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之后又惹人动了邪念,发现将凤凰骸骨寄宿在人身上后再次取出,反而更会有助于修炼,出于不想让故友的尸骸沦为纷争,青云子才起了要收集凤凰骸骨的念头。
世间纷扰,左右不过是一个“利”字。
可除去利益之外,终归还有情义尚存。
“宁师妹送我到此处即可。”
仲献玉停下脚步,看向了身边穿着白袍粉裙的女子,微微一笑。
此处已经是鸿蒙仙宗飞舟的入口处,来来往往也有些弟子,或明或暗,不少都在打量站在的那对璧人。
一男一女,皆着白衫,男子的容貌有面具遮挡,看不清晰,可女子的容貌却是分外清楚。
精致无比的眉眼,微微上扬的唇角,以及那双分外明亮干净的眼。
如若不是碍于此处是鸿蒙仙府的地界,怕是那些人早就按捺不住,要上前搭讪了。
宁娇娇停下脚步,对着带着恶鬼面具的白发青年道:“仲师兄一切小心。”
仲献玉弯了弯眉眼:“好。”
白衣青年在宁娇娇的注视下离去,却又在少女转身时,蓦然回首。
隔着重重人海,隔着日光树影,隔着世间的一切喧闹,隔着日升月落的千秋岁月。
他在回望。
就连仲献玉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却偏偏就是这般眷恋。
不见她时,尚且不觉。
而在见了她之后……
仲献玉牵起唇角。
不多时,他回到了擎天门的地界,扫了眼今日见他分外谄媚的弟子,仲献玉觉得无趣,漠然道:“带我去见门主。”
在见了宁娇娇之后,仲献玉才发现自己再也忍受不了让她离开身边。
既然如此。
那就将一切障碍铲除。
第41章 凤凰骨 “他们也不过是拿仲道友当做温……
宁娇娇并不知道仲献玉又想起些许往事。
她送完人后也没多停留, 径直回到了飞舟房内。
毕竟明日就要参与万宗琼林会,她如今修为模糊,若用正常人的修炼进程来衡量, 约莫是金丹初期。
但很奇怪,若是让宁娇娇自己感受, 她根本感受不到来自上阶修为的碾压。
打个比方,太叔婪如今已是元婴后期的修为,可即便是与他对战, 宁娇娇最多只有无法继续控制空气中灵气的乏力感,却从来感受不到来自所谓“越阶挑战”的压力。
而这一点, 更在万宗琼林会的擂台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咦,现在上台的这位,就是鸿蒙仙府破云峰新收的那位弟子?”
“是啊是啊,听说她根本没有灵根,却只花了不到十年就已经筑基大圆满, 也算是个人物了!”
“嘁,你们懂什么?我听人说,她这样的根骨,虽然前期能走得快些, 但越是往后, 越难进阶, 如今到了筑基大圆满恐怕已经到顶了。”
……
太多太多的议论了, 扰得人心烦意乱,连好脾气的忘鸢都难得开始皱眉, 而站在擂台上的少女却好似什么都没听见。
一袭似雪的白衣,衬得少女精致漂亮的不似凡人,她面上没有丝毫笑意, 眼神沉静,远远看去,宛如传说中高不可攀的谪仙。
渐渐地,人群也安静下来。
“鸿蒙仙府弟子宁娇娇。”
少女自报姓名后,抬起眼,扫了圈人群,唇角微微上扬。
按照琼林会的规则,各个门派的弟子可以选择想要挑战的人,高阶修士不可欺辱低阶修士,而低阶修士若是足够自信,是可以挑战高阶修士的。
而琼林会本质是一个促进各路人马相互结识交流的平台,因而也有规则,赢家可以向输家提出一个条件。
“挑战,擎天门弟子齐霄。”
随着少女吐出最后那个名字,人群轰然炸开。
“什么东西?我没错吧,她一个筑基期要挑战齐霄师兄?!”
“齐霄公子都已经金丹期中期了吧?!”
何止金丹中期!
擎天门弟子互相对了下眼色,彼此心知肚明。
那齐霄身为门主之子,天天被那上好丹药、绝世珍宝供着,若不是资质实在有些平庸,根本都该金丹大圆满了!
哪怕现在,也远不止金丹中期的修为!
