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蘑菇也是陆檀在市场里一个一个挑选的,都没有破损,没有霉变,既完整又漂亮。
吸足了汁水以后,配着蘑菇本身的独特香味,尤其美味。
蘑菇放进锅里以后,陆檀就开始做茄子。
茄子的做法简单,把茄子切成小块以后不去皮,直接放到油锅里炒,等外皮微微焦黄就捞出来,换一口锅,用秋油炒制,很快就能出锅。
茄子做好的时候,蘑菇煨鸡也做好了。
只剩下汤。
汤的做法就更简单了,陆檀把西红柿在火上一烤,外皮迅速裂开,轻轻一剥就露出里面红色的肉,陆檀不太喜欢划十字水煮,那样还要再烧一锅水,在效果一样的时候,陆檀更愿意用偷懒的方法。
把剥好皮的西红柿切成大小均匀的丁,然后在锅里加菜油炒到汁水尽出,然后倒入热水,再把已经打好的鸡蛋随着搅拌的速度倒进去。
最后撒上一点盐,一点味精就够了。
汤的好坏取决于西红柿的好坏,酸甜适中的西红柿才能煮出酸甜可口的汤。
这个西红柿还是陆檀去市场上挑的最贵的。
之前她买过一次便宜的,想做到糖渍番茄当零食吃,结果买回来以后发现番茄寡淡无味。
这才承认市场定价是又原因的。
但她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能有番茄那么难吃。
三道菜摆在桌子上以后,陆檀又把甜点的食材拿出来,准备饭后就做,等下午就能吃了,正好她买了红茶。
米饭也蒸好了,陆檀盛好米饭,放到桌子上。
坐在沙发上的秦封也放下平板,走到餐桌前,他鼻尖全是食物的香气,陆檀的房子不能算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但他在这里却觉得很平和。
那是他那套大别墅给不了他的东西。
“家”的烟火气。
秦封饭前先按陆檀之前说法喝了一小碗汤,番茄蛋花汤酸甜可口,入口微烫,入喉却很舒服,家里的厨师不是没做过这道菜,可能调味料放的也跟陆檀没有区别,但是却少了番茄本身的香味。
“可能是因为他放了番茄酱?”陆檀听到陆檀的疑问后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她叹了口气:“现在的番茄味道不太好。”
她还记得小时候,番茄是可以当水果吃的,不像现在。
开了胃以后,秦封就夹了一筷子茄子。
茄子吃进嘴里是一股鲜香味,秋油是陆檀在一家网店里买的,她之前买过两会,觉得这一家的味道是最好的,秋油是深秋的第一抽酱油,也可说是最好的酱油,因此价格也不低。
“只用了酱油?”秦封没有食不言的规矩,他早年接手秦家的时候,秦家的家业还没有这么大的时候,他也一样要出门交际,跟人应酬,在酒桌上谈生意。
后来生意做大了,才由他来做主。
陆檀自己也尝了尝,觉得味道还好:“嗯,只用了秋油。”
秦封看着陆檀,看着陆檀认真地说秋油的好处,他的心情莫名也变得很好。
蘑菇煨鸡是最出乎秦封意料的一道菜,他没想到这道菜竟然不是炖菜,吃起来还有丝丝甜味,却不油腻,鸡肉清爽,蘑菇饱含汤汁,就算他这个不怎么吃蘑菇的人,都觉得鲜香可口。
一咬下去,汤汁就在嘴里炸开,配上鸡肉,简直绝了。
称得上是人间美味。
陆檀看秦封吃的好,就笑道:“明年我自己酿秋油。”
秦封这下是真吃惊了:“你还会这个?”
陆檀:“家里的豆瓣酱是我自己做的,麻油也是我酥的。”
今天她也可以做,但主要是懒,既然网上买的质量还行,就先这么着吧。
秦封:“还有你不会的吗?”
