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再没有视线落在她身上了,月灵姑娘整个人看上去都轻松了很多。
“你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吗?”去牵自己马时,苏炎突然开口道。
落后一步的月灵脚步一顿,微微抬头看向苏炎,不解道:“苏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说要认她当义妹,带她回京么?
这是又改了主意,不想带她回京了?
思及此,月灵手指捏紧,禁不住地紧张起来。
苏炎没回头,慢慢从树上解下缰绳,轻轻解释道:“如今我住在军营,你是个女子不方便随我回军营,我得将你安置在外头。若你不能自己照顾好自己,那我再买一两个丫鬟给你使。”
听了这话,月灵懂了,苏炎这是担心她打小娇生惯养,自己做不来饭菜,也洗不来衣裳。偏生……她还真的不大会弄那些。
月灵羞愧地低了头。
苏炎反头见到她这副样子,还有什么不懂的,遂点头道:“我知道了,明天都给你置办齐全了。只是委屈了你,一切只能按照小妾的标准来办,不能太逾矩。”
这个月灵岂能不知,想她父王后院里的那些姬妾美人,一应排场比起她母妃来说,逊色了可不止一个档次。眼下她扮演的是小妾,自然不能太铺张,越过了正头夫人去。
月灵点点头:“苏大人能照顾我至此,月灵已经很感激苏大人了。”
苏炎正要开口再宽慰一句什么时,那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苏炎扭头望过去,竟见已经走了的镇国大将军林镇山又返回来了。
“苏炎……”还隔了一段距离,林镇山就唤上了。
苏炎忙将缰绳丢给月灵,自己小跑上前去迎林镇山:
“镇国大将军,可是出了事?”
林镇山跳下马背,瞅了瞅不远处的月灵,拉了苏炎就往更远点的地方行去。月灵见了,晓得他们有要事相商,忙背过身去,以示自己不会偷看。
那边,林镇山拉着苏炎行了好一段路,确信那头的月灵不会听到了,才小声询问苏炎道:“苏炎,你跟我说实话,那个美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镇山可不信苏炎先头的那套说辞,什么美人进错了房间,阴错阳差两人睡到了一块。
林镇山是直肠子,直言道:“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暗中算计了?”
苏炎一听,便知瞒不过了。
事实上,苏炎今夜带着月灵姑娘高调现身,就是没想隐瞒的意思,算是将“被人陷害”之事公布于众,先给众将军留个印象,做个见证。等将来遇到了合适的时机,连同这笔债一同向太子算清楚。
所以,眼下见林镇山猜出来了,苏炎并不意外,但凡聪明点的人,都该猜出来。甚至别的“哈哈”笑的将军,未必心头就没有丝毫疑虑,不过是装傻不说破罢了。
眼下被林镇山问到跟前来了,林镇山可是苏炎还在寒窗苦读时就敬佩的名将,最近又一同并肩作战大半年,林镇山的人品苏炎信得过,便直接招了:
“是,在下是被人算计了,先中了药,后又塞了个美人进来,想毁掉我与您府上的联姻。”
林镇山眉头一蹙:“果真如此!我瞅着就不对劲,依着你的人品,便是醉了酒也不至于管不住自个身子,对方竟是用了下三滥的法子,给你下了药?简直混账!”
林镇山是完全将苏炎当好兄弟看,好兄弟遭遇了这等龌鹾之事,林镇山岂能不气?气愤万分道:
“你可知是什么人干的?我这就去做了他,给你出一口气!”
依着林镇山的地位,军营里除了不能动太子殿下外,旁的大小将军全不在话下!
这个苏炎暂时就不打算供出来了,只摇头道:“暂时还不知,日后慢慢查。”
林镇山重重拍了拍苏炎肩膀:“好,以你的聪明才智,要想挖出幕后之人,轻而易举。查出来了,别忘记告诉我一声,我去替你把那小子碎尸万段了!”
林镇山一生光明磊落,最恨那种背地里使阴.毒的人。
苏炎点点头:“好,一定!”
