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时不知道为什么现场的气氛都安静了。
　　对面的队长还没给她答复。
　　她思忖着，又开口问了一遍：“你好，我叫奚时，请问我可以加入你的队伍吗？”
　　小白花女选手软软的声音在摄影棚里突然听起来格外清晰。
　　她话音刚落，被选中的队长终于有了回应，他抬了抬头，奚时终于跟他被帽檐挡住的目光对视，听到他轻笑一声：“哟，我看起来有这么慈祥吗？”
　　如果说别的队长只是躲避她的眼神地话，这一次，奚时明显感受到对面队长眼神里的“杀气”。
　　她吓得立马往后倒退一步。
　　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奚时忍住想跑的冲动，硬着头皮在脸上挤出一抹笑：“对不起，如果您不方便的话，我就去别的……”
　　然而对面的人打断她的话，懒洋洋：“冲你这份勇气，我们方便。”
　　奚时：？
　　导演组：？
　　围观群众：？
　　只见Icy抱着手，给了身后队友一个眼神，然后转过头：“welcome~”
　　“流光会，欢迎不怕死的人加入。”
　　众人：卧槽！！！
　　弹幕：【卧槽！！！】
　　奚时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旁边的人自动让出一条道让她站后面去，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加入他们队伍了。
　　宣布接受组队申请时给她的定义是“不怕死的人”。
　　奚时慌得厉害，回想起队长刚才杀气十足的眼神，全员□□的气场，正想问问她后悔了能不能让她再重选一下，然而主持人已经开始宣布最后一名选手组队成功，《这就是rapper》第二轮比拼正式开始，第二场比拼中两个队伍的成员互相进行rap battle，优胜者多的队伍则成为安全团。
　　奚时欲哭无泪，目光撞到隔壁组的何豆，何豆还给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主持人宣布本次团队选择录制结束，所有队伍正式开始为下一阶段的比赛做准备。
　　下午两点，奚时按照约定，准时来到流光会的训练室门口。
　　她胸前抱着本子和笔，望了望眼前的训练室大门，然后鼓起勇气，抬手敲了敲门。
　　“进。”她听见里面有人回答。
　　奚时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看到训练室的六人，他们均摘了帽子，六个大男人头顶发型各异，坐姿也都豪放不羁，此时正同时向门口的方向看过来。
　　奚时忍住想跑的冲动，一边点头说了声“大家好”，一边找了把椅子，往六人的方向搬。
　　她感受到六个队友的目光都汇集在她身上。
　　奚时闷着口气，找了个空位把椅子搬过去，双腿并拢坐着，低头，不敢去对视他们的眼神。
　　首先开口的人顶着一头脏辫，很年轻，略微有些丹凤眼，背靠椅背，翘着二郎腿：“叫我八六。”
　　嘻哈圈的人大都喜欢给自己起各种稀奇古怪的艺名，奚时点了点头：“你好。”
　　八六：“同意你进组是我们六个人一起的意思。看你勇气不错，不够既然你选择了流光会，那么也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在我们组里，你没有性别优势，训练的时候不许迟到不许早退，我们说什么你就得听什么，你在这里挨骂是常事，骂你你就乖乖受着，不许顶嘴不许怄气更不许狡辩否则随时开除，如果想哭就到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去哭，记住我们也最烦女人掉眼泪，看见一滴，去楼下绕着整个宿舍区跑一圈，十滴，跑十圈，我们说到做到。”
　　“对了还有，不许撒娇，撒娇在我们这里一概归类为欠揍。”
　　rapper宿舍和隔壁的《创造少女》同属一个宿舍区，包括各种生活设施和绿化，一圈起码有几公里。
　　奚时听得头更低了，低低答应：“好。”
　　八六：“没吃饭吗大声点听不见！”
　　奚时只好大声答：“好！”
　　《rapper日记》给每个组都开始了分别的直播，此时拥在流光会训练室房间的人最多，本来早上奚时被虽然全员恶人但实力强劲的流光会收留时还有人不满，此时听到八六给奚时立的规矩，愣是听得人隔着屏幕也一愣一愣的。