被点名的齐霄一愣,旋即微微一笑,完全没看见父亲齐静天皱起的眉头,纵身上台。
“既然仙子有求,在下自然愿意接受挑战。”齐霄的视线在对面女子娇艳的面容上扫过,忍不住目露垂涎。
这小仙子怕不是对自己有意吧?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新鲜手段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完全没将宁娇娇放在眼里的齐霄满脑子都是些风花雪月,甚至连擂台开始都未曾注意,直到宁娇娇凝起的长鞭已经破空直眼前,齐霄才急急后退,闪身避开。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宁娇娇。
台下人并不能理解齐霄此时的感受,但是与宁娇娇切身对战过的太叔婪完全能明白他的震惊。
“丑东西就是丑东西。”太叔婪懒洋洋地开口,“瞧瞧他那个没见识的样子,啧。”
太叔婪开口时半点没有避讳,尤其是最后那声感叹直接让一旁的齐静天黑了脸。
齐静天有心想要帮儿子挽回颜面,却在对上青云子笑呵呵的面容后硬生生将那即将脱口而出的训斥卡在了喉咙,嘴张了又闭,终是收回了想说的话。
台上的宁娇娇也并没有看上去那般轻松。
她现在的感觉好似在一团乱麻中,抽出自己想要的那根颜色,可这空气中的灵气不过就是这点,实在惹人烦乱。
宁娇娇脑中闪过了什么,台下人只见擂台上的少女停在了原地,而齐霄的火球即将破空而来——
轰!
一声巨响,惊得坐在下面的宗门长老们都坐不住了,惊疑不定地看着台上骤然的火焰以及团团焰火,面面相觑。
这到底该不该管?
“师叔!”瑾圆攥紧了忘鸢的衣袖,“娇娇她没事吧?!”
“不会有事的。”
坐在忘鸢身侧的青云子十分悠闲地开口,他甚至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了一壶茶,老神在在道:“就算出事也该是别人出事。”
“青云长老!”
齐静天终于忍不住,眼见台上烟雾消散,齐霄衣衫上尽是血痕,身上还被宁娇娇的长鞭紧缚,勒得眼角青筋暴起,心疼的无以复加。
他怒等宁娇娇道:“无耻之徒!你用何等阴险手段暗算了我儿?!”
“若要论起阴险手段,谁又比得过齐门主呢?”
一道清冽的男声响起,似是雪光浸浸融入冷月,好听是好听,就是惹得人心中发寒。
众人齐齐回首,就见一位带着恶鬼面具的白发青年不知何时翩然而至。
他手持长剑,剑术巧妙,竟是将齐静天的攻击都挡了回去。
“是擎天门的仲献玉!”下面有认识的弟子叫了起来。
“擎天门的?”
“是啊,听说之前还因盗取宝物被罚去了鬼门思过呢。”
“不不不,昨日门主已经召集弟子们说了,那偷盗一事不过是个误会。”
纵使青云子早就与宁娇娇说过仲献玉会帮她,她仍是没想到仲献玉会直接上台,难免多看了他一眼。
谁知对方立即抓住空隙,对着少年弯了弯眉眼。
这一瞬,方才的凌厉全然不见,望向她时唯余最干净的温柔。
仲献玉?!
齐静天完全没料到仲献玉会站出来,他不是、他不是已经被自己下了蛊,理应完全听命于他吗?!
到底是当了多年门主,齐静天很快稳下慌乱的心神,沉声道:“仲献玉,我知你对之前那事心有不满,可凤凰眼确实是在你初入珍宝阁后失踪,也不怪弟子们一致认定是你偷盗。”
“我自认待你不薄,收你为义子,又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不眠不休,连亲子进阶都未曾相助,如今你却帮着外人来算计我?”
指着仲献玉的指尖微微颤抖,齐静天毫不掩饰话语中的失望,好似真的是一位拿真心对徒弟却又全然被伤害的师父一般。
仲献玉抬眸看了眼齐静天:“门主可敢以心魔起誓,上述之言尽为真实?”
齐静天敢当着众人面这么说,自然是早有准备,此时半点不乱:“问心无愧,有何不敢?”
