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下贵婿——落日蔷薇
落日蔷薇  发于:2021年04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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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徜眉头蹙得更紧,一箭步走到二人中间,隔开两人。明舒转身,鼻头差点撞上陆徜的背,视线也被挡得严严实实。
  “阿兄,这位是临安陶家嫡枝的小郎君,陶五公子,受家中长辈所托,押运一批贵货入京。这可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办事,没想到就遇上了山匪祸乱。昨天的伤药与玉容膏,就是五公子所赠。”她从陆徜身侧探出头道。
  “你倒打听得挺清楚。”陆徜瞥她一眼,眼里全是质问——这么快就冰释前嫌?
  明舒听懂他言外之意,讪讪一笑,小声道:“都是误会。”
  陆徜白她一眼,转头望向那人,拱手道:“陶五公子。”
  那人忙回礼:“在下陶家五郎以谦,字鸣远,见过陆兄,陆兄切莫客气,叫在下鸣远便可。昨夜危急,多承陆兄与令妹出手相救,在下与镖局的兄弟才逃过此劫。救命之恩,陶家与在下感激不尽,必当相报。”
  虽然是临安陶家的小郎君,陶以谦身上并没架子,说话也诚恳,眉间还一团稚气,想来是个初出茅庐的富贵公子。
  陆徜点点头,却不愿与他深交,只道:“五公子言重,昨夜风雪大,所谓救人只是陆某借着贵镖局之力寻个避雪之所罢了,万不敢当此大恩,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诶,陆兄别谦虚,要是没有你与令妹,别说这批货,我们这些人只怕都要死在这荒郊野外,待我到了京城将此事禀明外祖父,定要登门酬谢陆兄。”
  陆徜刚要拒绝,明舒的脑袋又凑过来蚁语:“阿兄,陶家是皇商,他外祖是先帝的中书舍人殷繁,虽已退下,然有女在今上后宫为宠妃。”
  陆徜又瞪她——这是连人家祖宗八代都打听了?
  明舒无法解释,这些并非她打听到的,而是在听到陶家时自然而然浮现的认知。
  “五公子之意,陆某心领,酬谢就不必了。”陆徜仍是拒绝。
  陶以谦还要再劝,明舒摆摆手:“我早跟你说了,我阿兄不会收你酬谢的,你就别劝了。”
  不知为何,明舒就是觉得陆徜绝非图人回报之辈。
  语毕,她又自然而然把手挂到陆徜臂弯,娇笑道:“阿兄,我打听过了,这批山匪是朝廷通缉的要犯,那山匪头目悬红十两,如今落网必要交送朝廷,到时候那悬红……酬谢咱们不要,不过这十两悬红,那可是咱应得的。”
  陆徜本想将她的手扯开,又见那陶以谦虎视在旁,便由着她去,闻言正在回答,却听陶以谦附和:“正是正是,人是你二人缉拿的,这悬红必是陆兄与小娘子的,只是山匪人多势重,少不得由我等一齐押到城中交给朝廷。待明日天放晴,我们一同上路吧。”
  “好嘞,那就先谢过陶兄。”明舒甜甜一笑,竟替陆徜应下。
  陆徜眉头拧成结,已经瞪向明舒,明舒果断将他拉开,小声道:“阿兄,你别这么不知变通,咱们举家赴京也没个亲友,既然有这缘分,多结识些朋友有个照应不好吗?再说了,你想想那十两银子,能填补不少亏空,这是咱们应得的,没必要为了虚礼拒绝。”

  她很了解他,每个字都戳着他的脾性说,陆徜无言以对。
  他不语,她就当他默认,笑得更开心了,踮起脚展臂搭到他肩上,把他往下一压,哥俩好般开口:“阿兄,你且放心,我想通了。以后呢,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读书做官,咱们兄妹同心,其力断金,日子定会好起来的。”
  陆徜一怔,瞧见明舒近在咫尺的如花笑靥,灼灼如阳暖人心扉。
  兄妹……看来她接受良好,反而是他,需要很长的时间来适应生命里突然多出的这个“妹妹”了。
 
 
第16章 汴京
  暴风雪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就风停雪歇,第三日见晴,只不过外头积雪太深不便行车,陆徜等人与陶家镖队被困在这荒山野岭足五天才重新启程。
  明舒已经和镖队的人混熟,尤其陶家那个小郎陶以谦,听完明舒对那夜险境添油加醋的描述后,对兄妹二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把明舒当成行侠仗义的女侠,就差没拉着两人拜把子。
  “上路了,你消停些!”陆徜看不下去她这么忽悠人,都登上马车临出发了,那陶以谦骑在马上还依依不舍得望过来,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才是兄妹,令人看着着实不快。
  “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明舒把曾氏扶进车厢后转头出来,在陆徜身边坐下,冲陶以谦挥手。
  马车才刚起步,走得本缓,可陆徜手中长鞭“啪”的一甩,马儿突然疾步纵出,车身狠狠往前颠去。明舒被颠得歪在陆徜手臂上,“诶”了半天才扶着陆徜的手臂坐定,怨道:“阿兄,你做什么?”
