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钴禄氏脸都快黑了,这么多好东西,宋氏就送一匹里纱,这里纱才价值十几两罢了,她心里头窝着火,面上还不得不笑着说道:“多谢宋姐姐。”
“咱们姐妹客气什么,往后还要互相照应才是。”
宋氏虚伪地说道。
钮钴禄氏连声道是。
送了礼物后,宋氏就挥挥手示意玛瑙等人退下。
玛瑙怔了怔,低着头,眼中带着一丝怒气,回去后,她对乌林珠说起此事,愤愤不平地说道:“福晋,这宋格格也太没规矩了,她那些礼物要是没有您,怎么会有,她竟然连谢都不说一声。”
乌林珠手执着棋谱,听见这话,掀起眼皮瞧了气得脸都红了的玛瑙一眼,道:“玛瑙,你气什么,你主子我都没生气呢。”
“奴婢是替福晋委屈。”玛瑙红着眼眶说道。
乌林珠瞧见这一幕,不由得笑了,她摇了摇头,对旁边哭笑不得的翡翠说道:“你瞧瞧,还是小孩子性子呢,半点儿受不得气,行了,玛瑙,你几时瞧见你主子受过委屈?”
正说着这话呢,外头走廊里响起一阵说话声。
乌林珠停住了嘴,听着声音像是采莲在说话,她略等了等,片刻后,采莲打起帘子走了进来,面带难色地对着乌林珠说道:“福晋,宋格格那边打发了人来说,如今她怀着孕,想要些燕窝来补补身子,膳房那边的人不肯,想请福晋给个主意。”
给个主意?
乌林珠眼睛里露出一丝嗤笑,要主意是假,打秋风打到她头上才是真。
看来是今日送的那些礼物让宋氏膨胀了,竟然有这等胆子了,这也好,捧杀,捧杀,不捧起来,怎么杀?宋氏越是骄纵,爷就会越发厌恶她。
一些燕窝换来宋氏的永无翻身之地,外加一个贤惠的名声,这买卖做得值。
采莲说完这话,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她心里暗道,这宋格格是真不知天高地厚,燕窝这等东西,也是她配吃的。
“她既然要燕窝,”乌林珠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她撑着下巴,巧笑倩兮,“就给她吧。膳房那边不会没有燕窝,只是这不是她的份例,你拿了三百两去,让膳房的人采买些好的燕窝给她,这三百两也不拘这燕窝,宋氏要吃什么,都从这里头出,回头要是少了,再说一声。”
“——是。”
采莲惊讶地答应了一声。
乌林珠朝旁边的翡翠瞧去一眼,翡翠立即会意,去开了匣子,取出一张银票来递给了采莲。
采莲亲自陪着流月膳房走去。
膳房的小太监们正说着这事,孙吉祥有些忐忑地对着慢悠悠地品着茶的徐公公说道:“师父,刚才您怎么不答应给宋格格做燕窝呢?”
徐公公听见这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给宋格格做燕窝,这银子谁出啊?你出?”
“我哪里有这钱。”孙吉祥摸着脑袋,低下头说道,“我这不是想着宋格格如今怀着孕,她要东西咱们不给,回头四阿哥怪罪?”
“吉祥,我说你跟在你师父身边学了这么多年,怎么还没学聪明?这燕窝咱们不能给,这位主要是得宠,别说燕窝,就是金窝银窝,咱们都得想办法弄来,可这位主分明是没有得宠的命,咱们就算多给一勺盐那都是白给,何必呢?”
