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屿跟曲禾还没有来得及出声,小落就把房门打开了,房间里亮着灯,照着她脸色苍白,额头鬓角还有汗湿的痕迹,但她脸上带着轻快的笑容,朝曲禾跟谢屿深深弯下了腰。
谢谢你,小禾,谢谢你,谢老师。
曲禾伸手抱住她,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也终于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心里很多情绪拥挤着,眼眶也有一点微微发酸。
“小落,没事就好了。”
不管怎么样,她总算是保住了自己这个朋友。
梦魇这一觉睡了很久,曲禾没有急着把他送回小黑屋,她还在想着等梦魇醒了之后要怎么跟他解释说好的那一笔没了的事情呢。
毕竟当初为了把梦魇说动,她可是说了等拿到判官笔就给他也来一笔,让他稳固妖魂。
结果当时梦魇还在陆判的梦境里待着,根本没来得及啊。
然而,等到梦魇一醒,曲禾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梦魇砸吧砸吧嘴,向她砸了一番话。
“陆判让我给你带句话,改天逆命这么大的事情,就算你偷用了判官笔,瞒得了他也瞒不了冥府的,冥府要是追究起来可就麻烦了,如果不想被冥府追究,那就帮忙抓到谢遥鸣,到时候他往上报的时候可以帮忙说说好话,这件事情呢,说不定就能一笔勾销。”
曲禾:“……他故意的?”
第72章 他准备谈恋爱了
陆判早知道了她偷用他判官笔的事情。
得知这一点之后, 曲禾懵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刚缓过神就对上秦沐的脸。
“你干什么?”曲禾往后一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皱着眉头看他。
秦沐站直身体, 将一个精致的小布袋递过来, 问道:“你昨晚怎么回事?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睡不着出门散心不可以?”一说起这个曲禾心里就来火,早知道陆判会知道这个事情, 昨晚她就不会特意跑出去闹那么大的动静了。
特意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还不是为了掩盖住小落重塑妖魂的动静。
“行行行, 你想干什么都可以。”秦沐轻哼一声,扭头走了。
他过来也只是为了替温倩将昨晚做好的豆乳盒子送过来而已。
曲禾吃完一个豆乳盒子,原本有些抑郁的心情才算是转好,她擦了擦嘴,又喝了口水, 开始琢磨起来要去哪里找谢遥鸣。
正巧谢屿这时候回来了, 曲禾就把事情跟他说了。
说完之后就发现谢屿神情平静,一点惊讶都没有。
她心头一跳, 问道:“你也早就知道他会发现?”
谢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伸手将水杯拿了过去,抿了一口水,问道:“你想好怎么去找谢遥鸣了吗?”
他没有回答曲禾的问题。
但曲禾已经知道了答案, 心里有一点生气。
既然谢屿早就知道陆判会发现, 还配合着她演那么一出戏干什么?一想到自己昨晚上干的那些事情,还挺得意呢, 现在一回想起来就尴尬的不得了。
这一尴尬,难免就有一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了。
曲禾没吭声,谢屿握着水杯的手一紧,侧身看向她,低声问道:“生气了?”