  陆徜朝后看了眼,他这小破马车已经一骑当先把陶家镖队甩在后面,那陶小郎人影都快不见,他心情才轻快起来,道:“赶车。你要坐不惯就进里头去。”
  “我不。”明舒头脸包得紧,和陆徜一样包得只剩眼睛,眼尾挑起,挑衅他,“我陪你驾车,你给我说说我的过去呗。”
  “说什么?”陆徜目不斜视,手已勒住马儿,让马车稳定下来。
  “说……咱们以前住在哪儿?”
  “江宁县长康巷老槐树底下。”陆徜道。
  “那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明舒又问。
  陆徜闻言转头,恰她正拿手托腮望着他,清眸如洗如同稚子,他便记起从前。他与她相识了十年,看着她从垂髫稚子慢慢长成豆蔻少女,可若问他她是什么样的人,陆徜却也答不上来。简家财大气粗,她自小锦衣玉食,出入皆前呼后拥,身上总有一股子高高在上的矜贵气息,会让人清楚看到来自贫富的差距。他必须承认他对她有些偏见,以世俗的目光将她当成颐指气使的富家千金,以至忘记了许多年前的初逢,她的小脑袋从她母亲背后钻出,冲腼腆的他笑得满脸灿烂,大大方方地说:“小哥哥,我是明舒。明舒,就是月亮,阿娘说我是她的小月亮。”
  那年他九岁,自己也才是个孩子,竟被她惊艳,觉得天下怎么有这么可爱的女娃娃,粉雕玉琢的模样像天上仙女。那时他想,如果自己长大以后,要能娶个这样的媳妇,该有多好?
  “阿兄?阿兄?!”见他迟迟没回应,明舒用力拍了下他的肩。
  陆徜猛然惊醒,对上明舒的眼方觉自己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儿时心思岂可当真?
  “这个问题你需要想这么久?”明舒狐疑盯着他。
  陆徜庆幸自己戴着风帽,否则被她瞧出端倪可太丢脸。
  “我在想要怎么委婉地告诉你,你从前是个混世魔王。”他斜瞥她正经道。
  “我?混世魔王?”这话一听就是陆徜拿她寻开心,明舒是不信的。
  “嗯。和人打架,带头闹事,上树下水无所不为……”陆徜边说想,唇角的笑意被风帽挡住,只有微弯的眼叫人看出几分端倪——他沉浸在回忆中,心情很好。
  都是明舒母亲过世之前的事,那时两小无猜,情分犹深,他街头厮混,她混世魔王,都是招猫逗狗惹嫌之辈。他被人欺凌,她双手插腰带着府中家丁挡在他前面,豆丁大的丫头,就知道替他出头了,和人撕得天昏地暗,最后还得他善后……如今想来,遥远的记忆竟鲜活如初。
  细细思来,她的改变在她母亲过世之后。想来那是段很艰难的日子,简老爷对她再好,也取代不了母亲,偌大简家又只她一个女儿,家产、承嗣这些原本成年后才需要考虑的事,忽然间重重压来。她走出去,就代表着简家,不能让人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有爹生没娘教养的野孩子”、“商贾之家的孩子果然粗鄙,上不得台面”,人慢慢就变了。他也不大去简家,隔了很久再见,她已经是个有模有样的千金大小姐了,真的成了天上那轮遥不可及的月亮。
  若搁从前,他是万不能再见到这样的简明舒,一场失忆,倒唤回她稚子天性。
  “阿兄,你在偷笑!”明舒的脑袋瓜子向来和常人不同,不追问旧事,反盯着陆徜的眼直看。
  陆徜笑,那是多稀罕的事啊。
  “我没有!”陆徜否认。
  “你有!”明舒伸手要撕他的风帽。
  陆徜急忙按住她的手,沉声道:“胡闹!”
