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蒂克药丸——金呆了
金呆了  发于:2021年04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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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于爱情的观点最受欢迎,与吴蔚恰好背道,不耽溺于任何男色,永远热爱精致空间,永远计算付出回报比例,总有漂亮句子劝人独立,政治正确,激励人心。不似吴蔚,付出了所有,精神世界满满当当,现实世界却一无所获。
  过去程伊总爱叫好,还给吴蔚看,吴蔚就笑笑,说这是很典型的律政佳人,说出的话又mean又招人爱。
  真正认识学姐的那一刻,程伊意识到,这种人规避了一切伤害,所以不能善意的体察生活细微,把自己包在壳里,避免感染,获得嘴上的抗体,实际只是因为自己住在漂亮的无菌空间里。这样的人说是Influencer不如说是Infector。冷漠感染者。
  程伊开始渐渐把微博与生活割裂,不想再去见什么喜欢的博主了,也更愿意对任何兴趣给予充分的行动空间。
  她不想变成那样一种生活在龟壳里夸夸其谈的人。就算网上是高大上的观点输出者,是消费主义的走狗,现实里她也得是一个对生活有温度的普通人。得生活,得交流,得恋爱。

  程伊走到车前,敲敲半开的车窗。
  祁深洲在用电脑,聚精会神在一方屏幕里,她敲了窗他也只是眉头动了动,眼睛也没来得及抬,应该是很忙。她等了会,在他敲击键盘时问:“所以是可以跨城办公咯。”
  祁深洲抬首,揉了揉眉头,左右拧颈,“不行,但没办法。”
  祁深洲没把整句说出来,倒是程伊帮他把话里的未分解内容稀释出来:“所以,是我影响了你?”
  他看了眼她,打开车门,“没有。”
  “我不上车了。”她攀着车窗,霓虹恰落头顶,像是一个漂亮的彩虹发箍,跟着她脑袋的角度倾斜。
  “车上凉,有空调。”
  “不了,车上有味道。”
  她翻了个白眼,人也没赌气挪开。此刻Buly苏格兰地衣的味道浓得呛鼻,这个浓度根本就是故意的。
  “不喜欢吗?”祁深洲由侧手边掏出身体乳,上下翻转,“我以为你们女孩子很喜欢这种东西。”
  “当然喜欢,”她捏住鼻子,“不喜欢我打广告干嘛呢?”这款身体乳半年前她做过推广,复古瓶身颇为好销。“你要是有什么不知道名字的女孩儿喜欢,我家还有好几瓶没开封呢,断货的大马士革玫瑰也有。”
  祁深洲知道她这张嘴一点不饶人,“好啊,下次带点给我。”
  程伊的手臂被吹凉,舒服得很,极不情愿走开,只是话题到这里突然就进行不下去了。
  “你早点回去工作吧。”
  “不是看我能不能说到做到吗?”祁深洲点击保存,合上了电脑,够手往后座一丢,不咸不淡地说,“不见证一下我翘工的结局吗?”
  “有意思吗?”
  “有。”祁深洲盯着她,一张脸蛋比以前多了不少风情,商圈常言“黑洞效应”,想来自媒体圈层给她带去不少光亮的自信。隔着一个副驾的距离还是太远了,他开口道,“你不上车,那就我下车。”
  祁深洲锁了车,走到程伊身边又回头把天窗开了,“这味太浓了,还是得散散。”
  程伊咬住唇,没有说话。
  见她不语,祁深洲行至跟前,继续说:“难怪你闻不得,我都受不了。”
  她眨眨眼,继续沉默:“......”
  银色树灯在他身后一闪一闪,一场风雨即将来临,湿漉漉的热风裹挟身体,填满每一寸空隙。
  “你不问问?我准备了解释。”
  程伊没好气地倒退一步,“解释什么?”
  “气味。”
  程伊板起脸,“我并不好奇。”
  那天的谈话不算愉快,但也不至于到需要解释的地步。
  “程伊,你说我变了,不喜欢说话了,我现在准备了话说,你不接话我怎么说啊。”他懊恼地撇了下嘴,“你要不要问一下?”