徐公公摇头换脑地说道。
孙吉祥心里并不服气,他扪心自问,要是他是四阿哥,肯定宠宋氏,毕竟宋氏怀了孩子。
正在孙吉祥这样想着的时候,采莲带着流月走了进来。
徐公公原本抱着紫砂壶喝着茶,瞧见采莲进来,连忙把紫砂壶搁下,迎了上去:“采莲姑娘,这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公公说笑了,我是为了燕窝的事来的,我们福晋说了,宋格格以后要单点什么,公公只管给她,这里是三百两银票,
那些东西的花费都从这里出,若是有不够的,公公只管说一声,我们福晋会再添上的。”
采莲有条不紊地说道。
徐公公听见这番话,眼神中掠过一丝诧异的光芒,他笑了笑,说道:“四福晋真是客气,何必给银票呢?这钱咱家可不能收。”
“公公就收下吧,这是我们福晋的意思,您若不收,我可不好交代。”
采莲心知这徐公公是在客套,便笑着把银票塞到他手里头去。
果然,徐公公捏着银票,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三分,“那行,四福晋真是大方,咱家早就命人备下了燕窝了,吉祥,还不快去端出来,让流月姑娘带走。”
“是。”
孙吉祥连忙答应一声。
他心里暗暗咋舌,这徐公公真是人老成精,刚才他还想徐公公怎么让他多备了一盅燕窝给田侧福晋,感情是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流月提着食盒,趾高气扬地瞥了孙吉祥一眼。
“早如此,不就完了?我们宋格格现在怀着身孕,什么都吃不下,好不容易想吃点儿燕窝,你们耽误了格格的胃口,若是四阿哥怪罪下来,你们担待得起吗?”
“是,是。”徐公公和孙吉祥都陪着笑。
采莲唇角掠过一丝讥诮,她笑着出声替他们二人解围,“行了,流月,你快去吧,别让你家格格等急了。”
“是,采莲姐姐。”流月想起宋氏的脾气,这才放过徐公公等人,转身离开。
“徐公公莫要见怪,她年纪小,有些没规矩。”
流月走后,采莲对着徐公公温和地说道。
“姑娘放心,咱家不会和她计较的。”徐公公回答道。
不过是纸老虎,连正经主子都不得宠,一个小奴婢就狐假虎威,徐公公连出手都不必,就可等着瞧她们日后的下场。
宋氏得了燕窝后,又知晓乌林珠让膳房给她开了小灶,果然越发得意。
她摸着肚子,冷笑着说道:“那乌喇那拉氏如今也晓得来讨好我?可惜晚了!”
“格格这话可得小声些,要是被人听见,那可就麻烦了。”秀月面露惶恐神色,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小声地说道。
“秀月,你怕什么,如今咱们格格怀着爷的孩子,就算被听见了,那又何妨?”
流月不以为意地说道。
“就是。秀月,你可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宋氏斜了秀月一眼,说道:“又或者说,你是胳膊肘往外拐,向着正房里的那位?”
“奴婢绝无此意!”
秀月吓得脸色煞白,慌忙屈膝跪下。
“绝无此意,我倒瞧着秀月你似乎和正房的人走得有些近乎。昨儿个我还瞧见你和那翠芝说话呢。”
流月冷笑了一声,唇角撇了撇,瞧着秀月说道。
秀月怔了怔,瞧见宋氏阴沉下来的脸色,她面上的血色如潮水般褪去,膝行着到宋氏跟前,“格格,奴婢绝无二心,要是有二心,就叫奴婢遭天打雷劈。”
“秀月。”
宋氏唇角撇了撇,她吹了吹面前的红枣鸡汤,喝了一口后,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是我不信你,只是如今我怀着身子,大意不得,你且出去,等过些时日,我还要你来伺候。”
“格格……”秀月怔愣地看着宋氏,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她伺候了宋氏这么多时日,从未行差踏错,没想到宋氏今日竟然因为流月的一句话就想要赶她走。
“你自己收拾了东西去吧,不要闹得太难看。”
宋氏平静地说道。
秀月咬着下唇,道了声是,她转身去收拾了东西,她的东西并不多,只不过几件衣裳就没了,其他的宫女不少都有主子赏赐的首饰,宋氏门地低微,又是贪婪小气的,秀月伺候这么久,从未得过赏赐,如今要走倒是轻松。
赶走了秀月,宋氏心里顿时舒服多了。
她歪在榻上,想了想,对流月说道:“你前几日不是说有个宫女想过来这边伺候?”
“是,格格,那宫女还特别懂事,她送了一对金镯子给您呢。”流月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对明晃晃的金镯子,递到了宋氏跟前。
宋氏接过手,掂量了下,面上神色淡淡。
“就这些?”
