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离没理她,而是伸手抚向她的肚子。
动作轻柔,如待珍宝。
发现她怀孕了却隐瞒他,仍想要离开他,他是生气,气得要疯,气得想把她扔床上好好地教训一顿。
可内心深处,他也有高兴。
她终于有他的孩子。
这是他们之间,最大的羁绊。
他渐渐松开她,低头盯着她的肚子瞧起。
柳织织顺着他的目光,也瞧向自己的肚子,再又看向他的神情。
但他板着脸,她看不出什么。
柳织织问他:“你在想什么?”
唐离闻言,抬眸看向她,她仍是那副没事般的样子,被他抓包,却还有兴致想去了解他在想什么。
他看了她一会,忽然又搂住她。
他的怀中,是他最爱的妻儿,这滋味只有他懂。
他搂她的力道不由加重。
柳织织被勒得不舒服,便道:“你挤到孩子了。”
“……”
唐离不信这话,却还是放开了她。
他抬起被捆仙索缠住的手越过她的脑袋,便将她打横抱起。
“哎?”
柳织织低头看向自己那只被迫定在身前的胳膊,因为与他手连手,他如此抱她后,她便尤其的不舒服。
唐离就这样抱着她继续前行。
柳织织便道:“你干什么呢?放我下来!”
“闭嘴!”
唐离仍板着脸,还在与她生气。
但他总不可能真教训怀孕的她,不仅不能教训,还得百般呵护着。
她已经劳累太多。
柳织织觉得他莫名其妙得很,生气就生气,干嘛抱着她走?
抱就抱,捆仙索解了不行。
她便要再与他沟通,可看着他那张黑脸,还是作罢。
她哼了声,继续赏景。
清河仙岛极大,且处处是宝地,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柳织织都觉得眼睛在享受,周遭的景色实在太美。
直到唐离忽然抱着她跃起,眼前的一幕幕飞闪而过。
他们从一处山腰上的阁楼前落地。
唐离终于放下柳织织,柳织织摇了摇颇酸的胳膊。
唐离牵着她过去推开阁楼的门。
阁楼内的设施轻简素雅,极为干净,就像清河仙岛的其他地方一样,不染一丝尘埃,更闻不到任何霉味。
柳织织觉得惊奇,这哪像荒芜的地方。
整个岛都像是被定格在最美好的时候。
唐离伸出手指擦了下那木榻,发现没有灰尘,便拉着柳织织一道坐下。
他道:“先在这里歇会。”
柳织织问他:“为什么要歇?”
“脉象不稳。”唐离执起她的手,又给她号起脉。
他的语中仍是沉意浓浓。
刚才那一下,足够他发现这点。
“脉象不稳?”柳织织收回巡视阁楼内其他地方的目光,转头看向唐离,随即循着看向自己脉搏的位置,她道,“怎么就脉象不稳了?我之前看大夫,大夫还说很好呢!”
只是不长大,所以她才来这里。
“怎么就脉象不稳?”唐离看着她,冷沉沉地问,“这难道不该问你?怀着肚子跑来跑去,还摸索来这里,你倒是挺能折腾。上天入地,东南西北,还有哪里是你不能去的?”
“……”
柳织织闻言,有些失语。
作为一个孕妇,像她这样,确实挺神奇的。
她还以为孩子很强悍,不会有事。
唐离再三给她号脉后,忽然警告她:“待回去后,你给我老实待着,若再乱跑,我卸了你的腿。”
听到这话,柳织织瞥向他。
她默了会,问他:“你似乎在意孩子,比在意我多?”
唐离瞧着她的眼:“吃醋了?”
在他看来,人不会有那么多无端的问题。
哪怕是不经意一问,问出来的问题最起码是多少想知道的。
只是她的眼里,仍看不出多大情绪。
柳织织稍思,便道:“没感觉。”
她确实没感觉,无论经历什么,她的心口那一块始终都是空荡荡的,生不起任何涟漪,任何滋味。
不过有的时候,她能察觉到某些异样。
可是稍纵即逝,快到她根本来不及抓住,就又转瞬没了,然后无论她怎么品味,也品不出所以然。
最后只剩茫然。
她有时候会想,无心是不会生七情,还是压制了七情?