  “那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她昂起脸。
  “没有。”
  她“啧”了一声,“你对我都没有好奇心了。”
  “那就有,”祁深洲没被她堵住,顺着话口问了出来,“那男的是不是gay?”方才刷了他的微博,相册不少紧身运动瞬间,一般只有那类人会喜欢把特别部位迫不及待地展示。
  “那是人家隐私!”
  “那行,换一个,”他继续,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多久?”
  “啊?”一阵风刮过,头顶的梧桐叶飒飒作响,雨星子迈着轻盈的步子飘零至脸颊。程伊摸上湿润,嘀咕道,“下雨了。”
  落叶纷飞,霓虹炫目,程伊很聪明的避开了那个问题,祁深洲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嗯,台风要来了。”
  “台风?”程伊皱眉,“那你回不回得去茗城啊?”
  祁深洲拳头抵上唇,止不住地笑出声来,“果然有用。”
  “啊?”程伊反应过来,像是被耍了,“祁深洲......你还是这么坏!”
  “我哪儿坏了!”祁深洲奇了,“我能有你坏?”
  “我哪儿坏了?”程伊又给气高了,扭身往家走,刚走出两步见他跟上,将他往车子推,“你天窗还开着呢!”
  祁深洲反手拉住她,“那你等我,我关一下,”又问,“或者,你要不要坐我车回去。”
  “就几百米。”
  “那等我锁车。”
  程伊推他:“祁深洲你赶紧走吧,台风真来了你就走不了了。”
  好像他们在一起总是这样赶时间,上帝是不是错误植入了一个沙漏在他们的关系里。为什么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时间都那么紧迫,总来不及好好说话。
  祁深洲捏她的手紧了紧,沉声道,“来不及了,台风已经来了。”
  他出发时就知道会有台风,米亚见他订机票,吓得腿软,以为公司出什么事了,别前方战斗后方失守,最近内部变动很大,群消息看得人心惶惶,尤其是祁深洲的职位是否会晋升至D级,项目组最为心切。
  他拍拍米亚的肩,“我已经找到下一个项目了。”
  “是那个网红零食吗?去年没拿到牌。”
  “不是,一个新的、你没见过的。”一个比任何项目都要难搞的人。
  祁深洲锁好车,将程伊揽进臂弯。风说大就大,忽然猛烈,巨幕夜色里,她单薄像个纸片。
  “大晚上为什么要去我家!”她试图挣扎,毕竟说到回家心头就有气,想起上回没被压成的事儿。明明有那么多不愉快,为什么还是可以继续,她顶着问号,埋在他高大的影子里,往家走。
  “看我儿子。”
  “渣男!一文不名不见人,赡养费也不见影,儿子火了来看他,缺位父亲果然总能理直气壮。”
  祁深洲笑得抖了起来,“你怎么还是这么可爱。”
  “我当然可爱。”
  是啊,这么可爱确实很多人爱。祁深洲笑意忽地顿了一下,吸了口气,“多久?”
  “什么?”
  “多久?”
  “......”程伊别开脸,“你呢?”问出来鼻尖有点酸,她立住脚,反身捂住他刚要张开的嘴,“算了......我不想听。”
  薄唇蠕动,在她掌心留下湿润。祁深洲眼里有黯然,也有笑意,“那行,除了这个,我也有话要说,和这个无关。”
  “我想听好听的。”她手还捂着,甚至坏心地越捂越用力,银线溢满眼眶,“我不想吵。”那晚她很难受,如果还有与他共处的夜晚,她不想再吵架了。
  时无止,分无常,他们太不合适了,每次重逢都可以解读成结局,但程伊还是天真希望,分道扬镳时分,他们都可以漂亮些。
  祁深洲凝着她泪光闪烁的眼睛,肯定道,“好。”他捏上覆在唇上的手,送到嘴边重重亲了一口,一遍一遍,直到她的眼泪落下来,才松开,他无奈抚上那些熟悉的泪珠,“我有试着重新开始,在啤酒酒吧,在酒吧,在局里,顺势或者计划,我都试过。”
  风刮得越发大了,方才旁人赶路似乎还在回头看向他们,几句话功夫,人和车跑了大半,四方只余暗哑的几盏霓虹灯牌。热闹瞬间寥落。
  他们没有再往回走,停在街灯下似乎要亲自迎接风雨。但程伊的手机就像导演的“cut”,不合时宜地打破交流。她吸了吸鼻子,手挨到包上终是没有动,任它闹腾,眼睛直勾勾盯着祁深洲,要听他继续说。
  “你先接。”
  “你先说。”
  他笑,“好,”他抚上她微蹙的眉心,“但......我都失败了。”
  “我像个商品,或者说现在谁都是商品。价值、能力、学历等等,就算喝得再醉都会有人评估我,有段时间我不喜欢戴手表,后来不喜欢开车,当然,可能是我不适合在这个年龄段找对象,我厌恶这些。”
  程伊忽地失语,愣愣地看着他。祁深洲问,还记得大学我参加的那场足球赛吗?
