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美人——寒菽
寒菽  发于:2020年12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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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他们有了女儿,希望能长得像怀袖,那才最可爱。
  萧叡没用粥,怕到时候早朝憋尿,一气儿吃了四个馒头,垫饱肚子,便精神奕奕地上朝去了,怀袖还送他到门口。
  萧叡怜爱地握了握她的手:“太早了,回去再睡会儿吧。”
  近来怀袖待他太好,他喜欢怀袖这样,倒不是媚悦流俗地求宠,便当他是世间的普通丈夫一样待他,仅在此处,他是萧叡,不是皇帝,可得须臾的喘息。
  这样就很好,如这一辈子像这样过去也不错,他也不想把怀袖放进后宫之中,放进去的话,大概就没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了。
  怀袖回去睡了个回笼觉,没睡多久,起身去尚宫局,继续办千秋宴之事。
  千秋宴的席位最后一遍敲定,呈上来给她最终过目,怀袖看了一眼,四妃九嫔以尊卑上下依序而坐,皆在圣座左右。
  若有皇后,则要安排在陛下身旁。
  苗氏见着她:“你怎了?看你有些累,夜里没睡好吗?”
  笑道:“对怀袖姑姑来说,这不是小场面吗?竟然紧张了?”
  怀袖半遮半掩,按了按心口,道:“还有活未做完,我便带回去夜里挑灯做,方才没睡好。这可是太皇太后正八十岁圣寿,我总怕出什么纰漏,必要万无一失,如有闪失,我得小命不保。”
  苗氏说:“你何时出过闪失?”
  怀袖道:“立春那次不就被你告了一状?”
  苗氏啧了一声,道:“谁叫你迟到那么久?再来一次,我还告。不罚你,下面的小宫女通通学你,还怎么管?不过你那会儿跑哪去了?”
  怀袖眨下眼睛,傻笑蒙混:“若我说我见着一只小猫,多看了一会儿,你信不信。”
  苗氏也笑:“信。”
  午后。
  怀袖没回小院,只在尚宫局小眠了一刻钟,闭上眼,却睡不着。
  她将整个千秋宴上上下下、几乎所有人和事都在脑袋里过了一遍。这几日她已经计算过无数次,夜里都睡不好,一闭上眼,便开始想这事。
  想她放在小屋子里准备好的东西够不够,老是担心不够。
  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小错,她该怎样应付?
  可以的,她一定可以出去的。
  到时候天空海阔,她想去哪就去哪。
  未到申时。
  慈宁宫有人来召,让她前去见太皇太后。
  怀袖整衣乘小轿过去,到宫门外时,下轿走路。
  才到门口,就听见太皇太后笑语盈盈的声音:“你这逆子,你在山上不是读经问道吗?还学把脉?”
  便听一男子道:“闲来无事嘛。”
  怀袖跨过门槛,见太皇太后与一个男子坐在一桌,那个男子正在给她把脉,此人身着深蓝色蟒袍,腰佩玉带,漆黑长发以银冠束起,却插着一支木簪。
  怀袖可不敢打搅太皇太后与顺王的天伦之乐,拢袖垂首悄悄地侧立一旁,等到时候传唤她再上前。
  顺王大抵是听见了声响,循声转头看来,望见她,笑了:“这不是尚宫娘子吗?好久不见了。”
  恰有一斜午后的光落在他的脸上,眸中,萧家男子皆生得俊美,叔侄两人都是桃花眼,明明眼型很像,顺王的眼睛却很清澈通透。
  淡淡地望着她时,像是在看一朵花、一枝叶,和煦浅然。
  回宫祝寿,顺王自然整理了仪容,原本遮住大半张脸的胡子全部刮干净了。
  怀袖不是没见过顺王此般模样。
  不过先前在山上,糟乱胡子的道士形象实在深刻,如今乍一瞧见顺王剃了胡子的模样,竟然让她很有惊艳之感。
  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看上去至多三十出头的模样。
  顺王虽换上了一身锦衣,带金佩紫,举手投足、眉目流转之间仍有出尘之感。
  怀袖行礼:“参见顺王殿下。”
  顺王漫不经心道:“不必多礼。你来这里是有事要禀告我母亲吧,但说无妨。”
  怀袖便与太皇太后说完公事。
  太皇太后道:“怀袖从山上回来以后与我说过一些你在山上的事,难为有人能把你给骗下山。”
  顺王很不给面子:“是我自己要下山,给您祝寿。怎的,她还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怀袖忍住,一动不动,眼观鼻,鼻观心,似一尊雕塑。
  太皇太后道:“她说过是你自己想下山,但也有她的功劳。”
  顺王说:“她有什么功劳,不就上山住了几天,还吃了我好几碗米,还调我养的鱼吃。”
  惹得太皇太后哈哈直笑。
  怀袖羞耻得脸红:“奴婢知错。”
  顺王给太皇太后把过脉,还像模像样地给写了什么,怀袖瞥了一眼,不是药方,而是药膳。写完,顺王自个儿得意地拿起来看,甚是满意:“娘您照着这个做好吃的。”
  他意犹未尽,看了一眼怀袖,对她说:“尚宫娘子要不要也把个脉?”