陆檀笑道:“我只擅长这个,所以就要做到最好。”
她一生只钻研做菜,每一个行业都是如此,出头的总是最有天赋又最努力的人。
天赋和努力缺一不可。
陆檀的饭量不大,她现在讲究养生,吃饭只吃七分饱,给胃里留点空间,不过秦封还没有下桌,她也就盛了一碗汤,小口小口地喝着。
这是她穿回来之前养成的习惯,在最后一个人吃完之前,所有人都不能下桌。
否则就太不尊重人了。
秦封吃完以后对陆檀说:“我来洗碗。”
陆檀看着他。
秦封也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陆檀忽然有点想笑,然而她真的咧开嘴角时,却发现秦封也在微笑。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之中变了质。
陆檀连忙转过头:“那你要小心点,别把碗砸了,砸了碗是小事,把你划伤就不太好了。”
秦封站到水池旁,打开水龙头:“我以前也洗过碗,不会砸的。”
他说是以前,其实是很小的时候,记忆都有些模糊不清。
在他有记忆开始,家里就总有保姆,保姆来来去去,脸熟的没有几个。
等家里人忙起来,他多半都是保姆在带。
保姆有的很勤快,有的会偷懒,以为他还小,不懂事,也记不住事。
甚至还会指使他去做事。
但更多的细节他却记不起来了。
陆檀看着秦封挽起袖子,露出手腕,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像是钢琴家的手,怎么也不像是洗碗的手,他洗碗的动作也很轻,洗的细致极了,好像是在对待什么昂贵的艺术品。
水从他的指尖流下,就像一幅画。
陆檀甚至想用手机把秦封的手拍下来。
倒不是用于炫耀,而是因为这双手实在是太好看了。
大约是察觉到了陆檀的目光,秦封看了她一眼,陆檀立马收敛了眼神,把精力投向要做的糕点。
她把糯米洗干净后放上蒸笼,然后把芝麻磨成细粉,拌上白糖。
国内的糕点几乎都是糯米制作,很多都要放猪油,这个点心不用放猪油。
而陆檀也不会让糯米太厚,糯米太厚不利于咀嚼,而且吃起来难以下咽。
“不做海棠酥?”秦封看见陆檀把糯米上锅,有些可惜地问道。
他觉得海棠酥是他吃过最好的点心,酥脆爽口,甜而不腻,跟传统的中式点心不同。
陆檀笑着说:“其实古时候有很多点心都很不错,可惜我没有样样都学会,扬州有一种糕,叫运司糕,色白如雪,点上一点胭脂,其色艳红,糕心微甜。”
“我以前就特别想尝尝,就是不知道现在的扬州还有没有。”
秦封:“有机会去扬州看看,说不定还有。”
说起这个,陆檀倒是有了许多想说的话:“下次我试试做风枵。”
秦封把最后一个碗洗干净:“那是什么?”
陆檀:“其实就是糯米锅巴,把大米粉和糯米粉搅拌在一起,擀制成小片以后用猪油炸,起锅时在锅里撒上糖,风枵做好以后,色白如霜,入口即化。”
秦封笑道:“你说的我都想吃了。”
陆檀:“等去了海岛,我做给你吃,不过我第一次做,你不要抱太大希望。”
秦封讶异道:“还会有你做不好的食物吗?”
这话确实让陆檀有些高兴,没有人不喜欢被肯定,只是她在网上看多了夸奖她的话,对文字类的夸奖没有了感觉,有人当面夸她一句,这感觉又不一样了。
穿回来之前,人们多是矜持的,从不会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意思,最多就是告诉她“夫人用的很好”,“少爷说适口”。
而在宫里,娘娘和皇上用的好,也是赏她。
赏赐的多了,陆檀也就没了触动。
她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没说话。
她磨着芝麻,不会磨得太细,太细反而就会缺少口感带来的香味,拌上白糖以后等着糯米蒸好就行。
“碗收到哪儿?”秦封看陆檀不说话,还以为自己冒犯了对方,语气很轻地问道。
陆檀:“你放那吧,我来收,你去休息。”
“对了,我买了红茶回来,待会儿吃点心你是配红茶还是清茶?”