　　【妈耶这也太可怕了……】
　　【说rap的人骂人都一套一套的，奚时惨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就是她选择这档节目的代价】
　　【活该，最讨厌这种仗着长得漂亮就装可怜扮无辜的，就该让流光会的人好好治治】
　　【＋1，一想到撒娇不好使我就很爽】
　　……
　　给奚时交代完入队须知，所有人才开始坐在一起商议下周的rap battle。
　　顾名思义，rap battle是rap里一种具有对抗性也是最难的比赛，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你一言我一语，用rap的方式互相攻击。
　　rap battle大都是临场发挥，所以最考验一个rapper的功底，需要参赛者有强大的词汇和韵脚储备量，同时卡拍要准节奏要稳，就连气势也是致胜的重要一环。
　　作为地下组织，流光会里的人都有丰富的rap battle经验，就连现在这个全员恶人的气场，也要一定程度归功与他们的battle经历。
　　该把重点放在谁身上显而易见。
　　刚才一直沉默的队长icy开口，对着对面坐姿乖巧的奚时，思虑了几秒，还是换了个令他自己都无语的掉价问题：“你知道什么是rap battle吗？”
　　奚时立马点点头，好不容易碰到个自己有把握的问题：“知道。”她这几天恶补了一下说唱相关知识。
　　Icy：“你说过rap battle吗？”
　　奚时：“………………”
　　刚才的那点小底气立马消失地无影无踪。
　　“没有。”她低低答。
　　Icy似乎已经预料到这个答案，吸了口气，继续问：“那么……你跟别人，吵过架吗？”
　　奚时：“吵架？”
　　她随即反应过来，rap battle是两个人用rap 的方式相互攻击，某种程度上，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吵架。
　　奚时低头，想了想从前，然后摇了摇脑袋：“没有。”
　　八六在一旁听得皱起眉：“你长这么大没跟人吵过架？”
　　奚时想起从前那群冷嘲热讽的塑料小姐妹，继续摇头：“有时候想吵，但我吵不过别人，所以就不吵了。”
　　流光会六人：“………………”
　　Icy听得揉了揉眉骨，给了旁边的人一个眼神。
　　紧接着说话的叫大跃，在队里年纪最大，奚时隐约看到他小臂有一大块纹身，因为有摄像头对着，用敷贴遮住了。
　　大跃叹了口气，又是嫌弃又是无可奈何：“在你学rap battle之前，先学会怎么吵架吧。”
　　奚时：“唔？”
　　八六补充：“现在，从你联系人里挑一个你最讨厌的人出来，吵架，我们看着你吵。”
　　奚时被这个提议惊得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八六已经不悦皱起眉：“快点，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了吗？”
　　奚时：“我，我……”
　　八六语气上扬：“嗯？”
　　奚时快哭了，但突然想到那个掉一颗眼泪跑一圈的规矩，赶紧憋住。
　　有人立马把奚时憋哭的表情截下来，弹幕一片哈哈哈。
　　奚时现在满心想着都是吵架，跟她讨厌的人。
　　她讨厌谁？
　　这是个她以前都没有想过的问题。
　　奚时突然默了下来。
　　她有讨厌的人。
　　她讨厌从前在福利院疏忽抱错了孩子的护工，讨厌从小冷眼对她的大伯和伯母，讨厌评论里骂她的网友，讨厌那些在朋友圈内涵野鸡鸠占鹊巢的塑料姐妹，讨厌……
　　奚时想到最后一个人。
　　八六继续催促。
　　奚时只好拿出手机。

　　因为上午录分组，她把手机关了机，现在拿出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一直忘了开机。
　　奚时打开手机，发现有好几个未接电话。
　　来电显示都是“齐助理”。
　　奚时对着“齐助理”三个字，知道他代表着什么，最后选了忽略，不去理会。
　　她顶着众人的目光，正不知道该跟谁吵，就在这时，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没有来电显示，一串数字，号码很吉利。