搁在之前,宋氏定然满口答应,可现在她已经被这荣华富贵砸昏了头脑,乌林珠的特殊待遇的确让她膨胀了,她都觉得自己仿佛就是侧福晋了,自然瞧不上一对缕空的金镯子。
“格格,那宫女手头紧,这金镯子是她唯一的家当了。”
流月说道,她瞧见宋氏神色不变,眼睛滴溜溜一转,凑上前,低声说道:“那宫女原还是福晋那边翡翠瞧上的,打算要去伺候,只是她不肯,觉得咱们这儿比福晋那边好。”
宋氏一听这话,脸上就露出几分笑容来。
她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算她有眼光,好吧,秀月既走了,也该有个人来顶她的缺,你喊她来伺候就是了。”
“是,格格,那奴婢这就去告诉她,让她回绝了翡翠,免得被福晋那边要了过去。”
流月积极地说道。
宋氏点了点头,将那对金镯子放入手旁的妆奁。
……
“行,我知道了,宋格格那边既然要了你去,福晋这边自然不会阻拦,你去吧。”
翡翠微沉着脸对面前的宫女说道。
那宫女心里松了口气,道了声是,快步退了下去。
翡翠压着心中的怒火,打起帘子往屋里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内务府这边送来的宫女其实不少,只是乌林珠觉得有些宫女岁数比较小,不好使唤,便让翡翠留意这后宅里岁数大,规矩还可以的宫女,打算提一个当二等宫女。
翡翠便瞧见了刚才来回话的绿韵,谁知晓这绿韵竟然投奔宋氏去了,这简直就像是一巴掌扇在了翡翠脸上。
屋子里,乌林珠正微微阖着眼睛假寐。
翡翠虽然已经压低了声音,但她还是听见了动静。
“出什么事了?”乌林珠缓缓睁开眼睛,问道。
“福晋,刚才绿韵来回了话,说宋格格要了她去伺候。”
翡翠握着拳头,忍着怒气说道。
乌林珠皱了皱眉,思索了片刻后才想起这人是谁:“宋氏既要她,那就由她去吧,如今瞧出她品行不好,总比日后出事了强,咱们这是走运了呢。”
乌林珠的话逗得满屋子噤若寒蝉的宫女们笑成了一片。
玛瑙更是笑着对翡翠说道:“是啊,翡翠姐姐,您还得多谢宋格格替咱们检验出来了,像这种背主眼睛长头上的,咱们要是要了过来,那才麻烦呢,说不定哪日就被人收买了去。”
翡翠听了这番话,唇角也禁不住露出一丝笑意。
她抿了抿唇角,道:“虽是如此,可到底让人恼怒,宋格格岂能不知晓绿韵是咱们瞧中的人,这样要了去,分明是在打咱们的脸。”
“你又错了,翡翠。”
乌林珠坐起身来,对翡翠说道:“她这不是在打咱们的脸,是在打她自己的脸。”
翡翠怔了怔,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
乌林珠也不和她解释,她笑着捧起桌上还热着的茶盏,喝了一口后,说道:“翠芝,你去和小荣子说一声,让他去问问苏培盛爷今晚几时回来?”
“是。”翠芝领命而去。
小荣子不敢耽误福晋的事,何况这是乌林珠头一次使唤他办正经差事,如今这后宅里气氛不对,宋氏那边隐隐有兴风作浪的趋势,小荣子为了主子,自然是拼了命想办好这件差事。
他赶到上书房的时候,远远瞧见苏培盛,连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才走了过去,对着苏培盛把乌林珠问的话一字不改地说了出来,生怕耽误了乌林珠的事。
苏培盛愣了愣,左右瞧了一番,拉着小荣子到了一旁,他脸色凝重,对着小荣子问道:“荣公公,咱家问你,福晋那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可不敢被您称荣公公,苏公公您唤我小荣子便成了。”小荣子忙说道。
他斟酌了一番后,把绿韵的事给说了出来。
苏培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半天没回去,宋格格怎么就这么能耐?!
别人也就罢了,福晋要的宫女她也敢抢,真当自己如今是人上人了?!
“行,我知道了,你且等一下,我去问问爷。”
苏培盛朝上书房里瞧了一眼,瞥见他们爷正和五阿哥说着功课上的事,心里头有些忐忑不安。
这宋氏作死,可别连累了他。
苏培盛刚这样想到,就发现他们爷朝这边看了过来。
“四哥,怎么了?”胤祺看着说着说着就停下来的胤禛,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朝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