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梨洗完澡回来才发现。
边寂的睡衣都是很舒适的棉类, 灰蓝色开襟,纽扣一个一个地系好。
他好像格外喜欢灰蓝这一类的颜色,舒梨见他穿过的衣服,都是差不多的相近色。
他靠在舒梨床头看平板, 肩膀宽阔,衣领翻折处形成一个v形弧度,恰恰好露出他平直的锁骨。
灯光之下,脸部轮廓尤为立体。
舒梨停在门口,看着他,差一点就要被他这斯文败类的模样给欺骗了。
“出去。”她直接赶客。
边寂不为所动,只轻轻抬眸看一眼刚洗完澡的她。
视线从她身上那件吊带真丝睡衣上扫过,纤细的手臂和腿就这样露在外面。
往上看,头发丝儿还挂着水珠。
他腾出拿平板的手,掀开被子一角,对着她说:“穿太少了,进来睡吧。”
舒梨一眨不眨地看着边寂,停顿须臾,转头走人。
“你睡这吧,我换个地方睡。”
这么大的房子,她就不信她还没地方睡。
可是舒梨也就才往外走了那么几小步,就突然双脚一悬空——
被身后跟过来的男人给抱着腰,直接提了起来。
“你——你干嘛——边寂——你放开我——”
边寂肯定不回答舒梨。
把人放到床上后,就直接关了灯,然后自己也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再是手臂一伸,将舒梨给牢牢桎梏在自己怀里。
舒梨挣扎了几下,没用,她的力气完全挣脱不开边寂的怀抱。
“我说了,你在我旁边我睡不着。”
边寂不知何时已经摘下眼镜,此刻正垂着眸,静静看着舒梨。
他勾唇一笑:“睡久了总会习惯。”
“不想习惯,习惯最难改。”
又不是睡一辈子。
舒梨嘀咕一声,最后还是放弃抵抗。
反正抵抗也没用。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男人的身体都这么暖,舒梨被边寂这么一抱,就觉得他像冬日里的暖炉。
把她也给温暖了。
“现在天冷,以后别再穿这么少。”边寂沉稳磁性的嗓音就落在舒梨头顶。
舒梨僵着没动,只哼哼一声:“不用你管。”
边寂好似是笑了。
舒梨看不到,但是能恍惚听到他低哑的笑声。
“睡吧。”他说。
舒梨还有点儿生他的气,不想搭理他。
可过了一会,她真的有点睡意上头的时候,她又无奈了。
“哎,你这升旗仪式升得这么欢,叫我怎么睡?”
……
男人的话永远都不能信。
什么“不做,只单纯的睡觉”。
现在是要单纯的睡觉了,结果他自己在那偷偷摸摸搞升旗仪式,直接硌到舒梨。
还是滚烫滚烫的,根本无法忽视。
边寂轻咳一声,道貌岸然地替自己解释:“它自己起来的,跟我没关系。”
舒梨扬起脸,瞪他一眼。
“赶紧让它下去。”
“它不听我的。”
“……”
“你的话也许会听。”
“……”
舒梨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边寂抓住了。
然后——
猝不及防。
那东西烫得拿不住。
不过边寂再没别的动作了。
两人以这样的姿势僵持好久,很奇怪的,他们都渐渐放松下来。
彼此的呼吸很近,几乎在交错。
但是他们却是第一次这么平静地躺在一块,缓缓进入自己的梦乡。
黑夜之中,悄然靠近的是他们彼此。
缓慢的,一点一点地,朝着对方靠近。
……
几天后,周末。
在好几天不情不愿的“□□”之后,舒梨终于等到边寂兑现承诺,带她去见那个报警的女孩。
边寂说,那女孩是三中高三的学生,是艺考生。
家里条件不是很好,爸爸早年做工发生意外,瘫痪在床。妈妈身体不好,干不了活,她哥哥几年前就辍学,打工赚钱养家。
边寂还说,女孩的名字叫虞茵。
边寂总有很多方法知道很多事,舒梨没有细问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在去老城区的路上,舒梨看着车窗外越来越旧的建筑物,突发奇想地问:“你什么时候离开这的?”
开车的边寂听明白她的问题,眸子稍微暗了暗,而后淡声说:“四年前。”
“那也很久了。”
“不久。”
比五年短。
“找到正式工作后,我就带沛沛搬了家。”边寂语调平静地说着,眼眸沉沉的,似乎是回忆起了过去的一些事。
“你的亲戚,还住在那吗?”
“生意不景气,很早就搬了。”
“去了哪?”
边寂倏地转眸看舒梨,似是在疑惑她今天怎么会想到问这些。
“很关心吗?”他问。
舒梨也忽然发觉自己好像问得太多。她故意嘁一声,回:“不关心,随便问问。”
然后她想到什么,又笑了笑说,“哎,你不知道吧,当年我见过你那位表婶。我还帮你还了你欠她的几百块钱呢。”
握方向盘的手指稍微僵硬,边寂眉心微拢,似乎从来都不知道有这件事。
舒梨见过表婶,他知道的。表婶后来有碎碎念,提起过舒梨。
但是还钱的事,他根本不知道。
“你帮我还了钱?”
面对边寂突然认真的表情,舒梨反而悠闲地晃了晃裙下的腿,笑着看他:“看来你不知道呀。”
“你要是知道,会不会觉得欠我,要再还我?”
