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许久不进宫了,可是那日夏贵妃的事…连累了姐姐?本宫心里一直过意不去,原想忙过选秀,便请姐姐进宫小叙。”
永嘉垂眸听着皇后的话,皇后待她愈客气,她心底越愧疚,她不敢深想,若有一日,她与沈邵的事情大白于众,届时风言风语,千夫所指,她又会落得何等下场。
永嘉心里想着,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身上密密麻麻的,似被针扎着。
“姐姐,过几日陛下开选秀,本宫怕一个人忙不过来,想请姐姐来帮忙操持,不知姐姐可有空闲?”
永嘉闻言,终于明白,沈邵好端端的,忽然命她来淑华宫请安做什么。
“臣…没有这方面经验,只怕帮不上什么忙。”
白毓晚闻言,有几分失落,却不死心:“后宫没有长辈,陛下只有姐姐一位长姐,选秀之事,也关乎着国本子嗣,求姐姐帮帮我,可好?”
皇后话说至此,永嘉无法再出言回绝,只能点头应下。
快至晌午,永嘉起身告退,她欲真的离宫,结果轿子落下,门帘撩开,仍是御门。
沈邵已下朝回来,正在殿内批折子,天气渐冷,昨日起开始烧起了炭火。
永嘉是畏寒的,今年不知为何,身上格外的冷,她进入殿中,脱掉外头的云肩,先靠近炭炉烤了火,才搓着手,朝沈邵走过去。
“陛下让臣去见皇后,便是为了让臣去看选秀?”
“不是只让你看,”沈邵执笔看了永嘉一眼:“是教你帮着选。”
他话落,见她迟迟不接话,抬手从书案间寻出一本册子递给她:“这上头,是秀女的名单,朕考考你,看朕都欲选谁。”
永嘉以为是画册,结果翻开,上面只记录和姓氏门第,还有父兄都是何官位,她捧着册子看了两页,不由问:“陛下选嫔妃,难道就不看看样貌?”
沈邵闻言,握着手中笔,用笔尾轻轻抬起永嘉的下颚,他似审视打量片刻:“论样貌,何人比得过阿姐,朕有你,足矣。”
永嘉望着沈邵眼下的笑意,怀中一沉。
他如此说,倒是当真打算将她囚在宫里一辈子吗?
她原以为,日日月月下去,沈邵很快会腻烦,放了她,可如今看来,她似乎不能只等着他玩腻的那一日,她必须要再想办法,尽快离开他。
沈邵见永嘉出神,放下手中的笔,将她扯到怀里来:“心不在焉的想什么?朕夸你,不知谢恩吗?”
永嘉回过神,闻言讷讷的道了句:“多谢陛下…”
沈邵被她逗笑了,他拿过她手中的名册,翻开第一页:“猜一猜,朕要选谁,猜对赏你,猜错了罚…”
沈邵中意的几个秀女,几乎都是从世家大族中挑选的,与择后不同,这几名秀女不仅家世显赫,父兄皆是高官,掌权的掌权,掌兵的掌兵,文武对半,各挑选了四名,皇后当日又择了几位貌美的,林林总总,共十余位。
进了四妃六嫔,余下封美人,沈邵的后宫一下子热闹起来。
永嘉原以为,新人进宫,她总会空闲几日,她已许久未出宫看望母妃,却不想沈邵仍日日宿在御门。
时日一长,不知从哪传出来,说陛下常不进后宫,是因在御门金屋藏娇。
这日沈邵下朝,终于与永嘉说:“你出宫两日。”
永嘉心猜应是与最近的流言有关,但她并未多言询问,听见沈邵放她,立刻收拾好,乘小轿离宫。
永嘉入宫近有月余,姜尚宫在宫外心急如焚,她听闻宋思楼被宋家人抓了,绑去官府,下了狱,只怕会连累到宫内的永嘉,偏她如何也进不了皇宫。
如今见永嘉毫发无损的回来,姜尚宫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地。
“殿下进宫这阵子,太妃念了殿下许多次,奴婢都寻理由搪塞过去,殿下明日去行宫看看太妃吧,奴婢只怕时日长了,太妃娘娘会起疑。”
“今日便去。”永嘉换了件衣裳:“教人备车,我们这几日都住在行宫,多陪陪母妃。”
宫里如今谣言四起,沈邵平息也要许久,想来这一阵子都不会再召见她。她要趁着这段空隙,想一想如何才能逃出京城,如何才能让她们一家人彻底摆脱他的控制。
