原是懵的, 待渐渐回神后,听着白毓晚一声声紧张着急的询问, 不由吓得身子一抖。
  他跌下榻,跪在白毓晚膝前,死死拽住她的手,哭了出来:“妹妹救我,救我, 我是被何欢那贱.人下了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白毓晚闻言,心头霎时一凉,她被白毓辰攥着的手隐隐发颤:“那…那你…你…你与长公主…”
  “没有,没有”白毓辰泪流满面,拼命摇头,他开始摸自己完好的衣裳:“你看…你看我衣服…我真的没有妹妹,”白毓辰将脸埋在白毓晚膝头,哭得浑身颤抖,他眼下一片黑,脑海中忽然晃过什么,他猛地抬起头,盯着白毓晚,说得更肯定:“我想起来了,我真的没有,妹妹你相信我,有人闯进来,救了长公主,”他摸着脸上生疼的伤:“他打了我,打了我,我就再不记得了。”
  白毓晚看着在自己面前痛哭的白毓辰,不知道该说倒霉还是庆幸,她最害怕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但好在没有走到最糟糕的那一步。
  这个药是何欢下给他哥哥的,长公主是受害者,那他哥哥也是,何况哥哥最终没有伤到长公主,她唯有想办法,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何欢身上,才能保住哥哥。
  白毓晚叹息一声,正欲将白毓辰从地上扶起来,就听殿外有女侍急急通传,说陛下来了 。
  白毓辰来不及起身,直接在地上爬着调转方向,面对走进来的沈邵,将脑袋紧贴在地上,身子抖如筛子。
  白毓晚看见沈邵沉冷的面色,连忙从床榻站起身,跪地行礼。
  沈邵走进淑华宫偏殿,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兄妹俩,径自从她二人身边路过,沈邵坐在床榻上。
  白毓晚和白毓辰又连忙从地上转身,对向沈邵,白毓晚仰头看着沈邵,一时心头酸涩,自她提议白家尚公主后,这是陛下第一次驾临淑华宫,仍是为了长公主。
  沈邵不曾开口免礼,白毓晚和白毓辰一直跪在地上,他目光从皇后低落的面上平淡移过,落在一旁的白毓辰身上,瞧他瑟缩如怂狗的模样,心头的怒火更胜。
  这么个东西,竟也敢觊觎永嘉,沈邵不敢去细想,陆翊赶到之前,白毓辰对永嘉做过什么,他只怕会自己提了这个畜生出去剁了。
  白毓晚看着沈邵不曾掩饰的怒,开始哭:“陛下,都是妾身的错,妾身该早早提醒哥哥,要多留心防备,都是妾身的疏忽,妾身和哥哥都不曾想,何姑娘竟厌恶我们白家至此,用这种手段陷害哥哥。”
  “妾身自知出身低微,原不配做陛下的妻,妾身也一直感念陛下待妾身的好…妾身一直小心谨慎,只怕做错事辜负陛下的厚待,妾身也时常与哥哥与父亲说,陛下待我们恩重如山 ,我们一家人都万分感激陛下,只想为陛下尽忠分忧,却不想…今日遭人背后陷害,惹出这样大的祸事,辜负了陛下的大恩,妾身有罪,妾身请陛下责罚。”
  沈邵坐着,静听皇后跪在地上的一番话,他今日才知,白家原也并非教子无方,白毓辰是个蠢货,却是将这个女儿教的极好,短短几句话下来,倒是将白毓辰的罪责撇的一干二净。

  “皇后是想与朕说,你哥哥无辜吗?”
  白毓晚闻言抽泣着,用帕子擦眼泪:“妾身也不曾想,何姑娘行事竟会如此疯狂…”
  沈邵听了,冷笑一声:“他无辜,那永嘉不无辜吗?”