交谈完,林镇山翻身上马先走了。望着林镇山远去的背影,苏炎心头一股暖流腾起,他瞧得出来,林镇山是真心将他当兄弟。
两人年岁,也就相差个十来岁,做兄弟,确实可以。
久久凝视,直到林镇山背影彻底不见了,苏炎才反头去看月灵,只见月灵静静地站在马匹边,为了不偷听始终背对这边。
倒是个懂事的,苏炎给出了评价。
随后,苏炎回到月灵身边,要连夜带她去租赁房屋,见只有一匹马,苏炎又从酒楼里租了匹马给月灵,然后两人一人一骑快速奔向了有院落出租的街道。
早就有苏炎的小厮去挑选房子了,等苏炎到了,很快谈妥了一座两进的小院子,又命小厮连夜寻来了人牙子,让月灵亲自挑选了一个粗使婆子和两个贴身的小丫鬟。末了,苏炎又给她挑了一个看上去还算机灵的跑腿小厮。
从此,月灵就安心在小院子里住了下来,只等着将来苏炎凯旋时,一道带她回京。
第31章
时间一晃, 倭寇之战打了半年多了,推开窗户,院中的景色已从春天的桃花朵朵, 变成了秋天的桂花满枝, 黄嫩嫩的,压得枝头弯了腰。
“嗯, 真香!”林灼灼两只手臂交叠趴在窗楞上,闭上眼, 深吸一口气, 说不出的清香, 林灼灼满脸的享受。
“什么东西香啊?”
三房的林灿灿歇了晌起来, 闷在闺房里怪无趣的,被她娘逼着念了半个时辰书, 实在忍受不了了,就偷摸溜了出来,来寻林灼灼玩。
却不想, 林灿灿刚跨进林灼灼的小院子,就见林灼灼闭着眼趴在窗口, 说什么“真香”!
林灿灿立马跑了过去, 边跑边囔囔上了:“灼灼, 什么东西真香啊?好吃吗?甜不甜?”
林灼灼一听, 还闭着眼呢就“噗嗤”一下笑开了, 睁开眸子朝林灿灿数落道:“你也太贪吃了点, 什么都能想到吃食上。我说的可不是食物香, 是那个香啦!”
说着,抬手指向满树的桂花。
“哦……”林灿灿听了,脚步立马放缓, 改跑为走了,明显的一脸失望。
林灼灼见她如此,再次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打趣林灿灿道:“灿灿,你也太没出息了,整日里就只想到好吃的,吃不着,还丧气上了?”
林灿灿不反驳,只摸着嘴角道:“没办法,我不吃,就要流口水。”
林灼灼却再次被逗乐了:“你哪里是不吃就要流口水,你是满脑子幻想吃的,馋得口水直流好吗?”
脑海里总浮现各种各样好吃的,任谁时时刻刻想,嘴角都要流口水啊。
这是最正常的生理反应呢。
林灿灿嘟嘟嘴,一跺脚:“哎呀,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懂。你又不贪吃!”
林灼灼见她急了,忙笑道:“好啦,好啦,其实桂花也是一种吃食啊,你要是想吃,咱俩摘些桂花下来,交给小厨房做一锅桂花糕出来,如何?”
林灿灿立马双眼亮了,再次雀跃道:“好呀,好呀,这就摘!”说罢,立马开始撸衣袖。
林灼灼见堂妹这般心急,忙令碧岚去后院搬一架木梯子来,再弄一个竹篮和几把花剪。
“这条好,上头的桂花又香,花朵一朵挨一朵又浓密。”林灿灿第一个爬上木梯,逮住一条结满桂花的枝头,拿起花剪就一剪子下去。
“来,给我。”林灼灼有些恐高,不敢爬上去,就在下头接。
林灿灿抛下,林灼灼双手接住,拿起来凑到鼻尖一嗅,赞叹道:“嗯,是好香。”
碧岚、碧青带着好几个小丫鬟立在一旁观看,望着姐妹俩配合如此默契,纷纷笑了。
说起来呀,林国公府里总共就三个姑娘,以前三个姑娘经常在一处嬉戏,可后来也不知怎的,自打她们三姑娘魔梦了两场,与三房的四姑娘还是很要好,却与大房的二姑娘逐渐生分了,这大半年来甚少走动。
不仅如此,碧青还感悟到,三姑娘待她这个大丫鬟也逐渐疏远了些,远比不上对碧岚的亲厚了。
碧青瞧着正笑着的三姑娘,心头怅然,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正在这时……
“碧岚,快来。”林灼灼突然跳着脚,尖声惊叫。
唬了木梯上的林灿灿一跳,忙俯身问:“灼灼,怎么了?”
碧岚连忙冲上去,见了,也吓了一跳:“妈呀,蜈蚣!姑娘快跑!”
