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矜吸了下鼻子,手指搭唇:“还不是你先在这煽情。”
“好好好,我不煽情了,”岑父也用拇指狠刮一下眼皮,咧开大大笑容,试图化解此刻氛围:“我们聊正事,聊聊你男朋友?”
岑矜也整理好情绪,点点头。
“小雾这个孩子,爸爸接触得肯定没你多,也没你了解,但就我个人看下来,我觉得他是个好孩子,年纪是小,但看他为人处世啊,性格想法这些都挺沉稳细致的,他住我们家那个暑假,汤姨私底下跟我聊到过他,说从来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小孩,每天除了照顾你就在家帮她忙,要么看书学习。”
岑矜抿唇一笑:“他一直这样。”
岑父颔首:“所以啊,爸爸相信你的判断,支持你的选择,最重要的是,老爸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当你强有力的后盾,直到哪天闭眼了管不到了。”
“瞎说什么呢。”岑矜哪受得住他讲这些,再次涌出泪水。
“不说不说。”岑父忙抽纸巾给她。
岑矜叠起纸巾,按压着眼尾:“李雾没你想得那么好,但他确实……好吧,他很棒,一开始我根本没想过会跟他发展到这一步,但他就是有他独特的魅力吧,我不是没接触过别的异性,但李雾给我的感觉更安稳,更强烈,也更真实,我也不知道怎么描述……”
因情绪不稳,她讲得颠三倒四,却足够真诚:“我觉得,他跟吴复还是不一样的,他背后没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牵扯,家庭,工作,他就是――我想要的那种近乎理想化的感情,我能从他身上看到以前的自己,这种感觉很熟悉、踏实,让我很有安全感,我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但起码现在是这样的。”
岑矜两手撑腮,轻轻笑了:“爸,你信吗,我们前天晚上还吵架了,但我也因此确定我真的很喜欢他,所以我才决定公开。”
岑父阋簧,接过服务生端来的螺片汤:“谈恋爱嘛,吵吵闹闹的很正常。你们差距又大,我最担心的也是这个,他比你小那么多,又还没上社会,你到底是个大姐姐,也要带着他让着他一点。”
“我知道,”岑矜给他舀汤,瘪了下嘴:“那你就认可我和他啦?”
“没什么认可不认可的,女儿开心就是王道,就是准则。”岑父突地硬气起来,中气十足:“只要你开心,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再说还有我呢,这个不行大不了再换一个呗,反正你老爸永远是你老爸。”
岑矜笑着“哦”了下,将小碗递给他:“你女儿也永远是你女儿。”
岑父喝了两口,又道:“你妈那边我来劝,等她想通点了你就把小雾带回来,我们一起见个面。小雾出身跟你不同,除了你拽他的这一把,真的全靠他自己努力。我估计他会想得比较多,你妈什么态度就先别跟他说了,别弄得人孩子书都读不安稳。你就说我这阵子忙,等有空了就请他吃饭,叔叔还是看好他的,也别因为这事两个人不开心,犯不着,他马上也二十……是二十了吧?”
岑矜说:“对。”
“唉,真是年轻,爸爸也想重回二十岁。爸爸当时的心态就是,二十无悔,就要去做不遗憾不后悔的事,小雾也这样吧。”
“你别担心他了,他心理挺强大的。”
“不不不,”岑父摇筷子:“男人到八十岁都很脆弱。”
岑矜凝视着父亲:“可我觉得你是全世界最强大的人。”
岑父自傲一笑,轻描淡写:“在女儿面前当然得是全世界最强大的人了,不然当什么老爸啊。”
……
―
父女俩相谈甚欢,知无不言,一顿饭吃了近一个小时,目送岑矜驾车远去后,岑桥远也去找到自己的车。
但他没有立即开走,只坐在驾驶座里,翻看起手机。
手机里有个专门的相册,记载了女儿这么些年的照片。有他从家庭相本里拍下来的,也有他从女儿朋友圈偷偷存的。
从她呱呱坠地到长大成人,从身着校服到白纱及地,他一张一张看,回忆着那些历久弥新的片段。
最后定格在昨晚她与李雾的合照上面。
女儿面容烂漫,眼中流泻出光亮,笑得像是一个明媚春日的午后。
“真好,”岑桥远情不自禁低喃:“真好……”
回到公司后,刚要往电梯走,前台倏地叫住他:“岑总。”
岑桥远回头:“怎么了?”
