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唯斯撑着枕头,眼神涣散地盯着屏幕,无声喟叹出一口气来,“他会好起来的。”
“好不了了他,他会安稳过下去,但永远不会开心了。”
谢唯斯听着这句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下,生疼生疼。
那边的聂沐又淡笑道:“算了,不说了,也没办法改变的事情。我回家几天后,我奶奶要是真好了,我就出国去找郁向程了。”
“这样啊。”谢唯斯笑了笑。
她语气不好意思了,“嗯,下次我再来,你不用送我,好好上你的班,我酒店有接送的。”
“……好。”
“唯斯,后面你帮我看看我小哥哥。”
“嗯嗯,你放心。”
挂了语音,谢唯斯又出去了,客厅的灯已经关了,隔壁屋内的似乎也暗下来了。
她本来想敲一敲和他说说话,结果看到灯暗了……一下子心思再次打住。
听了会儿声音,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睡下。
谢唯斯在门口转了几圈,最后才进的卧室。大概到快十一点,她感觉外面还没有什么动静,就睡了过去。
隔壁那间房间,其实还亮着一盏浅浅的床头壁灯到十二点。
聂云岂订了一张周末的机票回北市后,就坐在床头几个小时,手上没抽烟,也没做别的,就定定坐着,听着潇潇雨声一动不动。
到十二点后,雨愈发地大,落地窗被拍打得像是下一秒就碎了一般,整个房间陷入一股空洞的凉意里,感受不到一丝温度,连那暖黄色壁灯,都好像在雨声里,被寒气穿透。
明天还要上班,他终于晃了晃神,动了动。
拉开抽屉,去拿那瓶药,但是到手后有些轻,里面只剩一两颗好像。
聂云岂静了静,人捏着瓶子又安静了十来分钟,最终,把瓶子丢入边上的纸篓里,起身出去。
......
谢唯斯迷迷糊糊睡到了不知什么时候,人有点口渴。
醒来摸开了壁灯,看了看陌生的环境才想起来这是聂云岂的房子,而后又听到外面连绵的雨声,人不禁叹气,览市的雨季真是海浪一样,好像要把世界都淹没了。
谢唯斯舔舔微干的唇瓣,在这雨声里似乎不太起得来了,出去倒水太麻烦。
可是,准备阖下眼皮时,偶然却看到不远处的门缝下,透着一缕光芒。
睡前她出去,聂云岂不是已经把客厅的灯都关了吗?他自己房里也没灯。
谢唯斯摸了摸手机看时间,已经四点了。
她困惑又忧心地起身,下床过去打开门,一下子走廊浅薄的光线就灌入了她房间。
转头看了眼客厅,那边也有一盏壁灯亮着。
谢唯斯走过去,在拐角处,蓦然看到客厅后面那扇长弧形落地窗前,站着个熟悉的男人身影。
他安静站着,人望着无边雨夜,出着神。
漆黑浓稠的夜色灌入客厅,把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片似乎无法进入的空间里。
谢唯斯微怔,他还没睡?天快亮了还没睡……一个人在看雨。
她心里一个咯噔,想起聂沐昨晚说的,他今晚应该睡不着……
她以为他房里灯熄了,已经睡了,结果这么晚了还没睡。
站了几分钟,雨丝毫不小,他也纹丝不动。
谢唯斯转眸忽然看到桌子上隐约放着一些酒瓶,她越发怔愣。
他喝酒了?
聂沐之前不是说,他不喝酒的吗?
是只在他们面前不喝?
谢唯斯发出了一点声音,走过去。
窗前的男人侧过身子,脸上泛过一道茫然,“怎么醒了?”
谢唯斯哒哒走过去,眼神从桌上的啤酒瓶上瞟过,他喝了好多。
她呢喃:“我口渴。”
聂云岂闻言,走向了厨房,拿个杯子给她接了一杯水出来。
谢唯斯站在他刚刚站的位置,盯着丝毫不减的雨。等人来了,接过水轻呷了一口,完了喊:“哥哥。”
“嗯?”
他身上缭绕着一股浅浅的酒气,谢唯斯仰起头,浅笑:“你怎么喝酒了?”
他望入她琉璃一样明亮的眼珠子,半晌,低语一句:“睡不着。”
谢唯斯缓缓点个头,又轻呷了一口水,然后呢喃:“那很晚了,你现在困了吗?”
