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始至终,乌蔓都没分给郁家泽一个关切的眼神。她拧着眉毛,担忧地注视着追野。
郁家泽望着这一幕,身体的疼痛相比心脏传来的绞痛,简直是皮毛。
这一场战争,他似乎已不战而败。
*
乌蔓最后还是拦不住他们,两个人气势汹汹地上了天台。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就在乌蔓考虑要不要打110举棋不定之时,追野回来了,挂着满脸的伤。
他嘶着气骂骂咧咧说:“这老东西太阴毒了,专挑我的脸打。”
乌蔓赶紧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医药箱,把追野拉到沙发上替他处理伤口。
“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还会被打成这样。”
追野枕上她的膝头,闭着眼睛说:“他比我惨多了。以为我拍《败者为王》是白拍的吗?和他那种健身房练出来的花架子不是一个level。集训的时候我可是连Declan都可以ko的男人。”
乌蔓用棉棒沾上碘伏,轻柔地涂抹上他的眼周。
“他就这么回去了?”
“我们打了赌。”追野一边被疼痛侵扰而皱眉,一边又因为语气里的自豪而展颜,显得他的脸呈现一种奇怪的扭曲,“谁打赢了,就下来见你。打输了,就有多远滚多远。”
乌蔓叹了口气:“为什么二三十岁的男人还可以像十多岁那样,为个女人争风吃醋打架,幼不幼稚?”
追野一本正经:“因为男人的本性是野兽。”
“我看你是真的野。”乌蔓狠狠地拿棉棒往下摁压他的脸,换来追野的一声低吟,“我是不想让你三番两次受伤,你懂不懂?是,你这回打架打爽了,他占不了什么上风。但下一回呢?他会不会就记恨上你?我不想你再受伤了。”
她对硫酸依然心有余悸。
追野听完她说的话,却倏忽静默。
他眉间微颤,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
“我受的伤,比起阿姐的,远不算什么。”
乌蔓拿着棉棒的手一顿,故作轻松地说:“你不要被郁家泽的话影响了,我做的决定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并且,我认为这是我迄今为止做的最明智的决定。”
“阿姐,考虑换个房子吧。我怕哪天我不在,他又来纠缠你。”
乌蔓笃定地摇头:“不会,郁家泽有他的骄傲。今晚会这么莽撞地上门,大概是因为他被我气昏头了。”
“所以你们今晚是在一起?”
“我回唐家吃饭了,他也在。然后在餐桌上,我接到了你的信息。”
追野无语道:“这就让他气疯了?他真是一条疯狗吧!”
乌蔓笑着再次摇头。
她帮追野涂完伤口,不紧不慢地将箱子收拾好,准备起身的时候,才慢吞吞地说:“是因为唐嘉荣问我,我在看什么。”
“当时,某人正在给我发蹲我家门口的自拍。我就回答唐嘉荣说,看我男朋友发来的消息。”
追野维持着躺在沙发上的姿势,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看了有一分多钟。
人被巨大的幸福袭击的时候,往往会不知所措。
乌蔓以为他会激动地跳起来抱住自己,或者叽里呱啦地乱跳乱叫宣泄自己的兴奋。
甚至连追野本人也这么以为。
但事实上,他的身体却背叛了他,非常窝囊地把胳膊抬到自己的眼前深埋住,肩膀克制不住地轻颤。
他哑着嗓子说,阿姐,转过去,别看我。
很难想象这个无比脆弱的大男孩刚刚还气势凌人地斗过殴。
乌蔓又心疼又好笑地蹲下身,戳了戳他的胳膊。
“傻子,哭什么?”
他吸了吸鼻子说,我才没有流眼泪,是春天结冰的河水化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两章你们就老担心敲门大佬会来,是的没错他的确会来哈哈哈
文中提到的歌《I am the changer》还是蛮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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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撶第 54 章
乌蔓体贴地说我去洗澡收拾, 把客厅的空间留给了追野消化情绪。
过了不一会儿,等她出来时,追野已经看不出哭过的迹象。
他有些拘谨地坐在沙发上, 欲言又止地望着乌蔓。
两个人在空中对视, 不知为何都有点不知所措的尴尬。
似乎突然换了身份,彼此都像在梦游, 懵懵的,但又带着一种毫不设防的憨纯。
追野迟疑地说:“那……那我今晚先回去了。”
乌蔓微微一怔,没说话, 追野就当她默认,起身往门口走。
他走得很慢很慢, 和树懒差不多慢。
眼见着就要拧开门把,乌蔓清了清嗓子出声:“今晚留下来吧。”
追野一个紧急急刹车, 快步往回走到她面前说:“这不合适吧!”
说得铿锵有力,没有半分不合适的味道。
“你还挂着伤,别乱跑了。”乌蔓指了指客房,“正好空着一间,可以睡那儿。”
追野肉眼可见地泄气道:“哦……”
乌蔓失笑, 打趣地揶揄他:“你小脑瓜子在想什么?”