前台从下方取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模样的东西:“刚才来了个男生,要我一定要把这个交给你。”
她回想一下:“大约半时前,气喘吁吁的,很心急的样子。”
岑桥远接过去,目光一顿,随后说:“谢谢你。”
回到办公室后,岑桥远在皮质椅子上坐下,拆封纸袋,将里面东西一一取出,有一张信封,还有一些……
岑桥远展开粗略一览,不禁笑出声来。
他把它们叠好,小心放回办公桌上,随即拆开那封信。信纸上的字迹工整清隽:
“叔叔,阿姨,
你们好,我是李雾。
很抱歉先用这样的方式跟你们进行对话。因为我知道您跟阿姨肯定一下子无法接受这件事,接受我这样的人。我向来不善言辞,思前想后,决定在真正有机会跟你们见面前,先在信里表达我想说的一切。
先介绍一下我自己吧。
我叫李雾,胜州市浓溪县云丰村人,目前在F大物理系念大二,还是个不太能拿得出手的大学生。五岁时我父母就不在了,承蒙你们一家的照顾与帮助,我才能继续念书。后来爷爷去世,也是多亏你们帮忙,我才能读到最好的高中,考上一流的大学,你们的恩情我这辈子都难以报答,只能先对你们说一声谢谢。
喜欢上岑矜是偶然,更是必然,因为她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一个人,她善良,正直,优秀,美丽。
是她将我拉出泥潭,给我带来新生,来宜市后,一直都是她在照应我,关心我,保护我,指导我,为我杜绝任何行差踏错,鼓励教导我一心向学。她给我带来的意义远不止于单纯的男女之情,可以说,她是一盏明灯,遇见她以后,我的人生从此脱离了黑暗。
是我太轻狂逾距,对她产生了过界的情感,有了想要永远守护这盏灯的奢念。
希望您跟阿姨不要怪罪于她,是我先表态的,也是我先追求她的,直到大一暑假她才答应我,决定试着跟我相处看看,我很感激她能给我机会。
但我清楚自己还不够格。
所以我想在自己目前的能力范围内向你们表达我的诚意。
档案袋里的附件是我整理的来F大后这一年多来的专业成绩,大一时我就在为提前毕业做准备,提前修习大二的专业课。下学期我就能完成2/3的必修学分,并于大三下学期完成本科答辩,接着推免直博,博后,申上国家青年基金。我的未来计划是拿到教职留校或去本地的中物院分支科研所。我会留在这里,一直陪着岑矜,并以最快的速度追赶她,用来弥补我们之间相隔的年岁。
除此之外的银行流水账是我从高三毕业到今天为止的所有收入,我做了账目统筹,有去年各项奖学金的总和,有实验收入,还有一些家教兼职,加起来一共是十一万多,都存在这张卡里。虽出身贫寒低微,但我目前已经实现经济独立,不会再给岑矜带来任何物质负担,这点你们尽管放心。这些收入包括今后所有的收入,我都打算交给她,如果她拒绝,我就存在这里,为今后打地基。
我知道这些钱对你们来讲可能微不足道,但这是除了永无二心的爱之外,目前为止我所能为岑矜做的全部了。
我会竭尽所能,早日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她遮风挡雨,成为她的依靠。
我在此向你们起誓,我这一生都不会离开岑矜。
除非有一天她不再需要我,那么我会自己消失,走出她的生命。
我不会记恨,不会打扰,我永远心怀感恩,感谢你们,感谢岑矜――我生命中所有帮助过我的人,这个最好的她。
所以我恳请你们,也给我一次机会。
让我证明我对岑矜的爱。
再次感谢。
祝你们身体安康,万事顺意。
李雾
2022年12月22日”
第79章 第七十九次振翅(两个女人)
接下来一周,李雾专心备战期末考,岑矜则死磕PINA彩妆的新项目。
下完新年套盒的brief,她们小组投入如火如荼的准备当中。
