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三十个玩家大多都是两两成团,组队在一起。朝苏看了一眼周围,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的嘴角微微上扬,看向张陡璧道:“没有人跟你组队?所以你猜来跟我说话的。”
张陡璧眉飞色舞的神情瞬间一顿。
他瞬间哭丧着脸,看向朝苏道:“姐,人艰不拆啊。”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张陡璧这样良好的心态。在极度压抑的环境之下,看到张陡璧的调侃和说笑,简直就会发疯。甚至一些心理能力弱的人,可能会当场殴打和辱骂。
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会出去。
因此,在这样的情况下,张陡璧除了跟关少卿在一起之外,就只能自己个人行动了。因此,好不容易逮到朝苏这样落单的人,他自然要凑过来说说话。
山间的小路很崎岖,即便在镜像世界中,也并不好走。
朝苏同张陡璧聊了这么一会儿天之后,便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样的一个情况了。
他们都是被人拍照进入的,有的是前摄像头,有的是后摄像头。他们作为被拍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拍摄他们的,是哪个摄像头。
就比如说,那个刘明净。
直到现在,听到朝苏说的内容后,他们才可以确定,拍摄刘明净的是前摄像头。且,他们得知,在现实世界中,被拍摄的“刘明净”依旧可以使用相应的体质天赋。
这就有点让人细思极恐了。
比如说,现实世界里还有没有类似的“刘明净”这样的存在。
亦或者说,当初拍她照片的人是谁?
他/她用的是前摄像头,还是后摄像头。如果是前摄像头,关瑞媛和段昂会不会被那个镜像的自己给欺骗?
朝苏将疑惑和担心压在了心里。
他们顺着小路很快来到了双喜村村内,据张陡璧说,他们在镜像世界里的七天中,都是吃村民们放置在桌前的食物吃饭的。而像大堂里那些点了蜡烛的饭菜,他们则是吃不到的。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都是对的,张陡璧带领朝苏来到了大会堂前。此刻快要到早饭时间,大会堂的大门打开,里面的餐桌上摆满了食物。中间是刚刚煮好的、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皮蛋的香气和鲜肉肉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再加上米粥淡淡的清香味。一瞬间,朝苏便感觉自己饿了。
不仅如此,除了一桶皮蛋瘦肉粥之外,还有十几根金灿灿的油条摆放在瓷白的碗中,在油条旁边,还有卖相可爱、圆润的小笼包。那种浓郁的肉香被一层薄薄的皮包裹住,但却依旧让人觉得垂涎欲滴。
当红色的蜡烛同这些食物放置在一起,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张陡璧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拿起几颗瓜子狠命地磕了几下,这才像是解气了一般,说道:“你馋了吧?”
“你要知道这两天,我们看这些食物的时候,也是这么馋。我还特地留意了一下,你们这些人都没有将这些食物吃光。”
朝苏他们这一批人,到达双喜村的第一个晚上,就死了一大半。就现在仅存的这么七八个人,就算再有食量,也不可能将这么多的食物都吃完。现在,听到张陡璧的话后,朝苏不信邪,她尝试性地伸手去触碰了一下食物。
手指还未触碰到那只小笼包,下一秒,她便看到那根伫立在桌上的红色蜡烛发出灿烂的光芒。烛光跳动间,朝苏竟然有一种灵魂被灼伤的痛感。她赶紧缩回手,目光看向那根红色蜡烛。
这蜡烛,她之前同关瑞媛和段昂研究过,就是一根普普通通的蜡烛。但没有想到,在镜像世界,它居然还有这种功效。
“这就是为什么双喜村会在吃饭的时候,放一根蜡烛。这就让我们这些生存在镜像里面的人,没有办法吃到这些食物。如果可以吃到的话……”张陡璧笑了笑,有些调侃地说道,“那你们在进村的时候,吃第一顿饭,发现,唉,自己的食物少了,你们会不怕吗?”
