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阮棉一样心慈手软。
陆鹤唳的狠毒丝毫不下于林长鲸,他找来一面镜子,让林长鲸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她光洁的额头、脸颊、下巴上一笔一画地刻下“贱人”两个字。
这就是个疯子!
没有麻醉,林长鲸中间疼晕了过去,接着被一盆凉水浇醒的,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冷战。
陆鹤唳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镜子,“看,这才是真正的你,多么丑陋。”
镜子中的女人半脸苍白如纸,半脸肿得老高,泛红的伤口衬得字迹愈发清晰,林长鲸死死盯着镜子中的陆鹤唳,浑身颤抖,却无能为力。
陆鹤唳看着窗外微微泛白的天色,“天快亮了,该送你上路了。”
忽然,他像被人隔空点了穴道一般,刀子贴在林长鲸的脖颈处,动作却生生顿住,整个人砸在了地上。
林长鲸睁开眼睛,顾不得想那么多,情急之下冒出杀人灭口的想法,理智又阻止了她。
别墅里肯定有摄像头,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如果真杀了他,这辈子也就毁了。
她摸走陆鹤唳身上的车钥匙与钱包,临走前对着他的脸狠狠踹了一脚,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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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长鲸逃走后,阮棉带着人潜入别墅中,将晕倒的陆鹤唳带走,抹掉了现场的痕迹。
而这边林长鲸从别墅逃出来以后,就往曾经的家中奔去。
人在最惊慌无助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想回到记忆中最安全的地方。纵使林母对林长鲸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这个家仍给她一丝温暖。
只是林母已经被她亲手杀了。
林长鲸一路狂奔回家,颤抖着双手打开家门,迅速反锁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林长鲸靠在门上大口地喘息着,两条腿止不住的颤抖,身体顺着墙壁缓缓滑落,直到瘫坐在地上,脸上的汗水与血水混合在一起,蛰得伤口生疼。
但这些都比不上劫后逃生的庆幸,只要还活着,一切都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林长鲸慢慢平复了呼吸,打算喝口水,清理一下伤口,再好好计划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此时天色刚蒙蒙亮。
林长鲸撑着胳膊,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厨房里打算给自己接一杯水,突然发现厨房的东西被人用过,水池里还有未刷的碗筷。
她突然变得戒备起来,有人潜入家里了。
“长鲸,你终于回来了。”
一片静谧的夜中,一道阴森森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林长鲸惊醒猛地回头,看到熟悉的面孔,瞳孔骤缩。
“啊———”
手里的玻璃杯掉在地上发出清冽的破碎声,林长鲸后退一步,刚平复的心脏又剧烈地跳动起来,她努力克制住颤抖的声线,“你是人是鬼?”
林母阴森森地咧开嘴笑,“你当初不是把我杀了,我当然是鬼了。”
林长鲸在慌乱之中瞥见地上的影子,确定她是人,却没有感到丝毫轻松。
她为什么还活着?
当初喂了她这么多安眠药,不可能醒的,到底是谁救了她?
现在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一夜未睡,身体与精神又饱受折磨,林长鲸已经濒临极限,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要沉睡,她身体晃了晃,勉强扯开一抹笑容,“妈妈,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母冷笑一声,“怎么,没把你母亲杀死,你很失望?”
林长鲸面色僵硬,“妈妈,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我怎么可能想杀你。”
林母刷地上前,握住林长鲸的手,将她往外拽,“你没想杀我,那你心虚什么!跟我上法庭!让法官判断你想没想杀我!”
“不!”林长鲸挣脱林母的双手,惊慌失措地摇摇头,“妈妈,虎毒尚不食子,你不能这么对我。”
林母根本不吃她这一套,“你当初想杀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是我我辛辛苦苦将你拉扯大的。”
趋利避害的本能反应使她下意识地摸到一把菜刀,往林母身上砍。
只不过她的右手之前被陆鹤唳拿刀刺穿,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处理,估计废了,此时拿着刀的手更没有多少力气,被林母轻飘飘一挡,就再也没有反抗之力。
林母反手一巴掌甩在她脸上,“你个死丫头,现在还想杀了我,真是养了一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你给我过来!”