亦或者,七情是由脑袋与身体的每个部位一起作用生成,只是需要用心去感觉,无心则无法感觉出来?
如此的话……
无心,其实缺的是七情的感知能力?
呃,好像与七情缺失没差。
反正就是没感觉。
唐离看着不知道又在琢磨着些什么的柳织织,缓缓深呼了口气,再次生起期待,因为她的话而破碎。
他不由握紧拳头。
柳织织想到什么,又问他:“你诊出孩子多大?”
唐离道:“两个多月。”
“什么?”
柳织织闻言惊住。
唐离重申:“两个多月。”
柳织织面露疑惑,之前不是才一个半月?
怎一来这里,就马上恢复正常的月份了?
她觉得有些凌乱。
唐离问她:“怎么了?”
柳织织觉得,既然怀孕的事情已经被他知道,其他的事情,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都告诉了他。
唐离闻言,陷入沉默。
他顿了会,马上又给她号脉。
可在他的诊断下,孩子确实没有任何问题,月份也与他推算的没有任何差距,毕竟他清楚她的月事。
不放心的他,手仍落在她的脉搏上。
直到他察觉到其他动静,便抬眸看向门口。
薛雁南施用轻功由阁楼前落地,趔趄下差点栽倒,他歇息一夜好不容易恢复的气色,如今再次尽失。
他的身上,也添了不少新血迹。
柳织织看到他,颇为诧异。
唐离显然不欢迎他。
薛雁南的眼里只有柳织织,他捂着胸口艰难地踏进门槛,再看了看她后,随便挑了个地方坐下。
他闭上眼,运功给自己疗伤。
柳织织问唐离:“他怎么会过来?”
刚才的情况颇为紧迫,她并未看见船上的薛雁南。
唐离很想将薛雁南一脚踹出去,他的声音冷冷:“我不知道他为何会来,只是在海上遇到他。”
柳织织又问:“他怎有这么重的伤?”
唐离侧头看向柳织织,不悦反问:“你关心他?”
柳织织懒得理会他的醋意:“我随口问问。”
不说便不说。
柳织织思起武昭王妃的嘱咐,便推了推唐离:“你有没有疗伤的药?给他一颗,没有的话,补药也行。”
唐离更不悦:“凭什么给他?”
他不补刀,已是仁慈。
柳织织有点被偏爱的有恃无恐的意思:“我让你给,你就给。”
“不给。”
“……”
柳织织便伸出没绑的手,在唐离身上搜。
唐离推开她的手,冷哼道:“你不是想要离开我?又凭什么对我有所要求?还让我帮助仇人?”
“我……”
一针见血的话,柳织织失语。
唐离继续道:“平时用我的时候,倒是不见你有半点客气。”
哪怕用他的命,她也不觉理亏。
而且用完就甩。
柳织织闻言,便陷入思索。
她的做法好像确实有点问题,明明想跟他撇清关系,却又总是理所当然地把他当自己的男人使用。
为什么?
是因为自私?
还是因为习惯?
她想了会,觉得大概两个原因都有。
她便颇有些理亏地再推了推唐离:“你给是不给?”
唐离仍拒绝:“不给。”
柳织织便道:“不给算了。”
她确实得好好理理自己的这些双标行为。
唐离听到她声音中的疏离,又看向她,发现她浑身上下似乎都写着与他没关系,便彻底黑了脸。
她这都是为了薛雁南?
他沉沉地出声:“柳织织,你……”
柳织织瞥他:“干什么?”
干什么?
唐离被她气得心肝肚肺都跟着疼,若不是知道她不可能对薛雁南生起感情,他现在就把碍眼的薛雁南给杀了。
他受不了这样的她,还不如有恃无恐地对他。
莫不是他的话不中听?