  明舒也只佯装,当下笑嘻嘻道:“阿兄该多笑笑,笑起来才好看……”
  陆徜眼睛又弯了,听她道:“对对,就这样,将来到了京城也不知要迷倒多少小娘子……”
  他的笑顿时收起,她仍道:“一定有许多人想做我嫂子,我可得替你把关甄选。谁要接近你,就得先来买通我,唉呀,小手绢送起来,小点心吃起来……”话本里都那么写,讨好了小姑子,才有机会接近兄长不是?
  她徜徉在幻想的海洋,仿佛那些甜头已经得手,没瞧见陆徜微沉的脸。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陆徜的手掌用力按在她天灵盖上,试图把人拉回现实,明舒做完梦眉眼俱弯,顺势望向他,甜道:“阿兄,我喜欢你。”
  心中既已承认这个兄长与这个家,明舒便不保留。
  陆徜胸口狠狠一撞——他不是第一天知道她的心思,可论婚不论情非他所愿,故自得知简家想法后总是避着,与她保持距离划清界限。她从来都没说过“喜欢”一词,便是分别那日,也只提嫁娶未言情爱,仿佛他们的婚姻只是简家的一场银钱交易,要用金银与女儿换泼天富贵。
  今日她倒是出口了,只不过这一声“喜欢”,成全的是兄妹情义,再无男女之情。
  隐隐约约的,陆徜觉得自己做错了决定。
  ————
  一路上,陆徜耳边都是明舒的声音。
  明舒的性子自那夜喊出“阿兄”过后,彻底放飞,失忆带来的阴霾渐渐消失,她又成了被阳光笼罩的人,也再没从前颐指气使的富家千金样。
  陆徜被她一口一个“阿兄”喊得头疼,奈何明舒不是过去的明舒,有了兄妹的身份作外衣,她似乎不用再顾忌避讳,更不必装出贤良淑德的闺秀样,就高高兴兴做个惹人喜欢的妹妹,粘着陆徜,粘到他烦不胜烦却依然拿她没办法。
  在明舒坦荡的撒欢之下,陆徜的疏冷败得彻彻底底。
  很快,一行人就抵达最近的城镇,陆徜带着明舒与陶以谦等人押着山匪去了衙门,再出来的时候,明舒掂着手里的十两银子乐不可支。
  歇过一夜,翌日清早,众人再度上路,这一程直抵汴京。
  暴风雪过后,天气晴好,再没出什么异常,路上也顺风顺水,不出四日,繁华的京城近在眼前。
  “明舒,快看,汴京近在眼前。”陶以谦策马奔出一段路后折回,遥指前方道。
  经过数日相处,陶以谦与明舒已是熟稔到直呼其名的地步。
  “真的?”明舒扶杆远望,满目神往。
  “快进城了,你想不想骑马?”陶以谦勒马缓行于陆徜的马车旁,将手中马鞭倒握递向明舒。
  明舒自然是想的,她见陶以谦一路策马无比潇洒,早就艳羡非常,但……她悄悄看了眼陆徜。
  阿兄定然不会同意。
  “陆兄放心,我给令妹牵马,定保她安全。”陶以谦见状替明舒向陆徜求情。
  陆徜心里是拒绝的,话到嘴边被明舒满怀期待的眼神给望了回去,只不言不语的看着她。明舒深谙陆徜的脾气,知道他没制止就是默许,欣喜非常地接过马鞭,已跃跃欲试。
  陶以谦这匹马性格温驯,通体雪白毛色光亮,任由明舒爬到背上。陶以谦握着马缰站在马前,朝弯下腰的明舒叮嘱骑行要点。明舒头巾滑落,露出小半张脸,遮不住的鲜艳颜色,与年岁相当又眉清目秀的陶以谦往那一站,活脱脱就是话本里的俊秀公子俏娘子,小情人般的登对,吸引了路上不少目光。
  陆徜心里不知哪块地方忽然不舒服了,那边陶以谦叮嘱完明舒,见陆徜直勾勾盯着他们这里,只当陆徜也想策马,他有心讨好,便道:“陆兄也想策马?要不我让手下人替你掌车,你也活动活动筋骨?”
  “如此,多谢。”看着正拿脸狂蹭马鬃的明舒,陆徜出人意料的同意了。
  陶以谦的手下很快前来接替陆徜驾车,陆徜跳下马车,径直往明舒处走去,陶以谦笑眯眯正要给陆徜安排匹马儿,怎料陆徜走到二人身边,道了声:“不必麻烦。”便从他手中接走了缰绳,当着陶以谦的面翻身上马,坐在了明舒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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