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完这一段后,她又点开了另一段:“而第二段视频是在14号下午一点多。”
只见监控录像里,一辆白色的小货车缓缓地开到了画廊附近,然后停在了马路边上。不一会儿,就从前面的驾驶室里下来了两个人,他们绕到后面打开了货箱,陆续从里面搬出了几幅用布蒙着的画,动作颇为小心。
当他们抬着画往画廊方向去的时候,玻璃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了,刘邢宇站在那里抬起了手,应该是冲着二人打招呼。也就是十几分钟吧,那两名因为带着鸭舌帽而看不清楚脸的送货工人就将所有画都送进了店里,末了临走的时候,刘邢宇又冲着二人点了点头,像是在告别。
“你这是在怀疑,14号运送的那些画当中,就有用王淑静脏器创作的那‘旷世巨作’?”罗奇歪着头猜测,随即又‘嘶’了一声:“那和10号那段视频出现的男人有什么关系吗?”
“咱们再仔细看看这两个人在搬画前后,刘邢宇的动作。”叶竹将第二段视频进行了回放,并且在刘邢宇第一遍冲着二人打招呼的时候按下了暂停键,将画面进行清晰处理后,把这一小段仅仅几秒钟的地方进行了反复的播放:“瞧着像是冲着那两个人打招呼,可是对方的视线一直都是落在后面的那个高个儿的人身上的。”
“还有这二人搬完货离开的时候……”她依着同样的方法,把刘邢宇点头的那几秒单独拎了出来:“你们看,他的眼神仍旧只看向高个搬货工一人,这说明什么?说明两个人之间肯定认识,而且还挺熟。”
“我明白了!”罗奇眼神一亮,冲着她征求意见:“叶姐,可以让我……”
叶竹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十分干脆的让出了那个笔记本电脑。只见少年的手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让人眼花缭乱到只能看到残影的程度。不出几分钟,对方就把那两道看起来颇为不同的身影从视频中抠了下来,一左一右放在了纯白的背景上,任由他们走着。
这样的形式很容易就能看出这两个人的相同之处,罗奇伸出手指了指屏幕:“喏,因为二者穿着打扮完全不同,所以我最开始还真没能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去。毕竟只是草草的扫视一眼的话,他们二人之间的姿态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我想应该是鞋子的原因。可是认真的一对比,就能够看出来了,这两个人在脚掌落地的方式上完全一致,自然走动时手臂摆动的幅度也是极为接近的。再加上我用计量工具测一下他们的身高……”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开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只几秒钟就出了结果:“果然,在去掉各种干扰因素后,他们的身高也是一致的,都是一米七九。”
“所以这人到底是谁?咱们现在是不是应该从刘邢宇那头入手进行突破啊?”
听到少年的问话,叶竹没应声,反而皱紧了眉头看着屏幕上那两个不停循环走动的身影,甚至还无意识的将屈起的右手食指凑到了嘴边,用那口洁白的牙齿轻轻的咬着,似乎正在思考一个天大的难题。
言宇自刚刚开始就没怎么说话,眼下也是不错眼的盯着电脑,眉间有着轻微的痕迹。
罗奇扭过头,视线在这两个人之间扫来扫去,静静的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催促:“我说您二位,下一步该怎么做总得来个准话吧?要是把那个刘邢宇给放走了,再想逮回来可就难了!”
下一秒,言宇终于有了点反应,不悲不喜的开了口:“这人,你应该看着熟悉吧?”
“唔……”叶竹也松开了右手食指,含糊的应道:“熟悉是熟悉,我就怕自己又猜错了。”
“除了那个人,再没有别人能在逻辑上解释的通了。”
两个人一来一往说的跟打哑谜似的,听的旁边的罗奇和周志刚是一脸懵逼。还是罗奇出言打断了二人之间的脑电波互通,迫不及待的问道:“谁呀谁呀?你们说的是谁呀?这几天光顾着弄证物比对了,没有全程参与案件调查的我可猜不出来,直说行吗?!”