  怀袖却看太皇太后的眼色。
  太皇太后道:“你一个道士,还扮大夫扮上瘾了?”
  怀袖连忙婉拒道:“我一个奴婢,怎能叫顺王殿下为我把脉?”
  太皇太后却说:“他既想玩,你便随他吧。”
  怀袖只得行礼,才敢坐下,伸出手,撩了撩袖子,搭在小脉枕上。
  顺王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安静下来品脉,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微微皱起眉。
  怀袖心想,必定是发现我不是处子。
  以顺王的脾性,应当不会当众说出去吧?
  此时。
  门外有宫人道:“皇上驾到。”
  萧叡雍容雅步地走进来,原还带着笑,朗声道:“祖母,你们在说什么呢?我在门口就听见您在笑。皇叔也到了。”
  一进门,萧叡却看到一副他意想不到的场景,怀袖竟坐在顺王的旁边,顺王还在摸她的手腕。
  萧叡立即想起太皇太后曾与他说过,想要怀袖做顺王侍妾的事……莫非还没死心?
  萧叡怔了怔,脸上的笑一下子冷了下来。
  萧叡脑子一热,也不知怎的,居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嘴里拦也拦不住地飞快蹦出两字:“怀袖。”
 
 
第32章 
  萧叡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把后面要跟上的“过来”两个字给吞咽下肚,强忍着不去看顺王搭在怀袖手腕上的手指。
  眼下他明白过来,大概是小皇叔在给怀袖把脉, 倒不是非礼。
  也不知是在玩闹什么?
  可即便如此, 他还是觉得如鲠在喉,略微无法接受。
  怀袖是他的, 全身上下, 所有的一切, 都属于他,他不许怀袖被别人碰。直恨不得把怀袖揣在他的袖子里,让旁人连见都见不得。
  偏偏这是在外人面前,他还不能表露出不满, 还必须装出一副谦和温厚的模样。
  话到嘴边,强行一转,他复又笑了一下, 方才的冰冷仿佛只是一瞬间, 稍一错眼便会发觉不到,萧叡装成漫不经心, 道:“怀袖,你怎么在这?”
  怀袖赶紧离开座位,顺王的手指自然也离开了她的手腕,向皇上福身作揖:“参见陛下,奴婢是来向太皇太后复命的。”
  萧叡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目光并未再落在她身上,就像她不存在一般,好似方才焦急的唤出怀袖的名字,只是因为看到意料之外的人而一时顺口而已。
  萧叡笑着与顺王说话:“皇叔, 多年不见了。”
  这不是前两个月才见过,这就成多年不见了?闻言,顺王颇感趣致,上回他就觉得怀袖与萧叡之间的关系不一般,眼底有几分谐噱笑意,便应了下来:“是,多年不见了。陛下比当年更加伟岸强健了。”
  太皇太后也说:“你们是亲叔侄,合该亲近一下的。”
  等她百年后,她的幼子还得仰仗新皇过活,要让萧叡记得尊重这位皇叔。
  这三位皇族至亲貌合心离地谈议风生,仿如多亲密。
  怀袖不动声色地退下,和其他慈宁宫的婢女一样侍立于旁。
  见说得差不多了,萧叡才装成像是刚看到怀袖一样,漫不经心地问:“……祖母还有要交代怀袖办的事吗?朕还有事想找她办,原还想给您请安回去以后再叫她,现在却是正好,若无事,朕便把她带走了。”
  太皇太后不疑有他,笑道:“就算怀袖能干,你也不能这样什么事儿都要她做呀,好好的大姑娘,被你拖到二十五了,还未成亲。”
  这是什么意思?萧叡敏感地觉得心里不舒服,又想或许是他自己多心,回答:“便是在六局一司中,怀袖也顶能干,没她不行,前些日子她不是生病?朕从皇家围场回来,都不大适应,总觉得宫里有些混乱。”
  萧叡虚伪地感慨:“若还能有像怀袖这样能干的女官就好了。”
  怀袖心下无语,还得叩谢皇恩:“陛下谬赞。”
  如此一番讨人,萧叡便顺利将怀袖自慈宁宫中捞出来。
  怀袖静默恭敬地跟在他身后,萧叡后面缀着一串人,一路往小径走,渐入一片竹林,方才停下,转身盯着怀袖。
  萧叡道:“退下。”
  除怀袖以外的侍者便如潮水般无声地退去,守在小竹林的各处,以免有人唐突闯入。
  萧叡三两步上前,抓住怀袖被顺王摸过的那只手,亲了一下她的手腕:“别的男人碰你,你也不知要抗拒一下?”