“没有。”曲禾僵着声音道,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唇角抿了一下,闷声道:“你别和我说话,我现在不想说话。”
说着她就站了起来,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了。
她受不了了,继续待在这里就会不停想起昨晚上发生的事情,越想越觉得尴尬,她还得意,得意个屁!龙生艰难,她想先自闭一会儿。
但她一站起来,谢屿就伸手抓住了她。
“我的错。”谢屿道,声音放轻放软了许多,扯着她让她重新坐下,“曲小禾,昨晚上不管是我还是陆判,都不是为了看你笑话,只是为了演一出戏给冥府看的,其实陆判刚从冥府上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的目的了。”
陆判从一开始就是想要找曲禾出手抓住谢遥鸣。
但是在他找到曲禾之前,谢屿就先找了他。
想要曲禾帮忙可以,拿出诚意来。
“这交易根本就过不了明面,所以我们才顺势而为。”谢屿道。
听明白这其中的纠葛之后,曲禾心里稍微好受了那么一点,但还是有一点点的尴尬,她低头看着谢屿,正对上他的目光。
谢屿眉眼干净,见她看过来的时候脸上笑意就加深了,还朝她眨了眨眼睛,又扯了扯她的手,“要真生气,等下次再见到陆判的时候就揍他一顿,出出气。”
“那你呢?”曲禾心想她又不是气陆判,“就算是要演戏,你也可以提前和我说啊,我又不是不能演。”
“那你要是真生气,那你揍我,来……”谢屿将脸凑过去,“往脸上揍更解气。”
曲禾看着凑过来的这张脸,怎么可能真下得去手,她的手垂在身侧,视线晃过谢屿的脸上,指尖就蜷缩了一下。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指已经捏上了谢屿的脸。
“哇,曲小禾,你真舍得动手啊?”谢屿皱起了眉头,可怜兮兮的看过来,嘴里还在卖惨:“枉我平常对你那么好,还说年底给你加薪发奖金,还想着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你竟然还对我动手……我可能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惨的老板了吧。”
“又没有真的揍你……”察觉到其他人都看了过来,曲禾在他脸上不轻不重的揪了一下就飞快的收回了手,食指和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了好几下。
手感……还挺好。
谢屿手上微微用力,将她拉着又重新坐了下来,道:“那你就是在占我便宜,曲小禾,现在是上班时间,我没给你批假,你哪也不准去,给我老实坐在这里。”
“我得去找谢遥鸣啊。”提起正事,曲禾神情就认真了很多。
“不用你去找,等着吧,谢遥鸣肯定会找上门来的。”谢屿放下手里的水杯,往椅背上面一靠,闭着眼睛道:“现在你的老板更需要你,曲小禾,给我揉揉头。”
“头疼吗?是因为昨晚上喝了酒?”曲禾眉头皱了起来,将椅子转到他身后,伸手替他轻轻按压着,“你不是没喝醉吗?”
谢屿轻轻哼唧了一下,没说话,但原本微微拧着的眉心慢慢舒展开来了。
下午收工的时候曲禾就要把梦魇送回妖管所。
梦魇一脸不可置信的骂骂咧咧:“曲禾,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我帮了你的大忙,结果说好的判官笔我也没见着,你转头就要把我送回妖管所?你把我当什么?”
“工具人?”坐在沙发上的谢屿抬头笑眯眯道。
曲禾回头看了他一眼,谢屿朝她眨了眨眼,食指飞快的在唇间一划,表示自己会闭嘴。
“我当时说什么来着?”曲禾收回视线,板着脸朝梦魇道:“出了事情我扛是不是?”
“是啊。”梦魇点头。
曲禾:“陆判是不是让你给我带话了?”
梦魇点头。
“他让你给我带什么话了?你还没反应过来?”
“反应什么?”梦魇有点懵。
曲禾轻哼一声,道:“他发现我们偷他判官笔的事情了,现在出事了,你是回妖管所,还是留下了跟我一起扛?”
梦魇:“走吧,现在回妖管所吗?我们早点过去吧,别耽搁他们下班时间了……”
送梦魇回到妖管所的时候,还是之前那个登记员,朝她道:“谢纯之前说想要见你,你看你要去见她吗?”
