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大花最是乖巧, 平日绝对不会打扰玉桃睡觉, 但这会儿却直接推开了门,满脸的惊慌。
不过大花的惊慌碰到玉桃的生无可恋,就转化为了心疼:“夫人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是啊,知道了整整一个晚上,翻来覆去知道的那一种。
“那奴婢要把他们放进门吗?”
听到人没进门, 玉桃微微压抑, 昨天晚上更深的地方都进了,现在在宅子的大门口蹲什么。
“他们没进来?”
“是啊, 奴婢一醒来就听到门外头有声响, 然后打开门就见大人跟侍卫们站在外头,哦,地上还放了箱笼, 陈侍卫说是拜访的礼物。”
礼物她当然没收, 她直接把门给关上了,现在想起她当着韩重淮的面关门, 她还手抖得厉害。
“夫人,大人他们竟然真找来了,”大花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紧张地在屋里转圈,“要不然咱们从后窗跑了吧, 大人他们在前门,一定察觉不到。”
“算了吧,你去把门开了。”
韩重淮可不像费祎那么好敷衍,再说昨天晚上韩重淮那么反常,她本能觉得惧怕,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她可不敢跟他唱反调。
宅子只有一间小小的正厅,韩重淮带了几个人来,便把正厅给挤满了。
玉桃站在门边,瞧着韩重淮望过来的眼神,脚不知道该不该埋进这屋里。
按着寻常的规矩,她应该见着韩重淮就跪下,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背诵一篇五百字以上的认错小作文。
小作文的内容把错往庆平身上,往费祎身上引,主要衬托她只是一朵柔弱小百花。
但是她最近日子过得太舒坦,人的自尊逐渐回笼,这膝盖就不怎么软的下去。
一时间气氛就僵持了下来。
两人远距离的对望,两人神情自若,但周围的人都觉得不自在,像是他们打扰了什么。
陈虎领头,拥挤的屋子一下子宽敞了起来。
这也让玉桃发现了一件事,真正的英俊不需要衬托,哪怕是陈虎他们走了,韩重淮独自一人坐在屋内,透过窗棂的稀薄微光也聚集在他深邃的五官上。
玉桃眨了眨眼,不知道韩重淮又是如何看她。
这段时日她日日扮丑,已经许久没有以真面目示人,她刚刚照镜子,都被自己如玉的肌肤惊艳了一把。
玉桃始终都没迈脚入屋内,直到韩重淮像是看够了她的脸,视线下移落在了她的腿上。
那双腿笔直修长,老实的摆在门槛外面。
韩重淮站起不急不缓地走到了玉桃的跟前,近距离的打量,更显暧昧。
“这段日子我都在找你,我先找到了费祎,本想留着他看看你见他如何,见我又是如何,但路上我还是把他给杀了,你逃不掉,因为你在我这。”
往常都是玉桃把韩重淮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如今韩重淮抬起了玉桃的手,让她触摸他的。
手刚碰上去,心跳还是平缓的,但逐渐的就急促了起来。
玉桃怔了下,怀疑韩重淮是机器人,连心脏跳动的速度都可以设置。
她没想到他竟然见到了费祎,她跟费祎当然没有什么,哪怕要利用费祎,她都是透过大花去传话。
费祎这样的人,看着胆量不小,毕竟是太子暗卫,但是一直身处低位,人格上自卑,比起主动占有引起麻烦,他更希望是她抛出橄榄枝,邀请他睡她。
玉桃当然不会邀请,只不过她没阻止过外面的传闻,她到方县的第一天,近边的人都默认费祎是她的夫君。
她知道自己跟费祎没什么,但旁人不会那么认为,特别是男人,恐怕听到那些传闻,就觉得她为了利用费祎,把自己能给费祎的都给费祎了。
玉桃抬眸看着韩重淮平静的眼眸。
他把费祎杀了,如今又让她摸着他的心口说出这番话。
虽然得意忘形容易摔跟头,但玉桃觉着自己这次好像不旦不需要跪,而且还能坐在是韩重淮的头上耀武扬威。
之前韩重淮也没少对她特别,可从未向这一次一般,让她觉得自己占尽优势。
她知道男女的感情需要博弈,因为天然的不平等,她从未想过跟韩重淮博弈,却没想到韩重淮会主动放弃了所有优势,告诉她,他不止是喜欢她,还愿意试着站在她的角度思考。
手被心跳震的发麻,玉桃松下了手:“你要带我回京城?”