***
沈邵幸了个花房的宫女,将人调至御前伺候。
消息很快传遍六宫,许多嫔妃借请安之名,前来窥视,就连皇后也曾来过。
众人瞧见那宫女,果然生了副花容月貌,若仔细看,那眉眼间竟还有几分像永嘉长公主。
宫女却有几分不俗姿色,难怪会迷得陛下整月不进后宫。
白毓晚从御门回淑华宫,入门时,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了,幸而被身边的女侍扶住:“皇后娘娘当心。”
白毓晚拖着脚步走到凤位前落坐,似是失魂落魄的坐了好一阵子。
“原来那日在弄玉堂的人便是她吗?”白毓晚兀自呢喃:“也难怪…肯被陛下那般相待的,也就只能是这样不入流之辈,若是世家贵女,怕也要自尽了事了…”
“那是个下-贱货色,娘娘不必放在心上。”皇后的陪嫁嬷嬷瞧着徒然伤感的主子,在旁劝慰:“您是陛下的妻,陛下最是看重您,那等玩物之流,等陛下过阵子腻了,还不是任您拿捏。”
永嘉在行宫住了五日,长公主府来人请她回去,暗说皇宫中来人了。
永嘉没料到沈邵这么快便将她召回去,他是当真一点都不肯顾忌流言蜚语,还是觉得,这些流言蜚语伤不到他身上,所以才毫无顾忌。
也是,日后若有她与他事败露之时,他只需一纸诏书,戳破她的身份,便可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独留她受着千夫所指便好。
永嘉是怀着怒进宫的,可她面对沈邵,即便再怒也要忍着。
入了御门,外殿不见沈邵,她穿过廊道,朝内殿去,行到门前时,脚步忽然一顿。
内殿里,除了沈邵,还有一道身影,正跪在地上侍奉沈邵穿鞋。
他瞧见她,朝她招手,教她进来。
永嘉走到小榻旁,在沈邵对面坐下,她看着他身前的宫女,看身影倒是陌生,似乎不像是御前的人。
“见过长公主。”沈邵开口。
跪在地上的宫女连忙朝向永嘉,磕头请安。
永嘉见此,不解看向沈邵,万分奇怪他到底想干什么。
“抬起头来。”沈邵见永嘉不解,唇畔填了丝笑意。
宫女闻言,缓缓抬头,望向永嘉。
永嘉对上那宫女看来的目光,心头一震,她侧头去看沈邵,却见他正笑着在她们之间打量。
“朕忽然觉得…这女侍竟与阿姐有几分像。”他好似恍然发现般,眼底却皆是玩味。
永嘉在看到那宫女长相的一瞬,便知沈邵是故意的,可他好端端寻个与她长相相似的宫女做什么?
那宫女听见沈邵的话,却故作诚惶诚恐:“陛下谬赞,长公主殿下国色天香,奴婢蒲柳之质,怎敢与长公主殿下相提并论。”
“是么,”沈邵闻言笑笑,他去看永嘉:“阿姐觉得呢?”
沈邵话落,看着永嘉等了许久,都不见她开口,他面上笑意更浓,站起身,朝跪在地上宫女伸出手。
宫女望着天子递来的掌心,先是惊再是喜,最后面颊皆红了。
“封个美人吧,”沈邵望着宫女笑:“赐居钟月殿…再赐你个封号,就‘书’吧。”
天子话落,宫女彻底懵怔,她原以为陛下只对她有几分兴趣,若能找机会爬上龙床,得幸于陛下,便有机会被封为妃嫔。却没想到,陛下竟直接封了她美人,让她与那些世家嫡女们平起平坐,就连钟月殿,也是独门独户的宫苑,寻常的美人,是不配这样的殿宇。
书美人正愣着,不知天子已何时松开她的手,待她回神,激动地再此跪地磕头谢恩。
沈邵教王然去六宫宣旨,又派人送书美人去钟月殿。
所有人离开后,内殿只剩下沈邵与永嘉。
“阿姐觉得如何?”他问她。
永嘉闻言,转头看了身旁的沈邵许久,最后垂下眼睫,淡淡道了句:“陛下开心就好。”
“朕自然开心,就怕你不高兴,”沈邵笑着朝永嘉伸手:“过来,离朕近些。”
永嘉一时未动,被他握住腕扯过去,他将她抱坐在腿上,捧住她小脸亲了亲,他有意撩-拨她,将她挑-逗的面红耳赤,却迟迟无所举动,只含着她的耳唇,哑着嗓音问她:“吃醋了?”
