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爷爷哈哈笑着:“你呀,阿翁这可是向着你呢。”
他说着放下书站起来,拉梁奶奶道:“你腰不好,别累着,歇会儿吧,我来晒。”
梁奶奶捶了几下腰:“没事,这个哪能累着人。”
梁爷爷强行将她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你什么样我不知道?现在逞能,晚上疼得睡不着。”
初柠捻了片果干放进嘴里,酸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她艳羡地冲梁爷爷笑道:“阿翁,你跟阿婆感情真好,如今像你们俩这样的,恐怕不多见了。”
梁爷爷看她一眼,又递了片果干给她:“年纪轻轻的,净说点长吁短叹的话,说得好像你把世上的人都看遍了似的,你怎么就知道我跟你阿婆这样的不多见,若我说,恐怕多着呢。”
初柠拿着果干没吃,垂眸低喃:“我爸娶了三个老婆,没一个能跟他白头到老,他婚姻的不幸,对乔继恒、对我,甚至对乔染,都是一种伤害。”
“而且——”她顿了顿,继续说,“我也没信口胡说,现在离婚率确实挺高的,很多人根本就没做好要跟对方携手一生的准备,就一时脑热结了婚。他们担不起家庭的责任,却生下孩子,最后搞得妻离子散,对谁都不好。”
梁爷爷点着她:“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若真这么想,那小伙子可有的等喽。”
见初柠不说话,梁爷爷开口:“丫头啊,婚姻是要彼此忠诚,一起经营才会越来越好。若是两情相悦,彼此信任,哪会出现你说的那些问题?除非,你不信任他?”
初柠神情微顿,没应腔。
晚上秦曦发来微信,说已经到机场了。
初柠看一眼,没回复。
夜里躺在床上,看着地面上昨晚秦曦睡过的位置,心里有点空荡,又有点说不出的纠结与复杂。
耳畔再次响起梁爷爷最后的那句话:除非,你不信任他。
她信任秦曦吗?
若是以前,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
可现在,她不知道。
她心里还有个结,梗在哪儿,上不来下不去。
在白头谷又住了几日,秦曦到长莞后时常发消息给她,有时也会打来电话。
微信初柠偶尔回一下,他打来的电话,她一次都没接。
这天下午,秦曦打来的电话她没接,没多久,那边回了条微信:【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初柠收了手机,出门溜达。
不知不觉来到后山,她闲来无事,沿着曲曲折折的山路往上走。
这几天时不时来这儿走走,爬上山顶对初柠来说已经比第一次来时容易多了。
到山顶时恰是黄昏,夕阳挥洒在西边的天际,虽不如朝霞绚烂,却更显浓艳明媚,山上草木都跟着变成了金黄色。
一棵苍翠的松树下,沈蕴正席地而坐,拿着画板在作画。
眸光不经意往边上一瞥,他冲那边笑着招手:“初柠!”
初柠闻声望过去,过来打了声招呼:“好巧,这么有兴致。”
沈蕴笑:“随便画着玩儿的,要不要试试?”
初柠摇头,拿手机咔嚓拍了张照片,玩笑道:“想留住美景直接拍下来,岂不是更容易?”
又看向他画的那幅落日余晖的水彩,赞美:“画的不错。”
沈蕴从手边递了灌啤酒:“度数很低的,良辰美景,要不要喝点儿。”
初柠心里正堵得慌,接过来,盘腿坐在边上。
沈蕴单腿屈起,脊背靠在树干上,抬眼看她:“前几天我在村口看到了跟你一起来的那位先生,这几天一直没见你,我还以为你们俩一起走了。他是你……男朋友?”
初柠开了酒,仰头喝上一口,没接腔。
沈蕴也跟着开了一瓶,了然地笑:“看来还不是。”
他偏头,“有心事?我不介意做个倾听者。”
初柠又喝了口酒,看着远处的风景,缓慢开口:“这几年我总告诉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也早下定了决心,不恋爱,不结婚,平静过自己的日子。现在有点动摇,可是又很害怕,害怕再次选错路,得不到好结果。”
沈蕴望着手上的酒,仰头灌上一大口,凝着她的侧颜,默了会儿道:“初柠,我喜欢你。”
初柠顿了下,愕然地看过去。
沈蕴轻笑:
“吓着你了?”