“嗯,京城的事务还未处理结束。”韩重淮顿了顿,“但是现在不急着回去。”
“现在不急?”
玉桃眨了眨眼,她虽然在市井,每天都能听到各类关于朝政的消息。
什么圣上传唤了太医,岐王打了福王世子,建王世子得到了圣上夸奖。
京城现在风起云涌成这样,也不必急着回去嘛?
“不急着回去,那你打算如何?”
“留在这处。”
说完怕玉桃误会他要不出分毫,占她的地盘吃白饭,他抬手指了指另一边,“我已经叫陈虎买下隔壁的宅子。”
这种小院子,跟邻居的间隔都不大,也就一堵墙的距离。
玉桃看了看墙,又看了看韩重淮,虽然韩重淮没有直接霸占了她的屋子,但是她总觉得他晚上还是会在她的房里出现。
“听说你在这里开了铺子,要去了吗?”
玉桃摇头:“我还没吃早点。”
“那我不打扰了。”
韩重淮微微欠身,有礼貌的让玉桃觉得自己是撞了鬼,幸好韩重淮走了没几步,又回身抓住了她的手腕,手指灼热,眼神暗色起伏。
这样才让玉桃见鬼的惊悚没了。
“费祎,你看不上他。”
玉桃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听到这话,她点了头。
遇到一个不可掌控,不可反抗的男人,再遇到一个可操控的,就立刻产生感情想嫁,那是被折磨出心理疾病了。
玉桃点了头就没有以后,坦然地接受韩重淮越来越深沉的目光。
韩重淮的手指松开半秒,但又立刻紧握:“你与他说过什么?”
这就是男人,哪怕已经把女人的心思读透了,知道她不会看上某人,但依然内心挣扎,在内心中上演一幕幕小电影。
“他跟你说我跟他说过什么?”
按着费祎的性格,大概不会说她什么好话。
感觉到韩重淮握着她手腕的力度越来越大,玉桃认怂,“我什么都没与他说过,也没单独与他见面,要是他说了什么,不过是想拖我跟他一同去死。”
玉桃刚说完,便见笑容在韩重淮的脸上绽开。
他是个性子略带阴沉的人,平日里就是笑,不是似笑非笑带着嘲讽,就是野兽般情/欲满足后的餍足,而现在绽开的笑容却是不加掩饰的愉悦。
像个正常且英俊男人。
第七十二章 第一更
韩重淮说不急着回京城, 还真的就没回京城,安安稳稳地在玉桃隔壁住下了。
三餐自理,没说到玉桃的住处蹭饭。
玉桃本以为人来了, 她就是不被暴力恐吓, 至少也会被关在屋子里三天下不了床。
实际上每天早上真腿软下不了床,可是韩重淮一大清早就礼貌离开, 一副我不粘着你, 你快努力的去做你的事业的模样,让她只能一瘸一拐地去开店。
“他到底在想什么?”