永嘉难受,她抬手去推沈邵,却推不开,她不明白又哪里得罪了他,他偏要想出这么个法子来羞辱她。
书美人,容貌神似便罢,连封号,他也要与她的姝字同音。
“朕今晚就去钟月殿,朕要仔细看看,长公主与宫婢哪个在床上更放-荡。”他抱着她,在她耳边笑言。
永嘉闻言,身子猛地一抖,渐渐四肢发凉,她僵了许久,待回神时,似忍无可忍,她奋力去推沈邵,挣脱开他的禁锢,抱紧衣衫,向后躲。
沈邵倒有耐心,又将她重新抓回来,却再次被她挣脱开。
永嘉跑下小榻欲向外逃,没走两步,就被沈邵从后追上锢住,他打横抱起她,将她重丢回小榻上,压住她,面色眼见沉了下来,他扣住她的脖颈,冷声骂了句:“放你出去两日,是不是又忘了自己谁了?”
第24章 她的替身
宫中金屋藏娇的风言风语最早是从淑华宫中传出来的。
至于是皇后的授意还是底下人碎嘴, 沈邵没有再命人去深入追查,这无伤根本的流言,并非触及他底线之事, 是谁做的都一样。
沈邵遇到书美人那日,也是凑巧。他下了朝, 去淑华宫陪皇后用了午膳, 返回御门时, 路过宫中御花园,王然提起花匠前些日刚栽了几棵梅树, 似乎是江南来的新颖品种。
沈邵便多绕了几步路, 往梅林处走, 就在树下遇上了书美人。
她是因受罚正在林下松土,双手和衣裳沾满了泥土,难得一张小脸倒是白净,瞧见圣驾诚惶诚恐的跪着磕头请安。
沈邵站在梅树下垂眸打量着地上的末等宫女半晌,像是突然起意, 将她带回了御门。
天子白日里突然从御花园调了个宫女去寝宫的消息很快传遍六宫。紧接着后宫嫔妃们相继来御门请安,连皇后也亲手煲了汤来御门奉给他。
沈邵也不藏着掖着,他知道她们是为了什么来, 就一直让宫女在他身旁伺候。
没出两日, 六宫皆见识了,天子在御门金屋里藏的“娇”。
***
沈邵斥了永嘉一句, 她虽不挣扎了,却不肯给他笑意。
沈邵一向恼的便是她这般态度,他放开她的长颈,松开她鬓侧的珠钗,指尖穿过她的柔软的发, 扶住她的脑袋,低身含-住她的软唇,吃净上头的胭脂,他抱着她又吻又咬,厮-磨好了一阵,等放开她时,她的呼吸皆乱了,软唇填了肿胀的红,眼底含着水,似乎是方才的冰冷融化开的。
沈邵深呼了一口气,他抬手理了理永嘉鬓角凌乱的发丝,瞧她绯红的面颊,继续逗她:“你不听话,朕便去钟月殿了。”
册封书美人的当夜,沈邵驾临钟月殿。
书美人紧张接驾。
沈邵阔步往殿中走,王然屏退了钟月殿内所有宫人,才关上殿门跟上前。
书美人略有无措的跪在天子身前,一切来的太快,她甚至来不及反应。
“陛下,奴…奴婢…”书美人在地上跪了许久,也不见天子有所举动,她几番抬头又低头,最后忍不住望着坐在矮榻上沉默喝茶的天子,犹犹豫豫开口:“奴婢伺候您…”
“王然,”沈邵忽然开口,他放下茶盏:“带书美人去雀阳宫坐坐。”
王然在旁垂头称是,走上前去请书美人。
书美人闻言一时愣在地上,半晌才缓缓爬起身,雀阳宫不是长公主未立府前的寝宫么,陛下好端端的让她去雀阳宫做什么?
书美人满腹的不解,可望着天子,却一个字都不敢多问,她随着王然出了殿门,跟在他身后,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询问:“王长侍,陛下让我去雀阳宫做什么?”
“美人去过就知道,”王然回答,他伸臂朝前:“美人这边请。”
书美人顺着王然所指的方向望去,那并非是钟月殿大门的方向,更是迟疑:“…王长侍是不是走错了?”
“美人放心,”王然笑道:“奴才对这些宫苑还是熟悉的,您随着奴才是不会走错的。”
书美人只得随着王然走,最后发觉王然是将她领到了钟月殿的后门,书美人站在后门前,心底有几分不悦,不知这王长侍是不是故意羞辱她。
她虽出身低微些,可现在好歹是陛下亲封的美人,这钟月殿也是陛下赐给她居住的,王然怎敢领着她走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