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比陆檀想的年纪大，但是看起来很富态，不过这个富态显然不是健康的象征。
　　“你就是小陆吧。”导演笑呵呵地说，“小霍这几天的伙食可把我们馋坏了，我姓孙。”
　　陆檀伸手跟对方交握：“我知道，霍先生跟我说过，孙叔，您叫我小陆就行。”
　　导演：“小霍说你要见过我才能对症下药。”
　　陆檀点点头：“对，您坐下，我给你把脉。”
　　导演笑了：“还会把脉呢，来，给我把把看，我一直听说中医神，还没自己体验过。”
　　导演把手腕朝上放在桌面上，陆檀伸出手指。
　　“您是不是喜爱高脂高糖的食物？经常饮酒？”陆檀看着导演，“去医院查过了，对吗？”
　　导演笑了：“脂肪肝，也不算大毛病，我这个年纪，不让我吃，不让我喝，那还有什么意思？”
　　陆檀：“但如果我来负责您的药膳，菜单由我来定，您也必须要在这段时间内戒酒，或者只能少量饮酒，一天只能喝一两酒，您最近都在片场，应该不会缺乏运动。”
　　导演想了想，觉得这点酒实在太少，但也知道对方难请——于是他委婉地问：“那你能说说，准备给我定什么菜单吗？”
　　陆檀已经打好腹稿了：“我会给您准备山楂龙井茶，代替您平时喝的饮料和水。”
　　“至于菜单，有海带脊骨汤，金钱炖草鱼，山楂燕麦粥。”
　　“都是对症的。”
　　导演听着菜名就觉得好：“我看小霍吃的那个山楂蜜丸就挺好的，我能吃吗？”
　　陆檀很直白：“不能。”
　　导演皱起了眉：“为什么，我也挺需要开胃的。”
　　陆檀：“那是为霍先生特制的……”
　　站在旁边的霍从云朝导演笑了笑，挑高了眉，像是在炫耀。
　　这时候陆檀把剩下的话说完：“专门给小儿开胃的方子。”
　　霍从云：“……”
　　导演：“哈哈哈哈哈哈”
　　导演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霍从云对陆檀说：“你真该看看他刚才的表情，行，你是营养师，你说了算，我只要菜好吃就行，价格就按之前我让小霍告诉你的算。”
　　陆檀点点头。
　　导演忽然问：“小陆，你外表条件这么好，就没想过干点其他的？女孩子天天围着灶台转，那多没意思？”
　　他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认真说：“说真的，你要是想换个行业，比如当模特，或者当演员，我都能给你建议。”
　　陆檀想也不想的拒绝：“我不是这块材料，围着灶台转对我来说是一种幸福，我做好一道菜时的感觉，跟您拍完一部戏一样，而我的客户喜欢的我菜，就跟您的电影拿到奖项一样。”
　　她朝导演笑了笑：“不过我要在霍先生那儿为您准备食物，所以您在片场得对霍先生好点。”
　　导演冲她眨眨眼睛：“我知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会对他好点，用更高的标准要求他，别人卡一次，他得卡两次。”
　　“要不要这么过分？小心我把你的药膳昧下来自己吃。”霍从云嘴上打趣着，脸上却带着放松的笑，“又吃不出毛病。”
　　就在这个时候，导演的助理在外面喊：“孙导，各组都就位了，能开始了。”
　　导演站起来，他对陆檀说：“有空过来探班，我们先出去了。”
　　霍从云也说：“你开车来的还是坐车来的？坐车来的话我让小张送你回去。”
　　陆檀摇摇头：“不用了，这边很好打车，我先走了，霍先生，下周见。”
　　霍从云冲她笑：“下周见。”
　　虽然陆檀拒绝了让小张送她回去，但霍从云还是让小张送她上车。
　　小张跟着陆檀走出片场，他边走边说：“霍哥很少这么放松。”
　　陆檀看了他一眼。
　　小张：“他平时虽然脾气也挺好的，但其实不怎么爱跟人交际，还有些古怪。”
　　小张意味深长，意有所指的说：“他也没有女性朋友，身边只有郑姐一个女的，还是个已婚女性，而且霍哥这个脾气，如果真谈了恋爱，肯定不会像其他明星那样藏着掖着。”
 
 
第42章 
　　陆檀并不迟钝, 而且就算再迟钝，也能听出小张的言外之意。
　　只是不知道这些话是小张自己想说, 还是霍从云的授意。
　　在另一个世界，不是没人提过亲，但父母不敢拿她的主意，且也知道陆檀绝不会出嫁。