林灼灼最是害怕这种多脚的虫子了,吓得想哭,偏生也不知怎的,她往左跑,那蜈蚣就追到左边来,她往右跑,那蜈蚣就追到右边来。
这真是吓哭了林灼灼,“啊”“啊”尖叫个不停,手里的桂花枝子也抛落了一地。
“别怕,我来了!”
只见林灿灿大喊一声,匆匆滑下木梯,一个箭步冲到林灼灼身边,然后大脚一抬,再往下一踩,她的绣鞋恰好将多脚蜈蚣盖住。
林灼灼扭头看到这一幕惊呆了。
只见蜈蚣的尾巴还在绣鞋下扭动。
“灿灿,你不怕啊?”林灼灼声音都有些怯怯的。
“怕啥?不就一条蜈蚣而已!抓活的,泡酒吃!”林灿灿小心翼翼控制着脚下力度,怕把它踩死了。
林灼灼:……
还抓活的?
泡酒吃?
想想那个画面,就心脏一颤。
林灿灿已经扬声吩咐道:“碧岚,快去拿个钳子和罐子来,我好逮住它。”
林灼灼:……
再次一个胆怯。
很快,碧岚拿来了钳子和罐子,只见林灿灿手拿钳子,弯腰去夹露在绣鞋外还在扭动的蜈蚣尾巴,夹紧了,绣鞋一撤,然后火速将蜈蚣塞进罐子里,拧好盖。
“妥了!”林灿灿捧着罐子当宝贝,笑眯眯地朝林灼灼高举起来。
林灼灼瞧完整个捕捉过程,只觉自个的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再见林灿灿朝自己高举,忙不迭后退一步:“别过来,我怕。”
“胆小鬼,都逮进罐子里,还怕。”林灿灿嘴上这般说,却真的止了步子,不去吓唬林灼灼了。
出了这一档子事,林灼灼是再没心思在院子里摘什么桂花了,将活儿全部交给碧岚和别的丫鬟去做,捂着胸口转身回了房。
林灿灿呢,有了新得的蜈蚣,急着回去泡酒,再不逗留,抱着罐子就出了林灼灼的小院,回自个的三房去了。
林灼灼坐在临窗的凉榻上,见蜈蚣被抱走了,心头略略松了松,那依旧是后怕得很。这阵不适啊持续了好一会,直到小厨房做好了桂花糕,碧岚捧过来让品尝时,林灼灼心口还有点点慌呢。
“不了,我没胃口。”想到摘桂花,差点被蜈蚣缠住不放,林灼灼哪里还有什么胃口去品尝。
摇着头,不想吃。
末了,林灼灼吩咐分出一半送去三房,再将剩下的再分出一半,端去给自个娘亲尝尝,最后剩下的那些让碧岚等几个小丫鬟分了尝尝鲜。
话音刚落,林灼灼又叫住了碧岚:“算了,你负责送去给三婶,娘亲那些你不必送了,我自个去送。”
很快,六七块桂花糕装在了食盒里,小丫鬟捧着,林灼灼带着小丫鬟快步去了娘亲的上房。
“娘,女儿亲手摘了桂花,弄了些桂花糕来。”
还没进屋,林灼灼已经囔囔起来了,待挑帘进去,见娘亲坐在窗边看信,林灼灼立马双眼放亮,飞快接过小丫鬟手里的食盒,摆摆手让小丫鬟退下,然后快步来到娘亲身边。
笑道:“娘,是不是爹爹又来信了。”
萧盈盈点点头,视线却没从信纸上离开,似乎正看到精彩处。
“爹爹又说什么了?”林灼灼将食盒搁在矮几上,自个挨在娘亲肩头,凑过头去一块看,然后在信上看到:“有人给苏炎下药,塞美人……”
林灼灼惊了:“怎的,苏炎没有动静,反倒是太子先沉不住气,算计上苏炎了?还是塞美人这种最俗套的剧情?”
看完信,萧盈盈也是很惊讶:“没想到太子不按常理出牌啊,东南沿海刚迎来几次漂亮的大胜仗,还没到收尾的时候呢,太子就开始动苏炎了?”
再怎么着,也该等到战役快收尾时,苏炎作用不大了,再动苏炎,才符合常理啊。
林灼灼对太子那脑子到底是如何运转的,也是猜不透,但道:“别的猜不透,但有一点是看出来了,林真真在太子心头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重要啊。”
可不是,比战局都重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