　　那天之后她就把他从通讯录里删除了，但奚时仍然认识那串数字，因为她曾经不知无数次期待着，收到这通数字的主人打来的电话。
　　Icy往奚时手机上看了一眼，笑一声：“这个人，喜欢还是讨厌。”
　　奚时：“我……”
　　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
　　她咬住下唇，像是逼自己什么，最后终于说出那句话：“我不喜欢他，一点也不。”
　　“好。”Icy懒懒伸了个懒腰，“那就他了，接起来，吵吧。”
　　奚时听到让她跟这个人吵架，犹豫了。
　　八六有些好奇，挑眉问：“不敢吗？打电话的是谁？”
　　“没有。”奚时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终于，接通这通响个不停的电话。
　　她告诉自己她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然后又似乎是怕自己在听到那个声音后就没有勇气了，就好像从前那些年一样，奚时涨红了小脸，在接通的那一瞬，像压抑了许久，突然不顾一切地向电话那边吼：
　　“滚！”
 
 
第11章 第十一天没出道
　　整个练习室里都回荡着刚开那声“滚”的回音。
　　奚时不等电话那头的人回应，吼完之后立马挂了电话。
　　心脏在胸口噗通噗通地跳着，她大口喘着气，甚至感觉自己现在肾上腺素激增，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
　　周围气氛似乎很安静
　　奚时看到八六眼里的震惊。
　　还没有人说话。
　　与此同时，《rapper日记》直播间，所有人在听到小白花女选手的那一声和从前的诗朗诵式rap有本质区别的“滚”后，被吓住了。
　　小小的身体，似乎蕴藏着大大的能量。
　　凶中透着点儿奶，奶中还有那么点儿凶。
　　再然后，弹幕疯狂地刷起了“66666”。
　　【电话里究竟是那位老铁竟然能把萌妹逼急了】
　　【这一嗓子，多大仇啊】
　　【只有前男友才会激发一个女人如此的斗志吧】
　　【同……】
　　【呜呜呜呜呜我突然也好想去学rap骂前男友】
　　直播间众人：【………………】
　　练习室里。
　　奚时安静坐着，又恢复了在全员恶人组里弱小可怜无助的样子。
　　八六看着她，眉头微微拧起，表情很难以形容。
　　Icy转了一圈儿手里的笔，思索着，淡淡吐出来几个字：“孺子可教。”
　　大跃紧接着在icy后面开口：“就是词汇量差点。”
　　八六看了奚时半天，最后叹了口气：“气势还不错。”
　　rap battle里，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battle双方的气势，要从气势上摧毁对手的心里防线，压制对手。
　　所以有句话说从气势上就赢了。
　　而他们要的就是那种老子宇宙最吊无法无天你们都是一群垃圾的气势。
　　从刚才那句“滚”来说，该名女选手虽然奶了点儿，词汇匮乏了些，在这方面的潜力还是绝对有的。
　　起码应付下周的rap battle应该是够用了。
　　八六好奇心很重：“刚才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奚时：“唔……”
　　她表情显得有些为难。
　　八六笑，直接猜：“前男友？”
　　奚时低头看手，没有说话。
　　然后icy直接伸臂拿起徐扣扣头上的棒球帽，一把扣到八六头上：“正事。”
　　八六扶了扶帽檐，闭嘴。
　　奚时默默松了一口气。
　　然后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什么，她把手机关了机。
　　如果说从前只是简单的不会再有交集的话，那么刚才那一嗓子一吼，就回不去了。
　　江行彻是个极其骄傲且自负的男人，没有人那样跟他说过话，又或者说，根本没有人敢那样跟他说话。
　　她也曾经见过江行彻对人发狠的手段，很可怕。
　　但奚时觉得自己不后悔。
　　在小心翼翼维持了那段不平等的关系那么多年后，即使后面自己被他用残忍的手段对待了，但起码那个时候她也可以安慰自己，自己跟他也不一直是那么卑微的，她也曾跟他挺直腰板过，而且还是当着很多人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