　　她嫁出去了, 家里还没有能撑起门户的人, 陆家就倒了。
　　要娶她的，也不是爱慕她, 而是看中了手艺, 看中了她的人脉，看中她能进出皇宫, 为贵人们做膳食。
　　入口的东西最讲究，宫里的御厨一个个手里都攥着权, 更别提她这个深受皇恩的。
　　她也没期待过爱情, 爱情这个东西捉摸不定，运气好的人，三不五时就能碰见，运气不好的人, 一辈子都碰不见。
　　她跟外男打交道的时间不少, 见过了贵公子皮囊下的污浊秽气，他们能侃侃而谈国之大事，谈国之兴衰，却也能扭脸包戏子, 养外室，口口声声本性风流。
　　见得多了，她自然没有期待，觉得男人在哪里，无论现代古代，都是一个样。
　　她在现代的爸，看起来人模狗样，在她八岁那年也出过轨，还被情人大着肚子找上门逼宫。
　　最后怎么解决的她不清楚，只知道那个情人年纪很小，似乎刚成年不久，还有一张天真的脸，似乎真的坚信自己和对方是真爱。
　　她爸也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认为自己能让一个年轻的小姑娘爱上，是自己有本事，有魅力。
　　他可能从头到尾都没对小情人动过真心，只是贪恋对方的年轻和美丽，以此炫耀。
　　见识的多了，陆檀就变得心如止水。
　　初高中也有男生喜欢过她，追过她，只是一旦她拒绝，他们就能在后面传播她的坏话。
　　似乎不是他们魅力不够，而是陆檀品格不端。
　　那时候的陆檀还没能修炼的平心静气，流言传到她的耳朵里，她会生很久的闷气，委屈又绝望，听得多了，甚至会想——是不是真的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做好？不然为什么大家不说别人，就说我一个？
　　现在陆檀在回头想以前的事，觉得有些可笑。
　　不是她自己可笑，而是那些人可笑，他们不愿意直视自己缺乏魅力，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不够真诚，于是就把所有的问题推给别人，好像这样一来，自己就完美无缺了。
　　陆檀也见过真君子，可君子们的下场都不怎么好。
　　要么远离繁华，偏居一隅，要么被现实吞没，泯然众人。
　　她没有回答，而是继续往前走。
　　小张还在旁边问：“你谈过恋爱吗？你长得这么漂亮，又在读大学，应该有男朋友了吧？”
　　陆檀表情平淡：“这是我的私事。”
　　小张自以为勘破了真相：“那就是有男朋友了？”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
　　“不过大学谈恋爱没几个能修成正果的。”小张又忽然说，“比如我吧，大学谈过两个女朋友，一个觉得我没时间陪她，把我甩了，一个觉得我不够体贴，又把我甩了。”
　　“与其在学校里找，不如在外面找，大一点的男人更会体贴人，是不是？”
　　陆檀终于停下脚步，看了小张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
　　小张干笑了两声，神情有些尴尬：“你觉得霍哥怎么样？”
　　陆檀斟酌了几秒，这才说：“霍先生是个不错的雇主。”
　　小张看着陆檀的脸，想从陆檀的脸上看出一点情绪的变化，但陆檀表情不变，他实在什么也看不出来，于是只能说：“霍哥挺洁身自好的，在娱乐圈这么多年也没传过什么绯闻，除了郑姐以外，就没有稳定交往的女性了，而且郑姐是结了婚的，孩子都挺大的了。”
　　小张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些紧张，这个时候，他感受到了奇怪的压力，好像他不是在跟一个认识的女生说话，而是在跟某个大老板汇报工作。
　　陆檀：“如果这是你自己的意思，那我只能告诉你我没有恋爱的打算，如果这是霍先生的意思，请你转告他，我跟他只是普通的雇佣关系。”
　　小张还要说话，陆檀说：“我先走了，不用送，车马上到。”
　　“再见。”
　　陆檀说完最后一个字，就大步走向街对面。

　　只留下小张站在原地，看着陆檀的背影，一脸愁苦地叹了口气。
　　他跟了霍从云两年，从他跟着霍从云开始，就没见霍从云对任何女性产生过好感，网上甚至有霍从云是同的传言，最开始的时候他还担心霍从云看上他。