怕。
到时候恐怕各种体质天赋就要在饭桌上呈现了,不是在饭桌上打架,就是在饭桌上抢吃的。
“走吧,越看越饿。”张陡璧大手一挥,带着朝苏朝着他最常光顾的那个村民家走去。
沿路上,朝苏可以看到一个个人头挂在屋檐底下,正脸色狰狞地看着他们。
朝苏有些不适应,时不时要抬眼去瞅这些人头,总感觉自己无论朝着哪个方向走,都在这些人头的目光注视之中。倒是张陡璧,一脸淡定地安慰着她说道:“别怕别怕。法国龚古尔兄弟就曾经在《资本》这本书中写道,一切都不曾重复,一切都独一无二。你仔细看看这些人头,是不是感觉他们脸上的表情都各有各的风韵。而他们注视你的神态,就有点形同于达芬奇画的那个画,叫做《蒙娜丽莎》。不是有人说了吗,《蒙娜丽莎》这幅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会发现,她在看着你。”
张陡璧现在说的话有点像我国语文考试里,阅读理解这一题目中经常可以看到的答案。
引用句子,发表感言,最后总结。
朝苏忍不住开口回了他一句:“你在你们高中,应该成绩很好吧。”
张陡璧很自豪地回答道:“语文好,数学好,物理好,地理好,化学好,就是英语不好。只不过,现在有了我这个天赋,我觉得我的英语也好起来了。说不定,今年的高考状元就是我。到时候,请叫我张状元。”
张陡璧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朝苏来到了一家屋子前。他大踏步地上前,一把撕下上面的白色“奠”字。白“奠”被撕下了一半,露出了大门原本的样子。张陡璧抬起脚,朝着大门踹了踹。没过多久,门锁发出了“咯噔”的响声,大门被这样一弄,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
进了屋子后,便发现,屋子到处都洒满了纸钱。被风一吹,这些燃烧过的纸钱漫天飞舞。
张陡璧熟门熟路地绕过院子,走到客厅里。从柜橱中拿了两个鸡蛋,一筒用纸包裹着的白面,在灶台上烧了起来。灶台的柴火被添得极旺,火焰吞噬着壁炉,将周围的一切都烧得红通通的。
锅放在灶台上,等到烧到通红的时候,张陡璧将油滴了下去。油碰到烧红的锅壁,便自然而然地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时不时,还有也许的油星向上跳动,飞溅在空中。
张陡璧动作敏捷地躲过这些飞溅上来的油星,他单手磕蛋,蛋黄混杂着蛋清从蛋壳里流出,落在油锅中。煎蛋的香气便扑面而来,让周围原本凄哀的气氛瞬间显示得一干二净。这里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息。
拿着锅铲,将煎蛋弄到两面金黄的时候,张陡璧才将这两个荷包蛋从锅里拿了出来,下辣椒、葱花等调料。锅里的油遇热又开始作用了起来,空气中逐渐弥漫得这种辣味和葱香味。
等到差不多后,张陡璧再捞起这些调料,重新刷锅、煮水,至水沸腾的时候,将白面下了下去。
两三分钟后,一碗鸡蛋面就做成了。
朝苏捧着鸡蛋面,轻轻地喝了一口下面的汤水。微热的汤水就这样划过食管,整个人的胃都在这一瞬间暖和了起来。朝苏有些享受地眯起了眼睛,吃了一口面,面不算劲道,但是足以安抚朝苏饥饿的胃。
再加上小米椒的辛辣和葱的香气,这一碗面朝苏吃得还是有些舒心的。等到吃完这碗面之后,朝苏忍不住朝着张陡璧竖起了一根大拇指。张陡璧粗鲁地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嘴,看到朝苏的夸奖手势后,他得意洋洋地开口说道:
“这是高中生暑假在家的生存技巧。”
父母平常要上班,一般吃不到早饭。等到中午爬起来的时候,可不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唉——”
朝苏听到了一声长叹声,紧接着,耳边传来了“扑通”、“扑通”的声音。她转头一看,便看到张陡璧捧着一个面碗,眼睛睁着,就这样面无表情地流着眼泪。
“哎呀,想爸妈了。”
这眼泪来得挺突然的啊。
张陡璧就这样眨了眨眼睛,面无表情地流了几滴眼泪之后,整个人的神情又恢复正常了。趁着他哭泣的地位,朝苏站起身来,将碗放进水槽里,清洗了起来,再将所有东西都物归原位。
张陡璧用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些瓜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以过来人的经验教导:“现在,我们来搜一下房间里,有什么东西。”
第一步,先从房间搜起。
朝苏跟在张陡璧的身后,朝着睡卧的方向走去。刚一走进,朝苏就闻到了一种尘封的、老年人那种即将腐朽的气息。
她抬眼看了过去。整个房间都是阴沉昏暗的,没有开灯,一个老年人就这样坐在了床边,正在低头穿着鞋子。
整个人都是一种静止的状态。
朝苏:“这里怎么会有人?”