  程伊转了转眼珠,点点头,他就在她跟前踢过这么一场球,还踢得极烂——
  大学城几个学校夏季会有友谊足球赛,祁深洲参加了两届,他踢得不好,但好像这个学校很多男生体育细胞都不太发达,以致他出国了还被邀请。女朋友在学校,能回来肯定要回来,程伊也是手舞足蹈,只是很糟糕,上半场被全国学校排名的死对头进了三个球,体育系的两个学生在边上一个劲骂脏话,把失球的怨气都撒在了临时补位的祁深洲身上,他拳头都捏紧了,又被观众席第一排的翟洋拉住了,“老祁,别打架。”
  “操!”
  球还是要踢的,中场休息十五分钟他没有一起回休息室,这帮天之骄子因为比分大幅落后,已经失去了体育竞争的心态,骂骂咧咧反扰人斗志,他懒得听,径直往观众席走。只是一步一步接近观众,面上多少讪讪。
  程伊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横幅队伍边,看见祁深洲上来,立马挤出笑脸,一路尖叫地撞进他怀里。
  他本能地捞住,挨了她一口亲。这么多人面前如此亲密,他多少不适,但程伊看球被注入了鸡血,搂住他的肩膀大声道:“踢得很好!辛苦了吧。”
  “好个屁。”如有空门,被人连进三个球,还好?
  “你的跑动是队伍里非体育生最大的。要知道,一个梅西是带不动一支垃圾阿根廷的。”而且祁深洲高,没有专业足球训练,对面队伍里七个体育生,显然不可能是对手。
  他低落:“我不是梅西。”
  “你不是梅西,但你是英雄。”
  “什么?”
  “你是我的英雄!”她笑眯眯,完全不在乎比分,在心里把自己队伍、对方队伍的人捅了一百遍刀子,坚定道,“你超级棒的,别理那帮狗熊。”
  他咽咽口水,显然对这个称呼不适,但还是在她的笑容里心情好了一些。
  下半场,祁深洲调整心态,倒数六分钟掀起一个小高/潮,进了一个球。
  结束哨声吹响,裁判席刺眼的5:1。
  意料内的输了。
  程伊在蔫巴巴的B城大学观众席里哭花了眼睛,她为了给他加油坐到了第一排太阳最烈的位置。翟洋正给她递水。
  祁深洲一头汗水跳上看台的台阶,踮起脚够手拉住她的手,扬声说:“只是小比赛而已,至于哭成这样嘛?”
  程伊撑着围栏,半个身子俯下看台,用力地回应他:“我就说嘛,你是英雄!那个球是我人生看过最精彩的球。”
  他也为那个球激动,抓住她的手使劲摇,蹦着笑着,像是逗她又像是确认,“真的?”
  当时的程伊泪目盈盈,一脸真诚,胶原蛋白充溢在阳光下,漂亮得像颗红苹果。此刻的程伊站在暗无天光的大风中,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大声泼冷水:“假的!——”
  “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是英雄,都是社会铁拳下的狗熊罢了。”没想到自己看球的中二时刻会被人当做择偶要求记录下来。祁深洲说每每别人以商品价值审视他时,他都会想到那个就算输了也把他当英雄的人。
  祁深洲失笑,见她听回忆还听生气了,无奈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祁深洲,如果你是抱着这样的期待来找我,那你怕是要失望了。”她拂开发丝,讽刺道,“难怪你们男人喜欢年轻的女孩。”她不由来火,气自己再也回不到天真的那一刻。她吃自己的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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