　　后来知道网上都是无稽之谈。
　　霍从云不是不喜欢女人，他只是太“怪”，有感情洁癖。
　　小张并不理解他，认为自己是霍从云，有那样的名气，有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女朋友应该已经可以排成一个连了。
　　小张只能走回片场，等霍从云拍完戏回到休息区，才凑过去，小声的在霍从云耳边重复了陆檀刚刚说过的话。
　　霍从云喝了口水，脸上的表情没变，依旧是那张微笑着的脸。
　　“霍哥。”小张挠挠头，“我情商低，听不出她到底是真的拒绝，还是欲情故纵。”
　　霍从云放下水杯：“她这样的人，是不屑欲情故纵的。”
　　小张“哦”了一声，又说：“那……”
　　霍从云无奈地看了小张一眼：“她现在对我没感觉，难道我不会追吗？”
　　小张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还有这个选项。
　　霍从云：“就是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送人礼物，看得不是什么贵重，而是投其所好。
　　只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
　　小张：“我看她搭的包不是牌子货，穿的也不是名牌，要不您送包？”
　　霍从云觉得小张总是被甩绝对是正常的。
　　“她又不喜欢，我送了，反而显得我认为她是个拜金女。”霍从云，“算了，你这个狗头军师就别给我出主意了，有空再想，我去找导演对戏。”
　　小张迷迷瞪瞪地点头。
　　陆檀直接打车回了家，她难得有闲下来的时候，站在家门口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干些什么，想了半天，她才换上家居服，走到书房去看书。
　　她之前请人把小房间改成了书房，房间太小，就没有大型书柜，而是放了立型书柜，可以转动，方便拿书，书桌是买的拼装书桌，商家还打折，买下来四十多块，质量也还行。
　　台灯也是网上买的，价格也很便宜。
　　把小房间的窗帘拉开，阳光照射进来，陆檀就没有开灯，坐在椅子上看书。
　　桌面还摆了一杯刚刚泡好的清茶，家里的玻璃瓶里放着陆檀自己烤的曲奇饼干，陆檀找出了一本小说，之前为了填满书柜，在网上买了一堆书，什么类型的都有。
　　选的这本正好是一本民国背景的爱情小说。
　　男女主角最后都死了。
　　陆檀内心毫无触动，时间快到中午，陆檀去给自己做午餐。
　　她回来的时候去旁边的市场买了猪肉，准备做一道八宝肉圆。
　　上好的五花肉，肥瘦各半，细细剁碎，最后成泥，然后把需要用的香料，松仁、香蕈、笋尖、荸荠、瓜和姜都切成细末，舂成酱。
　　然后把两者和在一起，加纤粉团成肉团，一个个摆上盘子，加上甜酒和秋油上锅蒸。
　　秋油是深秋的第一抽酱油，不过陆檀在网上没有找到真正的秋油，买到的品质也就一般，但也勉强能用，陆檀看着火，等火候到了，她掀开盖子。
　　水汽铺面袭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八宝肉圆的香气。
　　甜味和香料的味道糅合在一起，颜色油亮，肉质紧实。
　　陆檀把盘子拿出来，打了一碗米饭，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饭。
　　她很享受一个人吃饭的时间，很安静，可以一个人享受美食。
　　肉圆虽然是蒸出来的，但是入口香脆，里面的肉紧实而有嚼劲，因为肥瘦相间，所以并不会觉得柴，肉圆的表面泛着一层油光，却并不腻。
　　陆檀把肉圆夹碎，把一小块放进嘴里，嘴角小幅度的上钩。
　　她觉得自己的手艺似乎变好了。
　　也可能是肉变好了。
　　现代的猪是本地土猪和英国白猪杂交出来的，本地土猪肉长的慢，养的人并不多，因为一头猪从猪崽养到出栏，需要的时间和成本太高，卖出去价格也贵，除了富贵人家以外没几个人买得起，可能辛苦养一年，都挣不了什么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