他淡淡摇头,没说话。
谢唯斯和他对视着,看着他难得的有些明亮的双眸,像是喝多了。
“哥哥你喝醉了吗?”她问。
男人缓缓伸手揉了下眉心,声色在哗哗雨声中,似乎透着一股低哑,“没事,喝完去睡吧。”
他语速有点慢,要是平时,他说话一般很快,所以此刻一定喝多了,喝多才会说话有些变色。
桌上的酒瓶也是东倒西歪,地上都有。
谢唯斯都不知道他这里有酒,也不知道他竟然会喝那么多酒。
可能这种场景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以往和他不认识;可能过去四年,他无数次、无数次在漫长的夜里无眠,然后就一个人在昏暗的空间中,喝酒到天亮。
谢唯斯跟他说话:“我不困了,不想睡。你去休息吧,去躺躺也行啊,四点了。”
聂云岂依旧没出声,沉默着。
谢唯斯微笑:“不然你和我聊天好不好?不要老是一个人待着,你有我的嘛,我现在在你身边呢,我陪你啊。”
她声音很是轻软,低低一道在雨声里划过,似乎能钻入人的心间。
聂云岂目光微微动了动,眼神似乎从醉意里聚焦起来,在黑夜里灼灼地盯着她。
两人无声地看着对方,凌晨四五点的天因为雨,黑得不见五指,羸弱的壁灯光线与偶尔的闪电勉勉强强让他们看清对方的眼神。
看着看着,谢唯斯往前一步,搂住他,把脸埋入他怀中。
聂云岂的身子微微一晃,很快,两人的身后一道长长的影子,在夜色中缱绻交缠在一起。
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从怀里蔓延起来,钻过鼻息。聂云岂回神,从这场久违的温热里回神,马上伸手把自己抽身出来。
他扶着她的肩膀站好,“唯斯。”
他低头,唇角微牵了下,伸出手温柔非常地拍拍她的脑袋,“唯斯,哥哥跟你说过了,你是女孩子。哥哥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去睡吧。”
谢唯斯一眼不眨,红唇微动,“我不想睡。”
他没说话,只是缓缓偏过了脸看向无边黑夜,没再看她。
一会儿,放在她脑袋上的手也收回了,然后男人转过身,慢悠悠走到沙发处坐下,又去摸桌上的酒瓶。
谢唯斯瞳孔里的光芒一深,一动不动看着他仰头灌下大半瓶的酒,而后人靠入沙发里。
谢唯斯捏紧了手中的杯子,抿着唇,深深看他。
男人安静着卧在那儿,好像已经融入漆黑的夜色中,忘了这边的人,忘了屋里还有谢唯斯;一会儿,他又伸起手,又灌下剩下的半瓶。
谢唯斯想过去,又脚步沉重如绑着块铁,走不动,似乎不想去阻止他喝。
他一连灌下整瓶度数不小的酒后,人放下酒瓶,仰头倒在沙发背上,没再有动作。
谢唯斯挪动脚步,走到他边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哥哥。”
他手微微一颤。
昏暗的深夜里,一声哥哥好像把在酒精里无限坠落的人拉了一把,他的思绪从广阔无边的黑暗往事里回了回神,没再往下疯狂下坠。
偏了偏头,看到身侧站着的女孩子,看着她精致的小脸上,微拧着的眉头。
聂云岂难得微微一笑,正面地朝她笑,语气很是温软地跟她说:“唯斯,去睡吧。”
谢唯斯觉得他眼神已经涣散了,一瓶酒下去,人比刚刚还醉了好几分。她坐到沙发,“我扶你去房间好不好哥哥?”