谢纯跟谢光是谢长风的两个得意弟子,谢光原本是佛修,其实并不姓谢,后来拜谢长风为师之后就改了姓。谢纯则是妖,她原本也是跟白盔他们一起的。
如果说白盔那些妖怪并不是那座山里土生土长的妖,但谢纯是的。
甚至于,曲禾是看着她破壳出生的。
听见登记员的话,曲禾也愣了一下,她没有多思考,点了点头,“我去见见她吧。”
她也很好奇谢纯到底想要跟自己说什么。
毕竟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她们之间其实算不上有什么过多的交集,她被白盔那些妖怪排挤欺负的时候,谢纯才刚刚破壳,连化形都不会,只会整天叽叽喳喳嗷嗷待哺。
在曲禾看来,谢纯跟梦魇待的小黑屋并没有什么两样。
不大的屋子里除了桌椅之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了,门一关上,也只剩下桌椅附近才有光线残余。
“你找我?”曲禾问道,径直走了进去,直接在桌边坐了下来。
从她对面上方的角落里响起翅膀扑腾的声音,紧接着一只不过巴掌大小的鸟就飞了下来,鸟的羽毛颜色五彩亮丽,很是好看,但两个翅膀在扇动的时候总会反射出一道道寒光,漂亮之余平添了几分冷硬。
小鸟在即将落地的时候变成了人形。
谢纯坐在了曲禾的对面,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像是第一次见到曲禾一样,她认真地、专注地盯着曲禾看了很久。
而曲禾也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她,眼神平静,跟看着其他人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区别,静静地等着她开口。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谢纯突然道:“他们都说你变了,但我看着,你好像还是以前那个样子。”
“你说的以前是指哪个以前?”曲禾反问。
“还在山里的时候。”谢纯道,她笑了一下,仍旧是在看着曲禾,却又叹了口气,轻声道:“那时候你被大家欺负,虽然我还不怎么懂事,但我都看在眼里,后来你走了,被奚落嘲讽的就变成了我,他们嘲讽我空有其表,除了长得好看之外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说着说着收回了视线,转而看向自己的双手。
谢纯的手掌也很纤细白皙,看起来也很好看,可是当她翻转了手掌,将掌心朝上的时候,露出来狰狞可怕的手掌心让曲禾眉心都跳了跳。
她的手掌心都是狰狞的疤痕,密集在一起变成一张网,要从这张网中找出几块完好的地方真的很难。
“其实我应该谢谢你。”谢纯笑道,“因为你让我知道跟那些蠢货不必要浪费口舌,直接打回去就好了,但他们也说得没有错,那时候的我除了长得好看之外确实没有什么能力,也没有办法像你一样直接把他们打得闭了嘴,直到我遇到了谢长风。”
说遇到其实有一点不对,是她主动去找的谢长风。
曲禾坐在谢纯的对面,听她絮絮说了不少。
回忆着以前,回忆着她是怎么变强的。
实际上曲禾听着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因为她跟谢纯到底是不一样的,也没有办法做到感同身受,比起谢纯经历了多少痛苦才变强堵住那些妖怪的嘴,曲禾更想知道一件事情。
“谢遥鸣是怎么联系上你的?”曲禾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手指不紧不慢的活动着。
谢纯原本在翻看着手掌的动作一顿,她抬眼面无表情的看了过来,道:“你在说什么?谢遥鸣死了几千年了,投胎都不知道投了几回了,更何况,他联系我干什么?”
“对呀,这我就要问你了啊,谢遥鸣联系你干什么?让你拖住我,还是让你从我手里拿走龙冢?”曲禾笑了起来,手掌一翻,掌心一团白芒慢慢旋转着,隐约能够看见白雾缭绕之中包裹着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山峰。
坐在对面的谢纯明显的有了反应,她的目光落在龙冢上面,定定的看着,问道:“这就是龙冢?”
龙冢在谢家近万年,但谢家却没人真正见过,哪怕他们就住在这龙冢里。
曲禾再一翻手掌,龙冢就消失不见了。
“都这个地步了,你们还盯着龙冢不放呢?在想什么?难道以为再把龙冢偷回去谢家就会回到以前了?”曲禾轻嗤一声,目露嘲讽看着她。
谢纯垂眸,还是那句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讥讽的笑了一下,道:“你该不会是得了什么妄想症吧?以为总有人惦记着你的龙冢?”
“是不是妄想症你心里清楚?”曲禾站了起来,一俯身,在她脸侧一挥手,等手再收回来的时候指间夹着一根羽毛,这根羽毛是灰色的,跟之前谢纯的本体颜色完全不一样。
曲禾拈着羽毛根部在指腹转了转,看着谢纯挑眉笑了一下,道:“你们要是不惦记着,我也不会总这么防备你们……”
她手掌一收,直接将羽毛包裹在掌心,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谢纯不说也没有关系,她有的是办法知道。
小黑屋的门打开又关上,谢纯仍旧坐在那里,片刻后她伸手摸了摸头发,很快又摸下来一根灰色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