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幽灵》、《暗潮》、最后是《宿命》。
是有关于命运的暗示,是带着希望的期许与焦急。
“那么那几本小说……”
他复杂地注视着千里, 想要继续说些什么, 又觉得自己喉咙紧到说不出话来。
已经可以确定了不是吗?每次自己说感想的时候,对方总是有难掩的失望,他只是因为他理解得不到位而已。
现在看来, 岂止是不到位,甚至是天差地别。
怎么能不失望呢?
织田作之助想。
从一开始, 在自己遇到对方之后,从第一篇长篇小说的开始,她就一直在为这件事情努力。
是隐晦的,也是极尽可能的,像是在摇摇欲坠的悬崖边,对着不知道能不能听到的崖下大声呼喊。可她身处的确实是人群众多的地方,无数的人们拿起又钻研, 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得懂她想要传达的。
一本又一本, 哪怕是他这个家人也没有, 从没有被理解过真正的意思。
“千里……”
织田作之助注视着对方, 声音里带着愧意。
“很抱……”
“不,不是你的问题。”
他刚说了两个字, 千里就立刻打断,把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是我的问题,我知道都是因为我写得太隐晦了, 看不出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那种隐晦程度, 太宰都没看出来!要不是乱步自己就是挂, 估计再过十年都不一定能有人发现。
“总之, 现在没事情了。”
千里转移话题,直接吹起了一旁的江户川乱步,把自己找上门的委托给说成了更加被动的轻松巧合。
“我今天认识了乱步,乱步他特别厉害,一下子就看出了我想说的,真的不愧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
说着,千里转过头对对方眨了眨眼,意思相当明显。
至少现在,一定要帮忙瞒住织田作!她还不想让对方在这种关键时候分心!
江户川乱步:“……”
我觉得你不行,而且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他摘下眼镜放到怀里,也不说话,就眯着眼睛露,对千里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等千里反应,织田作之助的声音再度响起。
“说起来,千里你脖子上的纱布是怎么回事?”
千里身体一震,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虽然里面还是与谢野晶子友情提供的大码的,但是因为套上了没有蹭上血的外套,所以让人看不出来原本的衣服到底被血染成什么样,但是脖子……
伤口的位置衣领遮不下去!
突然竖衣领肯定更怪,她就只能这样了,而且之前的注意力都被五条悟还有孩子什么的分散了注意力,直接把这件事忘掉了。
“我这个吧……”
千里思维飞速运转想要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
卧槽到底什么伤能只伤到脖子?在线等,急!
“就是一个小……擦伤!”
没错!就是擦伤!
千里状似自然地重新看向织田作之助,脸不红气不喘地开始瞎掰。
“是我不小心的,看着缠了绷带,其实是贴个创口贴就行的小伤!”
“噗——”
千里刷的一下瞪向声源处的乱步,眼神极近暗示。
至少别给我拆台啊!!!
“这样吗?”
织田作之助看了看千里,又看了看其他人,心里对于千里到底是不是掩盖有了数。
但是他体贴地没有在现在追问,而是点了点头,顺着千里的意思轻轻揭过。
“我知道了。”
千里想要隐瞒就肯定不会说,但是他可以在日后问其他人,看着他们都是知道原因的,估计给千里包扎的就是这里了。
“那么现在,该说委托了吧?”
江户川乱步拍了拍桌子,吸引注意力。
“虽然看起来牵涉很多,但是千里只想要保……”
他略微停顿,选择跟着千里一起叫了这个明显姓氏是织田的织田作之助为织田作。
“嗯,保织田作,所以就变成只有港口黑手党一个势力了。”
不管是mimic还是异能特务科,追根究底和这个织田作一点关系都没有,哪怕是mimic,他江户川乱步能一次给对方介绍一堆厉害的人不带重样的。
而且他们还有社长啊!社长这么厉害!对付mimic还不是手到擒来!
被开了八百米滤镜的福泽谕吉:???
“港口黑手党,森鸥外吗。”
与谢野晶子冷冷一笑。
“这个人渣,砍死100遍都不够解恨。”
只要能给森鸥外添堵,她与谢野晶子绝对赞同!
“幸介他们被转移到东京了现在也不用担心,织田作能安全脱离黑手党就最好了,而且我也联系了太宰,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千里跟着开口,觉得自己这边形势还算不错。
毕竟织田作要是真的死遁或者怎么了了,mimic还能满日本的找织田作吗?就算他找了,日本的势力也不一定会容得下这么一个外国势力在国内乱窜吧?
千里这边更安心了,而另一边,mimic则发生了不一般的事情。
被纪德看作希望的织田作之助所说的话他并没有无视的意思,尽管对方拒绝了与他们战斗,但是纪德并不在意。
只是拒绝而已,让对方理解自己抛弃那个所谓的坚持动手的方法总会有。
他秉持着新奇却又有些无所谓的态度,买了织田作之助所说的书。
——《幽灵》。
不得不说名字确实与他们这样的人颇为相配,就是不知道内容是什么样了,据说日本的文化很奇怪,是一种好奇怪的……嗯,细腻?
作为欧洲人的纪德想着在欧洲的时候别人说出的对日本人总是奇奇怪怪爱鞠躬一类的刻板印象,到底还是听从了织田作之助的安利,打开了手中的小说。
反正也就看一遍,好让织田死心。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纪德一目十行地浏览起来。因为战争与任务的原因,他还算学了好几门外语,日语也是其中一种,不用现找个翻译。
一分钟过去了,他默默翻回第一页,认真阅读起来。
半小时过去了,屋里除了书页翻阅的声音,竟然一丝其他的声音也没有。
一小时过去了,纪德竟然还保持着一开始笔直的坐姿看着书,一点变化都没有。
三小时过去了,他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小说,俨然沉浸在书里,完全无视了外界的一切。
直到天色渐晚,夕阳笼罩在手中小说的最后一页上,他才恍惚抬起头,红色的眼眸映着余晖,给那双一直都充满死寂的眼底也带上了一丝微光。
要怎么说呢?