  怀袖觉得这人简直无法理喻:“不过是把脉而已,张御医不也给我把脉吗?”
  萧叡醋意熏然地道:“顺王又不是大夫,他是个道士,他能把个什么脉?这不一样。”
  怀袖摇头:“那奴婢也拒绝不了,太皇太后与亲王要我做事,我怎么能不做?”
  萧叡凝望她这幅恭敬而又叛逆的态度,心里就由不住地焦躁,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仿佛桎梏住她不准逃离一样,愈发用力,低头紧盯着他,寒声道:“那若太皇太后要你做顺王的侍妾,你也不拒绝吗?”
  怀袖怔忡了下,回过神,毫无犹豫、斩钉截铁地道:“我不会答应。”
  怀袖否定得太爽快了,反而让萧叡恍惚了一下,瞬间连日来的苦恼都云散烟消,身心舒畅,他非常满意怀袖的这个态度,高兴得忍不住嘴角上扬,眼眸骤然一亮,偏还要说反话:“怎么?你是嫌弃我皇叔老,不想与他做侍妾啊?”
  怀袖又说:“奴婢哪能嫌弃顺王?奴婢并不觉得顺王陛下老,不过奴婢不想做人侍妾。陛下怎么会觉得奴婢会愿意?突然这么说,着实荒唐。”
  问题被抛回萧叡身上,他却并不觉得怀袖不够恭敬,反而觉得甜蜜,袖袖这是恼火他质疑她不忠吧?萧叡连忙哄她:“是朕不好,袖袖别生气。朕是糊涂了,刚才见他摸你的手腕,朕就觉得扎眼。”
  “上回太皇太后私下跟我提说,觉得你能请顺王下山,顺王似乎待你颇有好感。”
  “你也听说过我皇叔那人,他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太皇太后病急乱投医,觉得他愿意与你说几句话,说不定就愿意让你生孩子。”
  怀袖紧皱眉头,一脸明摆着的不乐意,连连摇头:“太皇太后从未与我说过。就算说了,我也不会愿意。”
  这无疑是最表忠心的告白,萧叡一腔柔情无处发泄,忍不住低头柔软地轻啄一下她的嘴唇:“朕当时就与太皇太后说了,这得问过你的意见才行。再后来,宫中不是有人传我俩的关系。”
  说到这个,萧叡就想起被怀袖当众辟谣的糗事,停顿了下,才说:“不知太皇太后是否起了疑心,之后再没与我提起过要你给顺王做侍妾这事……朕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歇了心思。”
  怀袖确是第一次听说太皇太后竟起过这种念头,她觉得甚是荒谬。
  这宫中,糟践奴才的主子本就不分男女,皇上是,太皇太后也是。人人都看她是个奴才,萧叡把她当取乐的玩物,而在太皇太后眼里,她又成了一个可以生孩子的物件。
  谁人问过她愿不愿意?
  大抵都觉得她必定是愿意的,她一个庶民,能允许她诞下王族子嗣,对她来说,便是莫大的恩赐。
  任谁想,也不会认为她会拒绝,而是应当立即跪下,感恩戴德地接受这份赏赐。
  这般一想,怀袖便忍不住笑起来,仰头望着他,仿佛深情几许:“怀袖不怕,怀袖知道陛下一定不会答应的。”
  “怀袖不会做顺王的侍妾,也不会做郡王的侧妃,更不会做闵将军的妻子,怀袖这辈子,只想做陛下的尚宫。”
  “做七郎的女官。”
  怀袖鲜少与他说这样没羞没臊的情话。
  不,这就是开天辟地的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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