无论如何,他都不得不把怒火压下。
他稍作迟疑,便从身上拿出一粒药朝薛雁南扔去。
薛雁南没睁眼,却精准地接过。
他递入嘴中。
唐离看着柳织织:“现在满意了?”
柳织织迎视着他,没说话。
唐离便问她:“你还想怎么样?只要不是离开我,什么事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说,我都做。”
柳织织闻言,眸色微动,还是未语。
唐离斥了声:“柳织织!”
柳织织叹了口气,张嘴想说什么,又闭了嘴。
唐离见她欲言又止,正想问她,未想地面忽然震动起来,几人立即看向周遭,包括在疗伤的薛雁南。
柳织织出声:“怎么回事?”
地震?
忽然的震动过于剧烈,顶上有根柱子砸下来,唐离察觉到,马上将柳织织护入怀中,柱子砸在他的背上。
极为沉重结实的一棍,他面不改色。
柳织织抬头瞧了瞧他。
因为捆仙索的缘故,有太多的不方便,唐离赶紧拉着柳织织大步跑出楼阁,薛雁南默默地跟着断后。
随着他们的出去,又有柱子砸下。
他们站到摇摇欲坠的护栏边,惊诧地发现整个岛似乎在上升。
“这……”
柳织织思起那道士跟她说过,这岛本是在海空中的。
这莫不是在回去?
清河仙岛是个巨大的岛,随着它渐渐由海面升起,海上的水位不免急退,造成大到惊人的动静。祁娘正战战兢兢地驶着船,离清河仙岛越来越远,未想海上翻起大浪,大船跟着大弧度摇晃。
她被吓得瘫坐在地,慌得哭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抬头,便看到清河仙岛由海中拔.出。
她的眼睛睁大。
岛上山腰上的唐离他们能看得到远处海面的那膄大船,分辨得出他们所在的岛确实在不断上升。
本是安静的仙岛,震动碰砸声不断传来。
柳织织抬头问唐离:“怎么办?”
唐离瞧了瞧被他抱在怀里的柳织织,哄道:“别怕。”
柳织织闻言,有些怔意。
她又双标了?
薛雁南暗淡地看着搂在一起的夫妻俩,没说话。
他似乎一直多余。
唐离瞧着岛上四周:“岛不会莫名上升,这岛上肯定在生起什么变故。”
薛雁南也是如此认为。
柳织织察觉到脚下台子快塌,问道:“所以呢?”
她觉得他们得赶紧换个地方呆。
唐离道:“我们去看看。”
无论是唐离,还是薛雁南,来此岛就是为了给柳织织找心,自然是任何异常的地方与事情都得摸索着。
唐离打横抱起柳织织,飞下了山。
薛雁南紧跟他们。
随着他们的离开,阁楼前的台子,恰好坍塌。
他们由下面落地,选择往里去。
岛脱离海面后,终于开始平稳上升,不再震动,但已经引起的后果,还在发生。群山之上不断有石头或是木柱滚下,甚至有他们之前看不到的走兽在受惊地胡乱跑动。
本是宁静如画的仙岛,如今乱作一团。
唐离抱着柳织织大步往前,时不时躲避着砸下来的危险。
他们周围嘭咚声不绝,惊险连连。
忽然,一块大得惊人的石头滚下,唐离马上抱着柳织织往前跑,旁边却倏地窜出一只白鹿,差点与他们撞到一块。
好在唐离及时跃起。
他们落地后,唐离低头看向朝天的柳织织。
她这样极容易被砸。
柳织织也看着他:“怎么了?”
唐离没有耽搁,还是捏诀解了捆仙索。
他们的手终于分开。
在柳织织惊讶间,唐离以抱孩子的姿势将她护在怀里,确保她万无一失不会被砸中后,才继续往前。
薛雁南跟在他们后头,默不作声。
柳织织想说放她下来,可思起自己那抽风一样,时灵时不灵的法术,可能保护不了自己,便作罢。
为了安全,她继续双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