他重新低头把书合上,指尖摩挲着封面,上面[幽灵]的两个异国文字在这一刻格外醒目。
要如何形容呢?
纪德定定地看着这两个字,心中翻涌着如同潮水一般的情绪。它们一会儿冲上岸边,一会儿又从容退去,每一次的到来都发出了他不曾想过的巨大声响。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如此、如此的相像,充满了让人内心颤栗的理解,仿佛有一个人直视到了这一片混乱的内心,然后以此为基点,铺开了一整本的文字。
意气的、荣耀的、胆寒的、背叛的、抛弃的、彷徨的、死寂的。
他的目光来到了作者的署名上,用一种全新的、陌生的、却又珍重的态度,在尚还杂乱的心间,记住这个名字。
——千里。
——千、里。
祖国里没有看到过的东西,现在竟然在遥远的日本看到,这到底是讽刺还是幸运呢?
纪德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
将军的结局……到底是怎样呢?
已经堕落的将军,在最后的最后将死气沉沉的目光转向村庄的时候,结局应该已经明了了才是。
可是,他总有一种异常的感觉,像是戛然而止,留下了一大段的内容。
纪德忍不住地试图思考。
如果是有关于结局,那么现在的他所想的一定是那一个。
将军最后会选择死亡,就如同他、如同他们这些幽灵所选择的一样。
但是,仅仅是结局的那一段应该不是的,因为将军所前往的村庄是自己国民的村庄。哪怕将军堕落,做出了很多曾经不屑的事情,但是他却始终没有在任务之外对自己曾为之奋战的国民做过什么。
所以这本书是不完整的,结局只是看起来引人遐想而已。
纪德重新把手中的书翻到最后几页的结局,再度仔细阅读了一遍,这样的想法愈加深刻。
结局是不完整的。
这样的想法占据了他的脑海,他突然产生了一种迫切的心情,催促着让他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对《约翰书》里的内容有所疑惑的时候,催促着父亲给自己讲解。
作者、或者说作家千里。在对方的心中,将军最终的结局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要写出这样不完整的结局?为什么把这里作为末尾?
已经走下生存台阶的将军,难道除了死亡的结局,还会有其他的他想象不到的结局吗?
时间又良久,纪德突然叫来了副官。
“这本书,给所有人阅读。”
副官瞄了眼纪德手里的书,干脆利落地应下,丝毫没有疑问的意思。
纪德想了想,又果断加了一句。
“另外……再给我这个作者写出的所有书和本人的资料。”
既然织田作之助说千里是日本最有名的作家,那么肯定不止这一本,资料应该也是半公开的。
想要知道,那么找到去问作者本人就可以了。
关于这个不完整的结局,他一定要知道。
第75章
太宰回到日本的时候是第二天的凌晨。
四月末的气温并没有多高, 更何况是凌晨,但太宰治却不以为意。
他下了飞机,不着痕迹地离开了人群, 在某个隐蔽的角落里,拨打了织田作之助的电话。
他相信, 既然他能知道了,那么事件中心的织田作本人不可能会不被千里告知。
拨打过去的电话在嘟地响了一下后,就被迅速接通。
“太宰。”
里面传来了织田作之助的声音。
“回来了吗。”
之前在武装侦探社讨论的时候,千里就和他说已经通知了太宰,现在对方给自己打电话, 也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啊, 没错。”
太宰治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垂下的眼眸里是如同此刻夜色一般的晦涩。
“聊聊吧。”
这个时间,正适合不是吗?
“嗯。”
织田作之助听出对方要和自己两个人单独聊的意思, 直接报了自己的地址。
没一会儿,赶到的太宰治就和织田作在一个房间里。
“老实说回来的路上我想了很多。”
太宰坐在椅子上, 长叹一口气。
“一个不注意竟然就出了这样的事情,把我支出去就是为了这个……”
是因为自己能看出森先生的阴谋所以才这样的吗?
“但是现在提前知道了。”
织田作之助拉开椅子, 坐到了太宰治的旁边。
“就结果来说, 肯定不会是那种。”
孩子们转移了,他不会被mimic抓到这一点, 所以织田作无所畏惧。
作为当事人, 他能够深刻地明白, 如果一切都和千里所说的未来一模一样的话, 那么他的死因并非同归于尽, 而是失去了想要继续活着的意志。
“而且……”
织田作之助的神情认真起来。
“比起我自己, 另一件事情更让我关心。”
“有关于千里。”
太宰治平静地说出织田作之助想要说的话。
“如果说当初[龙头战争]和《活着》里为88的时间还能够说是巧合的话, 那么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但是从前只能隐晦地用小说提醒的她现在却突然能够直白地说出全部的未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千里在隐瞒。”
织田作之助毫不犹豫地揭露。
“她找到了一家名为武装侦探社的组织,我到达的时候她的脖子上缠着纱布,她自己说是小伤。”
一旦他真的认真起来,绝对会相当可靠,更何况还是有关于自家孩子的事情,织田作之助的脑袋总是能无比灵光。
他回忆白天的细节,继续开口。
“她换了衬衣,是侦探社里与谢野小姐的,如果仅仅是脏了她不会丢掉,而且……外套上有血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