秦封没有思索:“清茶吧。”
他不爱喝红茶。
陆檀点点头,她自己是都可以的,如果不偷懒,她还是更喜欢喝自己做的点茶。
秦封去客厅里继续看平板,今年公司的财报要出来了,正是最忙的时候,去海岛也是因为跟高层开会,每天这个时候都是如此。
辉腾是上市公司,财报不止是给外界看的,还是给投资人看的。
虽然秦封持股最多,但也不能对董事会和投资人视而不见。
公司越做越大,麻烦也就越来越多。
以前秦封不觉得累,也不以此为苦,现在却觉得有时候放缓脚步享受生活也不是一件坏事。
陆檀站在厨房里,她洗干净手,站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做,就是发呆。
她能看出秦封的意思,如果说霍从云是炽热的玫瑰,秦封就是温柔的水。
她没有对霍从云动心,因此无论对方表现的再热情,她都可以不假思索的拒绝,不给对方一点虚假的安慰,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吊胃口这样的事,太下作了。
可是她却无法在秦封面前把话挑明。
陆檀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
爱情这个东西距离她太远了——她想过结婚,也想过生孩子,但唯独没想过要找个什么样的爱人。
她以前喜欢年轻可爱的男生,依赖她,又很听话。
可她也没想过跟这样的男生结婚。
顺其自然吧。
陆檀心想。
有些事是说不清楚,讲不明白的。
等陆檀回过神来,她去阳台吹了会儿风,又泡了杯茶,看了会儿微博,觉得时间到了,才去厨房把蒸好的糯米饭拿出来。
糯米饭要趁热捣软,然后把做好的馅料放进去,擀平后切成麻将大小的方块。
凉后就能吃了。
她擀的比较薄,这样吃进嘴里更好咀嚼,也更香,不会有咽不下去的可能。
这糕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雪花糕。
就是因为它通体洁白。
吃进嘴里软糯香甜,芝麻白糖馅会有沙沙的口感,增添一些嚼劲和风味,陆檀自己很喜欢吃,也不腻,以前她最爱做给家里的小辈吃。
雪花糕做好以后,陆檀就去泡了茶。
茶泡好后,她就把糕点和茶放到了秦封面前的茶几上。
糕点被陆檀盛在瓷盘上,方形瓷盘通体深蓝色,上面还有洒金,陆檀还在旁边摆上了薄荷叶当点缀,雪白的糕点上一点绿色的薄荷叶,干净漂亮。
秦封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咀嚼。
这个糕点越嚼越香,和海棠酥不一样,它的口感更奇特一些。
海棠酥重要的是酥皮,中间增加风味的红豆泥其实只能算作点缀。
但雪花糕的味道却是糯米皮芝麻白糖馅融为一体的复杂滋味。
而且因为做的薄,所以吃完一块,才会有意犹未尽的感觉。
如果做的太厚,估计吃一块就再也吃不下了。
瓷盘上一共放了四块雪花糕,配着茶,秦封全都吃光了,他中午也没有可着劲的吃,这个习惯从他有胃病开始就养成了,吃什么都得留一点底。
这四块雪花糕把最后那点底也填上了。
秦封吃完后对陆檀说:“滋味很好。”
他又加了一句:“比我吃过的都好。”
陆檀露出一个笑容,她很少有笑得这么灿烂的时候,多数时候都是内敛而沉稳的。
“你喜欢就好。”陆檀收回笑容,把瓷盘收进去。
厨房里还有五六块雪花糕,这是她留给自己吃的,她自己吃就不用那么麻烦的装盘了。
配着茶,陆檀一口气吃了个干净,因为做的小,她吃完也没觉得撑。
下午的时间,秦封在看平板,有时候还要去阳台接电话。
陆檀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电视剧。
最近她找不到好看的电视剧,就把以前看过的拉出来再看一遍,竟然还在里面看到了刚出道时候孟莱,那时候的孟莱很青涩,演戏容易用力过猛,但看得出来她很用心,很努力。
陆檀再次深刻的认识到,各行各业都不一样。
如果她穿回来之前不是生在陆家,或许一切都不同。
像是孟莱,这么年轻又努力,但还是要靠着冯先生才能爬上去。
所有人都在走捷径的时候,你不走,反而成了你的过错。
大约像霍从云那样运气与实力兼备的人才是少数。
实力常有,这世上永远不缺有天赋的人,更年轻更聪明的人。
但运气不常有。
陆檀记得宫里一个御厨的徒弟,年纪轻轻就烧得一手好菜,就是陆檀都承认,如果对方有她的经验,应该会比她做的更好。
但他永远是个徒弟,只要他师父还在,他就别想出头。
而他师父也只比他大不到十岁。
宫里就是这样,收徒的,认兄弟的,认父子的,其实很多都差不了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