初柠有些意外,视线移向别处,挽了下耳边的碎发:“你不会在开玩笑吧?”
这几年她每次来白头谷,都会跟沈蕴聊天说话。
但她一年也就来一到两次,平时回到长莞市,沈蕴从来没有联系过他。
他性子很淡,如水一般,初柠一直觉得这种相处很舒服,把他当做可以交心的朋友。
这还是初柠第一次,听他说这么直白的话。
沈蕴坦然:“不是玩笑,我一直都很喜欢你。但是我从来不主动联系你,知道为什么吗?”
初柠摇头。
沈蕴叹了口气:“因为我觉得,你一直像活在壳子里的小乌龟,小心翼翼保护着自己,从不肯把头伸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我这人性子温吞,恐怕永远走不进你心里去。”
他指着天边的夕阳:“你适合那种骨子里热烈如火的男人,就像那颗太阳,能够温暖你,治愈你。那天在梁家看到那位先生,他穿衣低调,但也能看出身份不凡,却大老远跟你来到这儿,还亲自进厨房做饭。那天他可以当着众人的面,无所顾忌地吃醋,拉着你做出亲密无间的举动给我看,心里眼里除了你就再没别人。或许,他就是我所说的那种男人。”
“他呀。”初柠双手抱膝,看着远处那颗通红的太阳,“他对不熟悉的人其实挺冷淡的。”
“是吗?”沈蕴笑了声,目光从远处收回,看向她,“或许他所有的热烈,都给了你。”
沈蕴把自己的画板收起来,站起身,又冲她道:“上天会眷顾勇敢的人,不妨问问你自己,你愿意就这么过一段一眼看到尽头的人生,抛却所有情爱,终老一人,还是更愿意试着往前踏出一步,去拥抱那颗只为你照亮的太阳,看看那样的生活,究竟会是什么样的?”
沈蕴走后,初柠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山头,把那瓶啤酒喝完。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秦曦的头像犹豫着点开,发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秦曦在会议室,刚刚结束一场会议,他扫一眼亮起的手机屏幕,抬头跟大家道:“今天就到这里,散了吧。”
他第一个往外面走。
江秘书愣了一下,跟上去,准备跟他汇报其他事情。
刚到办公室门口,他还没跟进去,秦曦直接关了门,将他拒之门外。
江秘书:“……”
走回办公桌前坐下,秦曦接通了电话,手机里映出初柠的脸。
她今天梳了个丸子头,周围都是草木,发丝随风飞舞着,一张脸精致漂亮。
背景有些熟悉,秦曦看了眼时间:“这么晚了,怎么在山顶?”
初柠转换至后视摄像头,画面里映出璀璨夺目的落日美景。
她说:“刚刚有人说这个像你,我左思右看也没瞧出来哪里像,你觉得呢?”
秦曦看着那橘红的夕阳,轻嗤一声:“这么骚气的颜色,当然不是我。”
初柠:“……”
秦曦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初柠把摄像头重新换成前置,托腮望着屏幕里的男人,想了想:“明天吧,我觉得还是不请那么久的假了,得回去好好工作。”
“机票订了吗,我给你买?”他说着已经打开了订票软件,“明天七点有票,买这个怎么样?”
初柠无语:“从这儿去机场要几个小时你不知道吗?你打算让我几点起?”
她一说秦曦想起这茬,又往下翻了翻:“那十二点的总可以吧?”
“不用你买,咱们俩非亲非故的,花你钱多不好,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
“买过了。”他说着截图给她看。
初柠:“……”
秦曦:“你要是愧疚,回来让我继续住你那儿?”
初柠:“你觉得合适?”