对外玉桃还是伪装的模样,肌肤蜡黄,现在因为紧张与夜里劳动过度,眼下多了一圈黑影, 加上伪装的样子变得更难看了。
她本来还想靠着卖胭脂, 把自己当做活招牌,一点点把自己给洗白, 露出自己相貌的同时, 顺便打响店招牌,谁知道韩重淮一来就破坏了他的计划。
依靠在柜台上,玉桃看着对面酒楼二楼的韩重淮, 从猜测这人想做什么, 到这人怎么那么无聊。
本来正对她店铺的那间酒楼雅间是半密封的,她先是见陈虎忙进忙, 等到韩重淮上了二楼,她才发现二楼的折窗拆了,就剩了光秃秃的围栏,韩重淮也不用帐幔遮风,就坐在桌前一边饮茶一边看着她。
而她的角度恰好也能看到他。
他每天也不做其他的事, 她开店他就在对面坐着,像是唯一的工作就是盯着她看。
要是她是没伪装的样子可能还有些看头,她现在这个样子还看个什么。
玉桃低头,思考要不要折磨自己,弄个裹胸把自己围住。
想到肉被挤压在一起的窝囊感,她还是放弃了,按着韩重淮现在“病重”的状态,她裹了,恐怕他看得更厉害,顺道还有一个思考为什么缩小的正当理由。
“夫人,这是大人让我送过来的。”
大花手上拿了红木雕花的食盒,把盒子往柜台上一放,盖子打开,点心是绿芋糕,除了点心,五菜一汤,菜色每道精致,都是她之前在京城常吃的,不像是这边酒楼厨子能烧出来的。
玉桃尝了一口,就确定韩重淮是把京城的厨子给叫过来了。
“大费周章,他以为他能在这里住几日。”是背靠树荫好乘凉?听他之前话的意思,福王不像是什么慈爱父亲,儿子有利用价值他才会重视,既然是这样,总不可能是福王觉得韩重淮压力太大,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给他放一个悠闲的春假。
想着,玉桃抬眸想看韩重淮,先看到了围在门口一群看热闹的人。
自从韩重淮拆了二楼的窗,每日就有不少人看热闹,外地来的有钱公子哥看上了丑寡妇,这艳事已经编成了几个版本的故事在市面上流传。
托这些故事的福,她给这条街都带高了人流量,只是她在店里坐着,已经听到了不少句的“不过如此”。
她是不过如此,那没事往她店里跑,还搞不上韩重淮的就是如此而已。
这些女人明显这辈子也注定干不了靠男人发家致富的活,她长成这样都能让英俊男人情有独钟,可见她的能力多么优秀,她们就光盯着她脸蛋翻白眼,不去深思深层次的技术问题。
“夫人,往后这食盒奴婢都收下来?”
见玉桃吃了饭菜,大花不确定地问道。这食盒是陈虎给她的,说是大人让人给夫人准备的,她对自己的厨艺本来就没信心,就收了食盒。
原本她还怕夫人不高兴她拿了他们那边的东西过来。
“饭菜能有什么错,省了我们开火的银子。”
玉桃跟前的食盒明显就是富贵人家用的,看热闹的人顿时想到了这饭菜是贵公子送的,有心看看菜色,一个个装作要买东西往屋里进。
“入门费一个铜板,大家自觉放在这罐里。”
谁都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人伸着脖子往自己碗里看。
玉桃抬眸说了要银子,这些人立刻顿了步子。
“哪有那么做生意的,从来没听过进店铺还要收银子!”
“就是,老板娘你是穷疯了!”
玉桃瞟了一眼过去:“你们是来买东西的吗?看个耍猴还要给赏钱,我一个活生生的人,问你们要一个铜板可不过分。”
“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不买了,你这样我们往后才不照顾你生意……”
人群熙熙攘攘,还有人怂恿就是要进店铺不给铜板,不给这些嬉闹片刻就安静了下来,不是因为玉桃又开口说了什么,而是陈虎他们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来店子推了推他们身上的佩刀。
哗——
刀刃擦过刀鞘,所有人齐刷往后退了几步。
人群四散,陈虎他们不发一言地离开店铺,而陈虎他们走了,也没人再敢进屋。
玉桃隐约听到几声,贵公子有病喜欢泼妇的话,她都能听见陈虎他们的耳朵自然更灵,啪啪几声响亮的巴掌声,听得玉桃格外舒服。
长时间生活在封建社会容易腐败,她现在都沉迷这种地位碾压的快乐了。
吃完了东西,见陈虎他们大发神威之后,没人再敢进店,玉桃干脆让大花关了门。
“夫人,咱们关门去哪?”
这几天风雨无阻地开店,今天突然那么早关门,大花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回去睡觉。”
玉桃收拾好了东西,“咱们开店是为了自由自在,现在既没有客人上门,也被人盯着不自由,为什么不回家躺着。”
大花闻言偷偷看了酒楼一眼,这几天她还以为夫人跟大人在玩什么游戏,现在听夫人的意思,大人这样她不并不高兴,还觉得不自由吗?
玉桃要走,韩重淮自然不会继续在酒楼干坐。
他下楼坠在玉桃七八步远的地方,不疾不徐地踩着她走过的地面迈步。
两人这样走在街上又是一道风景线。
跟韩重淮有钱又闲的贵公子形象相比,玉桃实在是太寒碜。
不过也有人慢慢注意到玉桃的坦然自若,若是换了一个其他的寡妇,不管是模样出挑,还是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