“送你去法庭真是便宜你了,我养你这么大,你还没报答我呢!”林母钳制着林长鲸的双手,将她往外拖,“你这张脸算毁了,那就只好用你这身子来回报你老母亲了!”
眼瞧着到了门口,林长鲸找准机会,使出最后的力气,在林母手上狠狠一咬,几乎尝到了嘴里血腥味还没松口。
“啊——”林母惨叫一声,倒吸一口冷气,猛地甩开了林长鲸。
林长鲸趁机夺门而出,连滚带爬地下了楼,仿佛背后有厉鬼在追她,一路逃到了车上。
拉开车门却发现陆鹤唳正坐在驾驶座上!
“还想逃到哪儿?”他的声音犹如一道催命符。
林长鲸呼吸一窒,明显感觉心跳停了两拍,随即体内肾上腺素飙升,心脏又开始疯狂地跳动,身体应激反应已经达到了她承受不住的地步。
她不由得后退一步,刺眼的灯光突然从侧面直射过来,紧接着响起紧急鸣笛的声音。
林长鲸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而要撞到她的那辆车却在距离她两米远的地方刹了车。
阮棉从车上下来,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将林长鲸带走。
陆鹤唳看到阮棉,眼神空洞无神,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麻木地叫了一声,“主人。”
阮棉调出控制面板,点了一个按钮,陆鹤唳顿时像被抽走丝线的木偶,倒在了地上。
“把他也送回去。”
*
林长鲸再次醒来,是在医院的VIP病房里。
挂钟上的时间显示是下午两点二十五分,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落在病房的地上,一片斑驳。
屋内的暖气已经停了,有些许的冷,按照时间推算,春天已经到了。
林长鲸抬起手,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掌心密密麻麻传来的痛楚让她清楚地知道她尚在人间。
除了脸上与手上的疼痛,浑身发软外,身体并没有其他异样。
看来那辆车没有撞到她。
是谁将她带来这里的呢?
陆鹤唳恨不得杀了她,肯定不会这么好心。
“咔擦”一声,门打开。
谢朝辞走进来,看到她醒来,惊喜道:“长鲸姐姐,你醒了。”
林长鲸眼中滑过一丝诧异,“小辞……?是你救了我?”随即又想到自己脸上丑陋的字,拉起被子遮住了脸,“别看。”
谢朝辞走过去,埋怨的语气透着一丝亲昵,“姐姐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美的,陆鹤唳这个大坏蛋,我们已经抓住他,一定要让她给姐姐道歉!”
林长鲸拉下被子,震惊道:“你们?抓住了陆鹤唳?”
“是哦,我跟星衍哥,一定会为姐姐报仇的!”谢朝辞一派天真少年的模样,朝门口喊了一声,“星衍哥,你快进来。”
江星衍推门而进,面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令人吃惊的是,陆鹤唳竟然像个小跟班一样,低眉顺眼地跟在他身后。
“长鲸,你终于醒了。”他温柔道,然而面对陆鹤唳的时候却疾言厉色,“还不快给长鲸道歉!”
陆鹤唳抬起幽深的双眸,缓缓走近病床边,林长鲸警惕地盯着他的动作,然而他就像一个被操纵的机器人般,深深地弯下腰,说了一声“对不起”。
气氛很诡异。
林长鲸愣住了,“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有高人指点。”谢朝辞笑眯眯道。
林长鲸皱眉,“高人?”
就在此时,阮棉推门而进,林长鲸惊恐地睁大眼睛,“阮棉!”