闻言,言宇忽然笑了笑:“刘邢宇那边还是先放一放,咱们不如再去见见郭惞?”
叶竹点了点头。
…………
还是那间熟悉的审讯室,郭惞在被送进来的那一刻,神经顿时就紧绷了起来。虽然将她带到这边来的那个警察并没有给她戴上手铐,但是她仍旧心跳如擂鼓,满脸的不安。
她在那把审讯椅上坐定,将双手放置在了桌面上,十根手指紧紧地攥在了一起,几乎要拧成了一根麻花。
“郭惞,我们又见面了。”
此时,叶竹拿着文件夹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就像是老朋友在互相寒暄一般。
女孩儿下意识的就松了一口气,也冲着她绽放出了一抹微笑,在看到对面的两个人陆续落座后,迟疑的开了口:“叶警官,为什么我又被带到了这里?”
“你不用太担心,到底是命案,过程肯定会繁杂一些。一会儿你只要配合我们就行,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叶竹语气轻柔的安抚。
听到这种解释,对方轻轻点了点头,并且表示自己会尽量配合的。
“那晚你从日租房跟胡娇走了之后,她带你去了哪儿?”
郭惞眨了眨眼,略微蹙起眉头,像是在回忆:“她就带我去了平房那边啊……还骗我说让我暂时住在那边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送我去工作的地方报道。”
“然后呢?”叶竹接着问。
女孩儿却略感诧异的抬起了头:“什么然后?”
“胡娇当晚是否走了?还是说留在那边陪你了?”她耐着性子解释。
“她……她走了,只是反复叮嘱我好好休息,第二天一早她就回来。”郭惞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四处乱看,随即有些崩溃的泛红了眼眶:“不是说调查的是王淑静的命案吗?你们为什么又要问我这些?在那种地方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不想继续回忆了,求求你们能不能不要逼我?好不容易我将那些事情都刻意的封存了起来,你们偏偏要接我的伤疤吗?!”
这番话说的语气颤抖,感情颇为丰富,令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只可惜并没能够打动审讯桌对面那两颗无比坚硬的心,叶竹甚至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强忍着什么情绪:“这自然是与王淑静被杀一案有关,所以希望你能尽量克服一下。”
对方见她的脸色微沉,心知靠装可怜是躲不过的,便抿了抿唇再次开口回应:“胡娇当然是走了,她每晚都要去做生意,怎么可能留下来陪我?”
“那她在临走之前,有把你反锁在房中吗?”
“……”郭惞张了张嘴,直觉这个问题不大对劲,但一时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最后只能反问:“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吗?难道重点不是我是整件事情的受害者吗?你们警方现在是怎样?破案全靠受害者?”
“胡娇走的时候,锁门还是没锁门,如此简单的问题,你在回避什么?”言宇忽然开了口,低沉的男声很有震慑力:“还是说,你在怕,怕一个不小心被我们抓住什么错处?”
“既然你只是个受害者,又有什么错处可以被我们抓的?”
第64章 假面狂欢(29)
“……没锁门……”郭惞思来想去的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未曾想叶竹在听到她的回答之后却笑出了声,然后敲了敲桌面,在吸引了女孩儿的目光后,开了口:“妹妹,胡娇是个什么人物啊?她做这种事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会如此放心的把你独自留在一处不过问的?难道她就不怕你半夜忽然脑子清醒过来跑了?”
郭惞愣住,很快就又不确定的改了口:“我记错了,她是锁了吧……”
“一个口口声声要给你介绍一份好工作的人,在把你带到一处陌生地点的时候,突然把你锁在了屋子里。这种情景,就算你反应再迟钝也应该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了吧?怎么会乖乖让她锁?为什么不呼救,不试图联系外界,不报警?我记得你是有随身携带电话的不是吗?”
女孩被她这一连串的质问给弄的有些慌乱,本就不太顺畅的脑子这会儿更是乱成了一摊浆糊:“她……她……她把我手机收了!”