他出乎她意料,却又是像他会说的话,直言道:“我在想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睡。”
“……”
乌蔓的双颊噌一下成了高压锅, 冒着噗噗的热气。
她瞪着他:“你想得挺美啊。”
追野故作天真地说:“阿姐在想什么?我的意思是抱着你睡而已。”
乌蔓翻了他一个白眼, 将柜子里的一套新被褥拿出来, 给客房空置的床铺安置上。
追野黏在她身后,语气有些哀怨。
“阿姐,我今天来找你,是因为明天就要进组拍摄合拍片了……你会有一段时间见不到我。”
乌蔓收拾的手一顿:“我可以去探你班。”
“真的吗?”追野蓦然雀跃起来, 却又忍不住微微叹气,“可是这是……意义很不同寻常的一个晚上。真的不一起睡吗?”
乌蔓没有继续接茬,把床铺铺好,利索地道了声晚安。耳朵硬得简直堪比铜墙铁壁。
追野坐在床边,眼睁睁地看着乌蔓走出客房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泄气地垮下肩,不一会儿眼角眉梢又染上痴痴的笑意,冲淡了那点儿无奈。他起身往卫生间走,打算把自己收拾干净就认命地睡觉。
然而等他洗完出来,经过乌蔓的房间,却发现她的门并没有关严实,露出了一丝欲拒还迎的缝隙。甚至里头灯都没有关,还开着小夜灯。
他擦着头发的手愣在空中。
*
乌蔓睡得半迷糊的时候,感觉身后有一股潮热钻进被子,汹涌地贴了上来。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浸在温泉里,水温很烫,却又不会将人烫伤,非常舒适地熨帖着每一寸肌肤。
她穿着吊带睡衣,那水便漫过她的肩头,顺着背脊线漫到腰间。
于是乌蔓模糊地掀开眼皮,往下一瞧,是追野的胳膊伸了过来,将她箍住,嵌进他的怀里。好像他们是两块拼图,天生就该以这样的姿势相拥。
“谁让你进来的?”
乌蔓虽然这么问,但语气并不意外,也并没有真的兴师问罪的意思。
追野像对待易碎品一般,将下巴靠近她尖锐的肩头轻蹭,心照不宣地说: “因为阿姐忘记关门了。”
他情不自禁地收紧手臂,无法形容自己心里的柔软。
怀里的这个人明明将他的所有情绪都收入眼中,却不会赤诚地表达。只会笨拙地给他留出一条缝隙,让他自己发现。如同她的爱意一般,是一株含羞草,羞于示人。只在无人之际独自绽放。
如果不是今晚郁家泽上门这么一闹,他根本不知道她在背后付出了这么多。
到今日他才明白,她说的那一句“我们一起跳”背后到底藏了什么深意。
“阿姐,我们还唐家一笔钱不行吗?或者再找人适配肾型。总之,我不愿意……唐映雪根本配不上。”
他手臂收紧,不甘心地问。
乌蔓拍了拍他的手:“没关系的,少了只肾也能正常生活啊。就当我买了个苹果吧。更何况八字没一撇呢,唐映雪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这个时候你还跟我开玩笑?”
“我都跟唐嘉荣签协议了,这事儿定了,没什么好说的。”她的声音渐软,反倒宽慰起他来,“再说救人一命也是功德啊,我这些年做的损阴德的事儿可多了。也算积福吧。”
她从前是不信神明的,所以天不怕地不怕,只要能活得好就行了。
但如今,她被幸福的奢侈环抱,竟愿意相信神明。怕因果报应,但行好事,怕发生的永远别发生。因此吃点亏,她觉得也挺好。
“真的不用紧张,这事儿就是个空头支票,也许唐映雪这一生就平平安安的没发病呢?乐观点吧,没关系的。”
追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头堵得慌。
他的阿姐就算被人挫磨数年,依然是他当年初见时那个桀骜的少女,永远锋利,永远不甘心折下羽翼,呼啸着飞过,在他的荒野上投下浓墨重彩的影子。
带着伤痕盘旋的阿姐,远比当年更加动人,也更加让人心疼。
他闭上眼,嘴唇贴上她蝴蝶骨上的那片痕迹。
床头开着的小夜灯是镂空的,光从孔里被分割得细碎,晶莹地投射到她伶仃的背上,让胎记看上去格外迷人。
乌蔓感觉到痒,小声嘟囔:“在干什么?”
“我在亲吻一片银河。”
追野呢喃,语气里带着无限温柔,更紧地拥住了他的宇宙。
极浪漫的时刻,乌蔓的肚子“咕——”地响了一下。
追野一愣,闷闷地笑出声。
“阿姐饿了?”
乌蔓丢脸地摸了摸它:“晚饭没怎么吃。”
他起身道:“冰箱里有什么?我去给你做。”
乌蔓连忙拉住他:“大半夜的别折腾了……而且冰箱里也没有什么。”
“不能让我的阿姐饿着肚肚睡觉啊。”他语气像哄小孩儿似的,“我点个外卖吧,现在这个点……麦当劳?肯德基?你是不是不吃……”
“我现在当然不吃。”乌蔓眨巴几下眼睛,和他分享道,“不过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小时候可馋肯德基了。”
她还记得那是初中,街口开了第一家肯德基。
盛夏很早放学的傍晚,她背着书包路过门口,店面里头扑过来的热气冲散了她身边的热浪,还裹挟着一种特殊的香味,炸鸡、淡奶……她深吸了一口,停在那儿走不动道。
妈妈给的零花钱根本不够买,她攒了好几天,终于够买一只汉堡。
她咬了一口,好吃得舍不得咬第二口,小心翼翼地把它塞进书包里,想着晚上再慢慢地吃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