周四下午,岑矜去了趟拍摄片场。在棚里,她第一次见到了对接她的客户――宋慈本人。
女人一头短发,肤色冷白,妆容也是偏浅的,整体看起来有种“性冷淡”的美感,与岑矜想象中的外形大差不差。
但也不是没有意外,她们两个居然撞衫了,穿着同品牌的同款大衣。
岑矜略有些尴尬,碰头后没几分钟便借故将外套脱了,以防客户为此不适。
宋慈倒没放心上,见她举动,还淡声夸了句:“大衣不错。”
局促一扫而尽,岑矜微微笑了下。
棚里在拍摄用于微博开屏海报以及微信宣传H5的物料,与岑矜一道过来的还有路琪琪。她是项目组创意那边的leader,也是PINA彩妆最新代言人的粉丝,此番前来多少有点借公询私的意图。
三个女人并排而立,望着当红小生孟西洲在摄影棚里熟稔地“搔首弄姿”。
他外形优越,镜头感极佳,一张黄金比例的巴掌脸从各个角度来看都无可挑剔。
路琪琪一脸迷醉,彩虹屁蹦个不停。
宋慈习以为常,中途还倏得抬了下下巴:“岑矜,你有没有觉得孟西洲眉眼跟你男朋友有点像?”
岑矜微诧,她以为宋慈这种类型的客户根本不会关注朋友圈的“桃色消息”,思度少顷才回:“他比我男朋友更标致。”
宋慈说:“但你男朋友眉眼更干净。他是做什么的。”
岑矜说:“还是学生,在F大读物理。”
宋慈遗憾地“啊哦”一下:“我以为是模特,还想挖来我们公司拍片。”
岑矜失笑摇头:“不是,就是普通人。”
一套图下来,孟西洲下来喝水休息,她们也走去摄影师那边看未修的初片。
期间岑矜重点注意了一下孟西洲的眉眼,是跟李雾有几分相似,都浓眉大眼,无需刻意的大幅度笑容就能堆起漂亮的卧蚕,但李雾的瞳仁要更清澈一些。
粗略选完片,艺人助理点的咖啡也送来片场,宋慈给岑矜拿来一杯,待她接过,宋慈笑了笑问:“岑矜,待会结束了能跟我出去坐会吗?”岑矜挑眉,点点头。
结束后,两人找了最近的一间咖啡馆。
服务员呈上饮品,宋慈便开门见山:“你认识我前夫?”
岑矜怔然,脑中社交信息飞转:“哪位?”
“周绥安,”宋慈夹起方糖放入杯子,面色淡静:“我那天在你点赞里看到他了,你跟他怎么认识的?”
岑矜回忆片刻,想起她那条公开状态下,周绥安似乎是露过面,但她对他的印象并未因此加深或好转,只答:“因为一条广告视频的片段侵权。”
宋慈问:“解决了吗?”
“我想应该算吧。”
“那就好,”宋慈双手虚拢着咖啡杯:“周绥安是个疯子,离他远一点。”
世界竟小到这种程度,岑矜后知后觉:“原来你就是他前妻?”
宋慈颔首,眼里有洞悉之意:“看来你已经听过我的事了?”
“是……”岑矜略有迟疑,但还是想听听她想说的:“你以前也在广告公司?”
宋慈说:“对,我之前一直在恒美,前年才来PINA。”
她继续聊自己前夫:“周绥安这个人,敏感,多疑,心机深沉,情绪多变,像个郁躁症,并且在婚后愈演愈烈,受不了我身边有任何异性,会找人跟踪我,在我车里安插设备,我实在受不了,决定离婚,打了好久的官司才得以摆脱。他设计了一出好戏,让自己完全处在受害者的位置,也就是外界包括你所听到的故事版本,故事里我担任背叛婚姻的反派,并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这几年他凭借个人优势发展成kol,除去满足自己的表演型人格,还是为了接触我这行,把我们的「旧事」渗透到我工作之中,跟病毒一样企图击垮我,离婚之后他找的几任女友都是我们业内,我担心你也会成为其中之一。虽然不清楚他到底出于何种目的,但有件事可以确认,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精神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