“什么时候收的,怎么收的,她收你就给?她年纪多大你年纪多大,你就没有过任何的反抗行为吗?”叶竹再次丢出一连串的问题,到最后终于舒缓了语气:“是不是现场还有别人在?”
“什么别人,没有别人!”郭惞反应极大,瞬间从审讯椅上站起了身,苹果脸涨红,语速极快的反驳道。
然而她在说完之后就看到了对面两个人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登时如坠冰窟,全身都开始了微微的颤抖。即便如此,她仍旧咬紧了牙关不承认:“当时就只有我和胡娇两个人,你们就当我傻好了,特别容易上当受骗,人家说什么我都毫不犹豫的相信。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被王淑静三言两句就骗到了永门市,更不会现在站在这里,承受着你们警方的侮辱!”
叶竹皱了皱眉,对于对方这突如其来的怒气感到些许的不舒服。实际上这种当事人不配合的情况她遇到的多了,压根不应该放在心上才对,或许是因为女孩儿在飞机上那种近乎于天真的表现吧,和眼下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才会让人格外的痛心。
仅仅不到一周的时间,得是遭遇了多少事情才能变成如此谎话连篇的模样?她眼皮一跳,斟酌着下一步该如何开口,毕竟太重的话她属实有点说不出来。
而一旁的言宇看见她沉默,转眼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转动了两下手中的笔,然后用其敲了敲桌面。在女孩儿的视线看过来后,他淡淡的说道:“既然你都承认自己蠢了,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想不通。你那么蠢,随随便便被人骗,怎么会想到是王淑静出卖你的?我觉得要想通这其中的逻辑关系也并不简单,正常人只会觉得胡娇是坏人,你舅妈也是上当受骗,并不知情的。”
郭惞脸色瞬间惨白,只是不知道是被男人不客气的言语刺激的,还是因为警方越来越接近真相。
“来吧,好好解释一下,你的思维模式是怎么做到时灵时不灵的。人家能把你从王淑静身边骗走,能顺利的从你手中夺走手机,还能将你自己留在陌生的地方且落了锁,这期间种种可疑迹象你都不曾怀疑,单单怀疑王淑静和胡娇之间有猫腻。”言宇说到这,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嗤笑:“别的不说,你还挺会抓重点的。”
对方被他接连的精准打击,几日折腾下来略显单薄的身型摇摇欲坠,勉强的伸出手扶在了桌面上,才避免了整个人滑坐在地上的尴尬。
叶竹见状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接着男人的话茬接着道:“郭惞,我们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当时一定还有别人在场,而那个人就是杀害了王淑静和其余几名受害者的真正凶手。你或许觉得对方是个好人,因为帮你报了仇,可他要真是个好人,又怎么会对其余几个无辜的死者下手?”
“王淑静有罪,难道那些人就都有罪吗?!”
对此,郭惞的反应是不屑的笑了笑,显然她打心底认为那个人是她的恩人,并且对方做什么都是对的。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沉默着挺一挺,大不了就是个包庇的罪名,之后一切都会雨过天晴?”言宇那张脸瞬间沉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也是凉飕飕:“既然警方现在抓不到人,那就无法证明那天夜里和你同处一室过的人就是杀害其余受害者的凶手,这样一来,我们可以合理怀疑你教唆杀人,这种罪名在法庭上等同于谋杀。”
“不,你们不能!”女孩下意识的出言驳斥,但是语气却虚的很。
对此,言宇的回应是微微一笑,而叶竹则是看着她,神色遗憾,末了还摇了摇头:“你觉得对方替你报了仇,然后对方在你的掩护下成功脱罪,你替他接受法律的审判,这样看来,倒也公平。”
“……”郭惞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眼底染上了几分不确定。
“郭惞,你可想清楚了,确定要把这件事烂在自己的肚子里吗?你以为那人是为了你吗?你知不知道王淑静踢破的那副画,是他用其他受害者脏器画出来的!你又知不知道,王淑静死后也被画成了一幅画,挂在艺术馆里恣意的展览?他只是在发泄自己的愤怒,并不是在帮你。”
听到这话,女孩儿的脸上有着微不可查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