张陡璧开始飞速地在房间里搜索了起来:“你看这老人的鞋子。”
朝苏低头看到这老人脚上穿着的鞋子,原本是普普通通的工装蓝,但是现在,从鞋尖开始,正在一点一点地变成红色。
“我们进入这个房间后,这里行走的村民就会在那个瞬间成静止状态。如果我们在这个房间里待的时间过久,他就会像现在这个样子,慢慢变成红色。等到全身上下,都变成红色的话,就说明,他已经成为美人皮的‘鬼’了,要来抓我们。而不被他抓到的方式很简单,还是原来的方法——”
“一二三,木头人,不许讲话不许动。一旦他在这个房间里找不到我们,就会出门,按照现实中的轨迹进行一天的日常。”
“在这里友情提醒一下,不只是这里,等到出去后,我们可能会遇到很多类似被别人从屋里放出来的鬼,所以需要时刻注意周围,很有可能,你一次呼吸,就有鬼盯上你了。”
说着,张陡璧扒拉起抽屉来,开始寻找着什么东西:“你看看,这个村有什么婚嫁或者葬礼等相关的东西。想要从这个镜像世界里出去,估计就要用到这些东西。”
朝苏:“那你们这七天里有找到这些相关东西吗?”
张陡璧:“有啊,但是都是一些没用的东西,比如说喜烛啊,荷包啊,但一些关键性的东西没有找到,例如讣告、请帖、绣球、或者说灵牌。我们重点就是找这些东西。”
朝苏轻应了一声,她转头看了一眼那个老人。老人依旧保持着弯腰穿鞋的动作,但是他脚上的那双鞋子,越来越鲜红,鲜艳欲滴。看来,大概十分钟左右,这老人的衣裳就会彻底变红。
大致确定了一下时间后,朝苏低头开始在柜子里翻找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老人特有的习惯,就这么一个房间,朝苏就看到了四五个柜子。她拉开衣柜,看到了悬挂在衣柜上面的一些打着补丁的衣服。她低头再往下面拉了拉,便看到一个用蓝色布包着的东西。
看这形状,圆滚滚的,很容易让朝苏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她定了定神,伸手放在这个布包上,双手轻轻一抖,便低头拆起了这个布包。同她想象中的不同,这个布包里面放的并不是人头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而是一叠厚厚的衣服和一封书信。
《与父书》。
信封很厚,朝苏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看完,只是粗粗地看了几眼后,便折叠塞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衣服是很简单的小朋友的衣服,朝苏简单地看了几眼,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之后,又重新塞了进去。
将衣柜合上门,朝苏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个老人,老人依旧保持着穿鞋子的一个状态,但是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有一半是鲜艳的红色。比她想象中的十分钟,还要快一些。
朝苏低下头,绕了一圈,在老人的床头柜上翻找了起来。老人的床头柜上,没有什么很稀奇的东西,就是一些保健药品,身份证等东西。她扫视了一眼,觉得没有啥用,正打算合上柜子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什么,又重新打开,拿起那张身份证看了起来。
年、月、日。
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问题,身份证背面甚至还带着特殊的防伪标志,一看就是真的。
但是,让朝苏感觉到奇怪的是……
这张身份证的主人,已经一百五十岁了。
朝苏仔细地换算了一遍,便发现自己没有算错。这个身份证的主人,也就是那个在床头穿鞋的老人,此刻已经一百五十岁了。
一百五十岁,这是一个完全打破各项记录的年纪,完全突破了人体生命的极限。
太厉害了。
朝苏伸手将这个身份证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就在她即将转头,询问张陡璧相关事情的时候,突然,一张脸凑到他的面前。
是那个老人!
此刻,他全身衣服已经变得通红,脚上的鞋子也已经穿上了。脸上的皱纹看起来让他的脸显得格外可怖,他就这样直直地看向朝苏,声音苍老地问道:
“孩子,你在找什么?”
朝苏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余光便看到站在老人身后的张陡璧疯狂地朝着她使了一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