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寂却按住她握着安全带的手,目光炯炯。
“我送你上楼。”
“不用。”
“我送你。”
“不用。”
舒梨拒绝得太干脆,没给一点余地,边寂只好稍微妥协:“我就送你上去,不然我不放心。”
“你能保证?”舒梨显然一副不相信边寂的样,“我可不想昨晚去跟室友借套的事情再上演一遍。你不尴尬我尴尬。”
提及这个,边寂忍不住轻咳一声。
昨晚没办法。
他们什么都没准备,临阵磨枪,只能去隔壁借。
他得对舒梨负责。
但是他也没好受到哪里去,尴尬就先不说了,尺寸还不合适,绷得他格外难受。
眼看边寂突然不说话了,舒梨慢慢靠近了看他,发觉他的耳根红了。
她倏地一笑:“害羞了?”
边寂揉揉她的头,然后退开点,背靠座椅,故意不答。
看着就很心虚。
“好久没看到你害羞。我以前可喜欢看你脸红了。”
舒梨也坐好,想着五年前刚认识边寂时候的事。
其实五年也很快。
所以,她妈妈的二十年,肯定也会一眨眼就过。
“边寂,晚上你陪陪我吧。”
刚刚还说不让边寂送,现在却突然改了主意。
边寂有一点儿意外,可看到舒梨略显落寞和难过的脸,他的心也跟着颤了一颤。
“嗯。”他应。
两人又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安静地陪伴着彼此。
许久之后,他们下车。
在走向小区大门的时候,边寂中途折去前边的便利店。
舒梨问:“你去哪?”
“买东西。”
“买什么东西?”
“以备不时之需的东西。”
话说的隐晦,可舒梨一下就懂了,无奈看边寂远去的背影。
她只是想让他陪陪自己,又不是要做那种事……
男人果然是用第三条腿思考的。
边寂今晚依然没带换洗衣服,但在便利店里,简单买了几件。
回到住处,他和舒梨分别洗过澡,最后一起躺在床上。
什么都没做,只是依偎在一起,说一些过去的事,说一些以后的计划。
曾经身体再亲密,都没有此刻这般心灵的亲密。
舒梨在边寂怀里缓缓入睡,边寂轻轻吻她额头,道了声“晚安”。
他没有太远大的梦想,他只希望,未来的每一天,都能像今晚这样,同怀里的她说一声晚安。
……
一个月后。
新的一年刚刚拉开帷幕,好似所有的事情都能有个新开始。
舒连漪的案子也有了个结果。
开庭那天,舒梨去了法院,可是在法院门口却犹豫了。
她实在没勇气去听别人细数舒连漪的一桩桩罪状,也无法亲耳听到法官对她母亲的宣判。
不管舒连漪这个人到底犯了多大的罪,她给舒梨的,是最富裕奢华的生活。
从小到大,舒梨什么都不缺,除了母爱。
但即使没有母爱,舒连漪仍然是舒梨的母亲,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同样也是她心底最脆弱的那部分。
舒梨没勇气进去,一个人在法院外面等。
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她不清楚。
总之,没有很漫长。
巍峨严肃的江市法院门口,很快多了来往的人,都是舒梨不认识的。
他们或许是舒氏集团的董事,或许是员工;他们或许是来作证的,或许是来听判的……
这些都跟舒梨没什么关系。
舒梨等的人是边寂。
今天是边寂陪她一起来,替她进去。
在外面待了太久,吹了太久的风,舒梨的手很是冰冷。
边寂轻握住,垂着眼,努力过渡一点自身的温度给她。
“律师说的没错,是二十年。”
一滴泪从舒梨眼睑处滑落,她努力微笑,可是却发觉自己怎么都笑不起来了。
“但是表现好,或许会有减刑。而且,现在案子判了,你以后可以正常探视。刚刚我跟律师提过,他说他会尽快安排。”
边寂努力把好的一面说给舒梨听,但自己也不确定舒梨能否听得进去。
他心疼地抬手,手指轻轻擦去舒梨的眼泪,哄着她:“别哭,都会好的。”
“她看起来好吗?”舒梨颤抖着嗓子,问。
边寂停滞一下,才回答:“比上回你见到她,瘦了一些。”
舒梨忍着眼泪,平复着心头情绪。
她想,她不能哭。
她得好好的,然后以最好的面貌去探视舒连漪。
这样,舒连漪才不会担心她。
边寂的掌心轻拢着舒梨的脸,擦着她眼泪。
法院门口依然有人出来,一个年轻男人推着坐着轮椅的中年男人缓缓出现。
舒梨无意间看到,目光顿了几秒。
边寂觉察到,顺着舒梨的视线看过去,眼底多了几分沉郁和不安。
“我送你回去。”他状似不经意地遮挡住江竟廷,要带舒梨离开。
舒梨点头,可是眉头却轻蹙着,还是往江竟廷那边看了一眼。
“怎么了?”边寂神色自若地问。
“那个男人……我这段时间经常能看到。”
舒梨经常能碰到江竟廷。
在公交站,或者地铁口,或者艺术中心的附近。
他们没说过一句话,但她总能发觉他在看自己。
“他也去庭审了吗?”
边寂犹豫半会,点头,“嗯。”
舒梨明亮的双眸充满疑惑,她问边寂:“你知道他是谁吗?他跟我妈认识?”