没等边寂回答,她又说:“不过那时你也没机会了,我都出国了。”
语气之中暗暗藏着她自己都未发觉的可惜和怅然。
五年前短暂相逢,却成了心口的一道疤。
早以为不痛不痒没有感觉,但其实,还是会隐隐作痛。
舒梨继而转头看车窗外,那些不熟悉的风景一一掠过眼前,她安静着,没有再跟边寂说话。
边寂也在沉默。
他们的沉默是不一样的,可又好像都是一样的。
都是在为那些过去的、无迹可寻的、又因命运的安排而逐渐清晰的事而陷入自己的沉默。
·
没多久,车在老城区的巷道前边停下。
虞茵的家在巷子最深处,车开不进去。
舒梨跟着边寂下车,往巷子里面走。
有些年岁的砖墙已经划出一道道蜿蜒裂痕,不知名的杂草墙底边缘丛生。
一间一间砖房,灰尘和蜘蛛网都能瞧得见踪迹。
舒梨跟在边寂身后,发觉他的步伐很有方向性,似乎不用找,就知道要去的目的地在哪。
“你知道她家怎么走?”舒梨跟上一步,走在边寂身侧,好奇地问。
边寂似乎还陷在适才的情绪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只轻轻应一声,算作回答。
舒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觉得他奇奇怪怪。
几步之后,边寂停住脚步。
前方尽头,一间二层水泥民房,简陋,但新。
看起来才刚盖不久。
房前有个小院子,天气好,院子里在晒红薯片。橙黄橙黄的红薯片,似乎是这个灰沉沉的院子里唯一的色彩。
“她就住这。”边寂半阖着眸看舒梨,终于对她有了一丝微笑,“今天学校没上课,她应该在家。”
“你怎么都知道?”
舒梨终究是按捺不住问边寂,她真的疑惑,为什么边寂什么都知道。
边寂眸色深幽,没有回答,只说:“走吧,去敲门。”
而这时候,大约是房子里的人听见外面有声响,好奇过来开门。
十八岁的女孩有些瘦,放假在家,身上还是穿着校服。
这一次再见面,她眼里有满满的错愕和怔愣。
而舒梨,也没再见到她那古怪打量的眼神。
两人相视很久。
最后还是女孩怯生生地从房子里走出来,走到他们面前。
然后她陌生又熟悉地冲边寂小声喊了一句:“边寂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边寂和舒梨的心防都很重的,他们现在已经在一步一步朝对方靠近了。
舒梨的事业线也要开启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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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chapter 37
边寂和虞茵认识。
这是舒梨完全不知道的。
边寂说, 他和虞茵的哥哥是朋友。
以前在同一个地方打工,他是假期兼职,虞茵哥哥是长工。
后来虞茵哥哥去外地了, 他也搬离了这边,几乎没有再回来过。
这是虞茵邀请他们进门然后去倒水的时候,边寂跟舒梨说的。
新盖的水泥坯房没有任何装修,也没刷上白漆,比起院子里暖烘烘的秋日阳光, 房子里显得阴凉许多。
家里还算整洁干净,摆了张小矮木桌, 旁边有几张木椅。
舒梨和边寂在木椅上坐下,皱了皱秀气的眉,问边寂:“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边寂薄唇微扬, 淡声道:“现在不是说了么。”
……
这能一样么。
舒梨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
怪不得他说他能帮她找到人, 原来他本来就认识。
更过分的是, 他还不告诉她, 以此威胁她跟他一起睡觉。
狗男人,心机真深。
似乎是看出舒梨在想什么,边寂凝眸看着她, 缓缓抿起唇。
等虞茵端着两杯刚泡好的茶过来时,他收回视线, 敛去眼底的淡淡笑意。
他问虞茵:“叔叔阿姨不在家吗?”
“我妈推我爸出去晒太阳, 可能是去哪个邻居家遛弯了。”
虞茵的声音始终带着点怯, 悄悄看一眼边寂身边的舒梨,似乎是想起一些不好的事,她低下头,没有正对他们的目光。
“这个姐姐要见你。”边寂冲虞茵微微笑了笑, 转而看向舒梨,静候下文似的。
他也好奇舒梨想见虞茵的的原因。
虞茵没有抬头看舒梨。
那些不好的记忆一直在她脑海里,她先主动说:“我……我不知道你们认识。”
如果知道,或许在见到舒梨的时候,她就会告诉舒梨,赶紧走,不要留在那。
“那天是你报的警?”舒梨问。
虞茵的小身板僵了一下,随后点头。
舒梨冲她真诚一笑:“谢谢你。”
虞茵恍惚般地抬头,眼眸闪烁几下,说:“不用谢我,我不是帮你。”
“也对,你帮的其实是你自己。”舒梨笑笑,“但是无论如何,我还是得谢谢你。”
虞茵没再说话。
气氛稍微停滞了那么一小会后,舒梨问虞茵:“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那个老师教你画画的时候一直占你便宜,你都不反抗?”
虞茵低垂着眸,不知在看地上的什么。
她觉得难堪,觉得无力,“我怎么反抗呢。”
“他不收我学费,让我免费学,如果我反抗了,我会失去这个机会。”
说到这,虞茵突然笑了一下,抬眸看向舒梨。
“姐姐,其实我一点都希望你对我说谢谢,我也没有在帮自己。因为画室没了,老师坐牢了,我也不能再继续学习参加艺考了。”
“你可以去别的地方找别的老师。”
虞茵似是无奈笑了:“如果其他地方的学费能像张老师那里那么便宜,那就不会有今天发生的事了。”
像虞茵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出身,要学美术走艺考,真的很难。
因为这是一条需要砸很多钱的路。
张老师给了一个他们一个机会,他们会抓住,所以甘愿被骚扰。
可是虞茵最后选择报警,还是因为心底那一点善良和良知。
她知道那晚的舒梨会经受什么。
她不忍心,也无法坐视不管。
长久的沉默过后,舒梨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
这就是她今天来见虞茵的目的。
在回去的车上,边寂一直时不时地把目光扫向舒梨。
她坐在副驾上,低头刷着手机,异常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