他没说话,缓缓闭上了漆黑的一双眼睛。
过了会儿,人又动了动,坐直起来,身子有些摇晃了,但是又去摸酒。
谢唯斯伸手阻止掉了,拿走他的酒,放远一点,然后一把跪在沙发上抱住了他,“……不要喝了,不要喝了,睡觉好不好哥哥?什么都不要去想了,我陪着你,唯斯陪着你。”
男人动作迟钝地没有反抗,似乎也没有力气去拿被放远的酒了;人靠在沙发背,被一个温热奶香的怀抱紧紧抱住。
他一动不动,缓缓地,模糊不清地低语一句:“……唯斯。”
“嗯嗯,我在。”
他伸手搂她,语气低哑又宠溺:“唯斯……”
谢唯斯怔愣住,低头看圈着她、把脸埋进她怀抱的人。
“唯斯……”他又喊。
谢唯斯茫然地点头,“嗯嗯,唯斯在呢,我在。”她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背,“哥哥睡觉好不好,我们睡觉,什么都不要想了,我在呢,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话音落下,很快,他全身都似乎有种精疲力尽蔓延,好像人被抽走了所有的元气,人最后彻底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谢唯斯低头,抱着他,眼睛看着那副利落分明的五官在她怀中渐渐温软,渐渐呼吸均匀下来。
许久许久过去,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也不见了雷声,世界都好像安静下来了。
她想把他放下,才发现他的手一直放在她腰上。
谢唯斯盯着那一处,又久久没回神。
刚刚在窗前,她自己抱他,他扶开了……但是,又喝了一瓶酒后,他醉得深了,就居然自己抱她。
他居然自己抱了她。
是不是他也有点喜欢她的?但是还清醒的时候,不敢抱;只有在彻底醉了的时候,才控制不住,才做得出来。
谢唯斯很轻地拿起他的手,把人放在沙发上躺着,拿个抱枕给他枕,末了又起身下了沙发,小跑去他卧室。
里面光线浅浅,她走向中间铺着灰色被褥的大床。
折起被子的时候,谢唯斯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边上纸篓里的一个瓶子上。
她伸手拿了起来。看清上面的名字,人怔愣了下。
盯着一会儿,谢唯斯僵硬地放回去,抱起被子出去。
沙发上的人昏沉地睡着,一动不动。
谢唯斯走近,把被子给他盖在身上,四处仔细掖好被角。
一通下来,他一直没有动静,没有反应,显然是醉得很深了。
她转身去把桌上的酒瓶收拾掉。
忙好回来后,她人坐在了地毯上,抱着膝盖一眼不眨地盯着长沙发上昏睡的人。
一会儿,他微微动了动,手从被子中露了出来。
谢唯斯伸出手,想给他放到被子里,但是纤细的手指摸上他冰凉的掌心时,动作迟疑了下来,最后,她包裹住他的手,轻轻摩挲。
把下巴搭在沙发上的被子,她一只手握着他的手,一只手放到他身上,轻轻拍着,“好好睡呀,唯斯陪你啊。喝了就喝了,喝醉了,我们就好好睡一觉。”
“……天不会永远黑着,雨也一定会停的,我永远都会陪着你的。”
第30章 奶声奶气,哥哥扛不住。
天没再下雨,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不久到了破晓时分,昏暗的屋子弥漫进一片薄薄的亮光,这道光在无声的空间里逐渐加强, 到七八点的时候,整个屋子里已经完全亮堂了起来。
下了半个月雨的览市, 难得放晴。
谢唯斯几个小时里就趴在沙发边, 偶尔眯一下, 很快就醒,看看人,又再闭上眼睛。
等时间差不多了, 她就起来洗漱, 顺便叫了经常去吃的那家早茶店的外卖。
等洗好它就刚好送来了。
谢唯斯把早餐分成两份, 一份放在厨房中岛台,一份自己打包放入她的包里, 然后就出门上班去了。
叫了辆车到小区门口,但是后面高峰期堵得不行, 一走一停, 没多久就把谢唯斯这个晕车十级十的人搞疯了。
最后在公司门口停下, 她买了瓶水灌下一大半, 边喝边进去。
在公司大厅迎面遇见了元弈青和苑循, 两人不知道说着什么。
看到她, 都一一打招呼。
然后元弈青挑眉问:“唯斯,你怎么从大门进来了?一大早还在那里灌水。”
“我打车呢, 晕车了。”她又喝了口水。
苑循乐了,“你晕车啊唯斯。”
“嗯。”她难受地呼出一口气。
元弈青不解:“为什么打车啊?聂岂呢?他没载你来?”
“嗯,他……他今天有事,可能没那么早来, 我就自己先来了。”
元弈青点点头,而后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又无奈道:“那你不找我,我顺便接你就行了,你还打车来。”
“都一样嘛,都晕车,坐谁的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