谢朝辞忙迎上去接过阮棉抱着的鲜花,“阮棉姐姐,你终于来了。”
江星衍颔首,“您来了。”
陆鹤唳走过去,机械地叫了一声“主人”,便乖乖地站在距离阮棉一米远的地方,像个保镖一样。
林长鲸不由自主抓紧床单,伤口裂开,浸染了纱布,她仍紧紧地揪着床单,死死地盯着他们四人,“你们……”
“阮棉姐姐就是我们所说的高人。”谢朝辞解释道,眼中带着对阮棉的百分百的仰慕。
林长鲸将这两天的事情串在一起,忽然死死地瞪大眼睛,“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算计好的!”
阮棉对江星衍与谢朝辞道:“你们先带着陆鹤唳在外面等我。”
房间只剩下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阮棉慢条斯理地将花束插在花瓶里,面容恬淡,动作十分优雅。
林长鲸浑身紧绷,却没有一丝力气,如果阮棉现在想对她做什么,她根本没有一丝反抗之力。
她现在的脑子有点乱,无数个疑问盘旋在脑海,挤得脑袋都要爆炸了。
阮棉剪掉一枝花的刺,“一切都是我设计好的,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林长鲸抓紧被子,“江星衍与谢朝辞……”
阮棉:“他们俩早就听命于我。”
林长鲸怔忪,“陆鹤唳他怎么了?”
阮棉:“他被我控制了,至于方法,我不想告诉你。”
林长鲸垂眸,哑然。
阮棉插完最后一朵花,非常满意自己的作品,“还有你母亲也是我救的呢。”
轻飘飘的话语宛如一块巨石压在林长鲸的心头,令她喘不过气来,仿佛陷入深海,氧气即将耗尽,却被海藻缠住了脚腕,挣脱不得。
从她进入娱乐圈爆火,是因为阮棉,退圈,也是因为阮棉,后来的种种一切,都与阮棉息息相关。
林长鲸觉得自己就像孙悟空,看似翻云覆雨,实际上怎么也逃脱不掉如来佛祖的五指山。
阮棉将花瓶摆在窗台上,“你看,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承诺你的全都做到了,可惜你总不相信我。”
林长鲸喃喃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阮棉微微一笑,“没想干什么,只是告诉你,你的一切全都是我给你的,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拿走。”
林长鲸挺直的脊背缓缓弯了下去,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力气。
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女人给的。
而她竟然不自量力地想要杀了她,以卵击石。
“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以后全都听你的。”
她是真正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阮棉的对手。
只有乖乖听命于阮棉,才能得到她想要的。
“以后?”阮棉顿了一下,“我是打算让你控制陆鹤唳,取代他位置,然后再送你上娱乐圈巅峰的。”
林长鲸麻木的眼中浮现一丝光亮。
阮棉又道:“但是现在我觉得,像你这样的人,不配。”
如果让这样心狠手辣,没有一丝道德底线的人得到了一切,那这可真是个扭曲的世界。
“至于你……”阮棉平静地看着她,“就在这里好好学学什么叫做人的底线,会有人代替你在外面好好活着。”
对于训不服的野兽,拔掉她的利爪,然后再将她囚禁起来,是最残忍的惩罚。
林长鲸心里一阵惊慌,“你什么意思?”
这时一个与林长鲸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孩儿走进来,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意,眼神清澈,“姐姐,我们该走了吧。”
林长鲸声线微微颤抖,“她是谁?”
女孩儿笑容甜美,一如带上面具的林长鲸,好奇道:“咦?这位姐姐怎么跟我长得这么像,你好呀,我叫林长鲸。”
林长鲸一下子反应过来阮棉想干什么,她眼中卷起巨大的惊骇,惊慌失措地掀开被子,腿一软跪在地上,“求你别这么对我,我会乖乖听话的,我也再也不敢了,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可以给我吃下毒药,或者…怎么样都行,只要你相信我……”
“那你就乖乖呆在这儿,至少衣食无忧。”阮棉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向那个女孩儿招了招手,“走吧,长鲸。”
“林长鲸”甜甜一笑,“嗯。”
林长鲸刷地跌坐在地上,眼神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