  “自然自然,”白毓晚连忙点头:“此事最对不起的便是殿下,哥哥也很自责,他也是被人下了药,失了意识,他若知道是长公主,便是那把刀杀了他,他也是不敢的。”
  白毓辰一直趴跪在地上,闻言连忙抬起头,向前爬了几步,痛哭流涕:“是是是陛下…小人不敢,小人真的不知道是长公主殿下,若知是殿下,小人便是去死,也不敢玷污长公主半分清誉,求陛下明鉴。”
  沈邵盯着脚下鼻青脸肿的白毓辰,猛地起身,他抬腿一脚踢在白毓辰肩上,将他整个踢翻在地:“你还有脸说你不敢!”
  白毓晚被此幕吓得惊叫一声,她哭声一滞,接着真的哭泣起来,她匆忙爬到白毓辰身边,她抬头望着沈邵怒极的脸,泪水一时模糊了视线。
  “陛下息怒,陛下恕罪,哥哥真的是无心的,他真的不敢…”
  沈邵低眸瞧着拦在瘫软在地的白毓辰身前的皇后,眯了眯眼眸,他冷笑着问她:“今日是永嘉无事,若永嘉真的被这个畜生污了,皇后还会跪在这与朕说他无辜吗?皇后是不是就要求着朕,将永嘉下嫁给你们白家?”
  白毓晚从未见过这样的沈邵,她听着他的质问,被吓得浑身颤抖,她慌忙摇头:“妾身不敢…陛下,妾身知道错了,妾身自知哥哥配不上殿下,妾身怎敢委屈殿下…”
  沈邵教白毓晚滚开。
  白毓晚回头瞧着已瘫在地上爬不起来的哥哥,转回头满眼泪望着沈邵,开始磕头:“陛下,哥哥知错了,他再也不敢妄想殿下,再也不敢。”
  “他仅仅是妄想吗,你当朕不知他今日在大王府是如何纠缠永嘉?你还敢说他无辜,他若无贼心,会教人盯上?王府那么多公卿大臣,为什么偏偏就是他被下药?”
  沈邵今日原只想罚白毓辰,皇后是他的发妻,她若乖巧明理,他不会因为她母家之事牵连她,可今日,他是见识到了自己的这位皇后,请她入中宫倒是丝毫称不上抬举,她这一张能说会道的嘴,不去前朝御史台才是屈才。
  白毓晚知道沈邵会发火,却不曾料到竟是如此重怒,白毓晚听着沈邵的质问,一时脑海发白,接不上话,她拼命拉扯着白毓辰,教他给沈邵磕头请罪。
  王然忽然在殿外求见,沈邵瞧了瞧瘫坐在地上的皇后,转身坐回榻上,直接让王然进来。
  王然走进来时,被殿内的情形吓得脚步一顿,他深埋下头,走到沈邵身旁,附耳禀道:“大王妃到了。”
  沈邵复将目光落在地上的皇后和白毓辰。
  “朕不杀他,是念在你祖父、父亲为国尽忠,若日后再让朕知道他靠近纠缠长公主,朕必剁了他。”
  白毓晚扯着白毓辰连忙磕头谢恩。
  “朕可以饶了他这条命,却不会饶了他,他终日在京厮混,不学无术,仗着国舅爷的身份四处招摇,朕本无心理他,可如今朕看他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了,既考不上科举,便去军营锻炼锻炼,从最下等的兵做起,白家教不好儿子,朕替你们教。”
  白毓晚憋在怀中的一口气还未松懈,闻言眼泪瞬间掉下来,她跪着朝沈邵去,扯住他的衣摆,摇头求道:“陛下开恩,哥哥从未吃过苦,他什么都不会,他去不了军营,他受不了的陛下,陛下求您,求您看在妾身侍奉您的奉上,饶了哥哥吧,哥哥的确有罪,却罪不至此啊…陛下求您开恩,求您了…妾身愿意替他向长公主赔罪…”
  沈邵听着白毓晚的话,神色微眯,他甩开皇后,站起身,嗓音皆是凛冽:“那皇后便留在宫中好好想想,他究竟罪至不至此。”
  沈邵走后,白毓辰仍傻了般瘫在地上,白毓晚伏在地上低泣,忽听身旁,白毓辰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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