秦曦:“合适,就当是你给追求者的福利。”
初柠:“……”
秦曦看一眼她那边的天色:“很晚了,赶快下山去,一会儿天就黑了。”
-
梁爷爷和梁奶奶听说初柠第二天要走,都觉得突然,想再多留她几日。
月下,初柠陪着两人在院子里聊天,她挽着梁奶奶的手臂宽慰道:“已经出来好几天了,再不回去工作也不合适,等过段日子我再来看你们。”
梁奶奶拍拍她的手,说:“那下回记得跟你男朋友一起来,那小伙子我瞧着挺招人喜欢的,平时多带他过来玩。”
初柠默了会儿,笑着点头:“好,下次来我带上他。”
梁爷爷也劝她:“两个人在一起别吵架,都好好的,互相体谅一点,日子久了,总能敞开心扉彼此信任。”
“知道了阿翁。”
院子里渐渐凉了,梁爷爷和梁奶奶搀扶着回房间休息,初柠一个人在院子里坐着,抬头看着头顶皎洁的月色,前几日压在心头的郁结散下去不少。
或许沈蕴说得对,她一直逃避不是办法,或许应该勇敢一点,给她和秦曦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初柠是次日下午抵达的长莞机场。
出站口,意外看到秦曦。
他穿着黑咖色冲锋衣,身形颀长而笔直,站在那儿气质出众,引来周围女孩频频偷看,窃窃私语。
看见初柠,他笑着走过去,冲她扬眉:“有没有很惊喜?”
初柠去白头谷的时候没带行李,回来却被阿翁阿婆塞了不少特产,整整一个书包。
秦曦接过来:“阿翁阿婆果然对你好,我走的时候也没见让我带这么多东西。走吧,去车库。”
见他率先往前走,初柠望着他的背影,浅浅笑了下,跟上去:“你怎么来接我了?”
秦曦道:“追人不都得殷勤点儿?”
初柠小声嘟囔一句:“那追人不是还得有鲜花吗?”
秦曦停下来,侧目看她:“你还挺懂的?”
“……”初柠低着头快速往前走,“我就随便说说,没让你给我买花的意思,我也不需要。”
仔细想想,初柠还真的从来没收到过秦曦的鲜花。
高中那会儿两人在一起,还是以学习为主,没搞过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但是如今长大了,总要不一样的吧?
初柠想起台里的同事时不时收到男朋友送来的鲜花,一时竟还觉得有些羡慕。
突然就不想跟秦曦说话了。
她默默低头跟着他,秦曦说什么她也懒得理,问她回来以后打算什么时候工作她也装听不见。
秦曦瞥她一眼,走至车前,打开副驾:“上车吧。”
初柠拉着脸走过去,蓦地瞧见副驾的座位上放着一束包裹精美的鲜花。
秦曦把座位上的鲜花拿起来,指着里面蓝色的小花:“我本来是不懂这个的,原本打算买玫瑰,但是看这种花挺特别的,最后还是选了这个,就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他把花递过去:“你认识吗?”
初柠看着那花,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来,低喃了一句:“勿忘我。”
“嗯?”秦曦俯身凑近她,“这花叫什么?我没听清。”
“勿忘我。”初柠又说了一遍,倏然意识到被他骗了,她羞恼地抬起头瞪他。
那双深邃勾人的眸子恰好望过来,似笑非笑的,轻轻吐出几个字,“放心,这辈子都不忘。”
“……”
秦曦将车子驶离机场,送她回星阑湾。
初柠还低头把玩着手上的那束鲜花,淡淡的花香四溢。
秦曦余光扫她一眼:“喜欢吗?”
初柠绷着脸,很是淡定:“送花其实是比较俗气的行为。”
秦曦笑:“那做什么不俗气?不然你教教我?”
初柠:“教也没用,俗人做什么都俗气。”
她歪头看向窗外,小心翼翼捧着手上的鲜花,双颊浅绽两只梨涡。
回到家开门进去,客厅收拾的干干净净,不染纤尘。
初柠狐疑着看向秦曦:“你打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