迎着台下众人好奇又兴奋的目光,仲献玉全然没受影响,淡淡道:“既如此,那我有三问。”
“第一,从头至尾,在下所受的冤屈,是否出自齐门主的授意?”
当然不是!
齐静天自然知道自己该否认,可是口中却怎么也吐不出否定的话语,就像是控制不住一般:“……是。”
全场起先一愣,继而全部哗然。
就连齐霄也难以置信地看向了自己的父亲。
他还以为父亲看中仲献玉,因而心中满是嫉妒,处处对青年使绊子,谁知竟是完全恨错了人?
可即便是父亲做的,他此刻也不该承认!
仲献玉上前一步,挡在了少女身前,对着齐霄微微一笑,又看着齐静天道:“第二个问题,齐门主口中‘丢失的珍宝’,那枚价值连城的凤凰眼的来历,齐门主可敢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其讲清楚?”
冷汗沾湿了齐静天的后背,他心知不妙,有心想要离开,却发现浑身上下都不听控制。
不像是寻常手段,反倒像是……中蛊了?!
齐静天瞳孔紧缩,再次看向仲献玉时,犹如真正见到了地狱恶鬼。
但无论他再怎么害怕,口中已经不由自主地将那段本该尘封的往事诉说。
这段往事,宁娇娇已经从另一人的口中听过一遍。
无非是一方满怀赤忱的爱恨,一方别有用心的算计,到头来,总归是动情者一败涂地,无情者笑傲天地间。
台下各个门派的长老弟子们简直惊掉了下巴,谁也未曾想一直以“端方君子”示人的擎天门门主齐静天竟会是个如此道貌岸然的卑劣小辈,将那女子一家算计,甚至连那被害死的女人所生的儿子都不想要了!
更有甚者,想得更深了一层,看向台上那位带着恶鬼面具的白发青年时,目露忌惮。
能让齐静天这藏了多年的老狐狸一败涂地,这青年好深的心机!
青云子神色不变,只是眯了眯眼。
仲献玉对一切或是打量,或是忌惮的目光熟视无睹,神态自若道:“第三个问题。”
他顿了顿,台下众人下意识收声。
说来也奇怪,这青年不过是往台下瞥了一眼,可众人却感到压力非常,某些弟子心中嘀咕,简直和宗门里化神期的老祖差不多了。
得到仲献玉的示意,一直未出声的宁娇娇上前:“第三个问题。”
她停了几秒,同样视线下移,扫过台下。
有人目露担忧,只因亲者在台上;有人兴致盎然,因为预料到了一个大宗门的大厦将倾;有人激愤,为了那早就在旁人口中死去的女子。
还有人深思,有人好奇。
众生百态,不外乎此。
宁娇娇忽然扬起唇角,她再次看向齐静天时,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觉得,你该不该死?”
齐静天看着面前的少女,似乎认出了这曾经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又或许没有。
“我……该、死。”
最后两个字是咬着牙说出口的,齐静天刚说完,就听身旁的齐霄难以置信的大叫道:“父亲!”
怎么可以承认!怎么能承认!
齐霄脑子嗡嗡作响,他当然知道自己如今的一切都是靠谁得来的,哪怕方才被宁娇娇轻而易举的击败绑缚,都未让齐霄如此狼狈。
宛如丧家之犬。
宁娇娇歪着头看了眼齐霄,忽然觉得无趣起来。
就连血脉亲情,也绕不开利益纠缠吗?
本想当众问清的事情忽然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就连曾经隐隐被宁娇娇视为耻辱的那纸婚契,如今落在她的芥子戒里,不过是一张废纸。
眼见着擂台下起了阵阵骚乱,仲献玉本想直接带着少女离开,却见对方上前几步,走到了齐霄面前。
宁娇娇站在那瘫坐在地上的男子面前,平静问道:“是你让王横去鬼门做下那些事的吗?”
齐霄只觉得心中一片茫然,他往日行事大胆,这些年来愈发肆无忌惮,从未想过所依仗的父亲有朝一日竟会倒台,更是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沦落成曾经的他最看不起的丧家之犬。
“是我做的又如何!”齐霄心中憋着口气,抬起眼看向宁娇娇,狠狠道,“即便是我又如何——哈,是不是他的手出问题了?”
他说到最后竟是开始神经质的大笑,装似疯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