边寂一时不知该怎么答。
恰好这时,江竟廷注意到舒梨这边,他的轮椅停下,与舒梨和边寂遥遥相望着。
最后,他对身后的助理说了什么,助理缓缓朝他们走来。
助理停在舒梨和边寂对面,恭敬地打招呼:“边先生,舒小姐。”
然后他对舒梨说:“舒小姐,江先生想跟你谈一谈。”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为上一章大家会关注女主终于承认男主是男朋友,结果……全在关注借t和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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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chapter 53
江竟廷。
舒梨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
也第一次, 和这个男人面对面。
他们在附近找了个可以坐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
“江先生,我们认识吗?”
舒梨先问。
她其实心里有答案, 因为江竟廷看她的眼神,那么深沉。
他们已经碰上太多次,现在他又主动要求谈一谈——
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江竟廷看了舒梨许久,略带病容的清癯脸庞露出点愧疚来。
但他没回答舒梨的问题。
舒梨继续问他:“您跟我母亲认识?”
江竟廷眸色暗沉几分,轻微点头。
“江先生, 您要跟我谈一谈,现在却又什么都不说……请问您到底想跟我谈什么?”
舒梨的眼眸定定望着对面的江竟廷, 他看着羸弱,坐着轮椅,可依稀能看出年轻时候的模样, 应该斯文有礼、气宇轩昂。
江竟廷忽然笑了一声, “你跟你母亲可真像。”
舒梨脸色微僵, 江竟廷仿佛陷入过去的回忆, 缓慢说着:“你母亲以前,也是这样,什么事都要先问个清楚。”
“……你们很熟吗?”
“是, 很熟。她是我看着长大的世家妹妹。”
说到这,江竟廷难忍心头愧疚, 叹了口气:“是我对不起她。”
“如果当初知道她有了你, 我不会留在国外不回来, 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
舒梨的心跳停滞了几秒。
转而心头像缠着一团闷火,灼烧着,热烈着。
她神色看着很平静, 可眼底已经有了暗暗的晶莹。
她已经知道对面这个男人是谁。
二十多年,不长,也不短。
他就是这二十多年里,从没出现过的那个男人,称之为她的父亲。
舒梨忽然想笑,鼻尖酸酸的,为舒连漪感到难过。
“你的意思是,如果知道有我,你会回来。因为不知道,所以你就没出现。请问,我妈算什么?她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
冷冰冰的问句,让江竟廷怔了怔,随后他解释:“我和你母亲之前,发生了一些事。当初就是个意外,隔天我要出国办事,答应她回来后给她一个交代。”
“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基础,突然发生那样的事,暂时无法接受。希望你能理解。”
“那之后呢?之后你为什么又不回来给她一个交代?”
“之后……”江竟廷默默看向自己已经没有知觉的双腿,语气之间也多了许多的无可奈何。
“到国外不久,我出了车祸,如你所见,双腿瘫痪。当时从死神手中逃出来,辗转换了好几家医院,都没有办法再治好双腿。那时候我想,我这样一个半身不遂的人,怎么能再回来耽误你母亲的一辈子。所以我没有再回来,车祸的事也一直瞒着,从此和你母亲断了联系。”
当年,江竟廷确实对自己心灰意冷,这样一个残缺的身体,实在不想拖累舒连漪。
舒连漪那年才十八岁,多么好的年纪。
他们不过是一夜纵情,是个意外,忘记了,也就算过去了。
他根本不知道舒连漪怀孕,也根本不知道舒连漪为他生了个孩子。
“这些年,我身体一直不好,也一直没管国内的事。前段时间病了一场,后来才知道舒氏集团出了事。知道后,我马上就回国,帮忙处理——”
“是吗?”舒梨淡淡笑了笑,“然后你就知道这世上还有个我?”
江竟廷双眼充满歉意,“孩子,对不起,这些年……是我没尽到父亲的责任。”
“不用跟我道歉。活了二十几年,现在终于知道我父亲是谁了,也挺好。”
舒梨兀自笑着,眸底微光闪烁。
“小时候我没有拥有父爱,现在这个年纪,也不需要了。”
“江先生,我不知道你和我母亲之间到底有怎么样的过去,你对不起她是事实,我不需要你这个父亲,也是事实。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以后,还请不要再来找我,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江竟廷没想到舒梨会这样说,满眼诧异。
“孩子,你别跟我赌气,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江先生误会了,我没有跟你赌气。我现在很冷静。”舒梨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你觉得过去的二十年对不起我,那以后,请给我一个平静的生活。我不想知道你是谁,请你也别过问我的事。”
她起身,“谢谢。”
然后离去。
江竟廷还怔在原地,望着舒梨离去的单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他是想弥补的,可是他的这个女儿,不给他一点儿机会。
他忽然在想,她是像谁呢?
像她妈妈吧。
骨子里带着倔。
当年是命运弄人,阴差阳错地错过。
他不知道舒连漪怀孕,舒连漪也不知道他出了车祸。
假如有一方肯主动联系,那也许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说到底,还是他的错。
他不为自己开脱。
现在所有的局面,都是他造成的。
·
风太凛冽。
舒梨拉开车门,坐进去,才稍微感觉到一点温暖。
边寂坐在驾驶座,在等她。
见她进来,下意识往车窗外面看一眼,然后询问:“谈完了吗?”
舒梨双臂环抱着自己,看起来是着了凉,瑟瑟发抖一样。
边寂感觉不对,连忙问她:“怎么了?冷吗?”
“嗯,冷。”
边寂马上把车内的暖气打开,然后伸手去碰舒梨的手,发觉她的手确实很冰。
他握紧,说:“一会就会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