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扫千山雪,归留万国花。
这首诗明姝未曾读过,666号注释道:“原作者是清代袁枚。”
很好,她这二姐还是有头脑的,抄诗的时候还提前打听了,知道宋朝之前文人的诗词、文章都在这个朝代通行,便聪明地选择剽窃清朝文人的诗词。
清朝诗词虽然不如唐宋诗词出名,可也不乏灵气十足、意蕴深远的篇目,随便摘取些,放到现在都可以赚取一片名声。
“宿主……”666号语气幽幽的,“你真的要好好学习了,就算让你抄,你脑子里可能都没素材吧。”
沈明姝:……
好像确实是这样,她熟知的诗词都是唐宋的,关于清代诗词的了解确实很少。
就比如这第二首,若非系统提醒,她都不知道袁枚还有这首诗。
在明姝自我唾弃的时候,承嘉侯仍在不断地对沈玉柔的“创作”输出溢美之词,他眉飞色舞地道:“我预备喊几个小厮,召集一些市井人士,好好宣扬宣扬玉柔的这两首诗。”
明白了,这是要请水军为沈玉柔造势。
便宜爹政务水平不咋地,可那营销承嘉侯府的想法却如野马脱缰,一茬一茬的,放到现代或许也是个营销鬼才。
“不过,明姝还是要先去找太常大人说说,若能得到太常大人认可,宣扬效果会更好。”
明姝颇为无语,她一贯知道便宜爹不太聪明,可没想到这么他“单纯”,沈玉柔说那两首诗是她写的,他就这么信了?
也不看沈玉柔现在才不到十二岁,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写得出“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这样的句子?
她沉痛地在心里道:“系统,3点学习经验,告诉我便宜爹的智慧值。”
“成交。”666号迅速答应。
“指定人物智慧值:43。”
领导人这么个智商,承嘉侯府的未来简直不敢想象。
明姝第一次庆幸和666号绑定,不然依照便宜爹这么个折腾法,承嘉侯府应该撑不了多久,到时候她想咸鱼也咸鱼不了了。
“姝儿,你觉得如何?”承嘉侯喜滋滋地问。
沈明姝:我觉得不怎么样。
第10章 不公之事
在承嘉侯同沈明姝交流的时候,沈玉柔乖顺地站在一边,纵然她努力克制,不让想自己显得太兴奋,可唇角眉梢的笑意怎么都掩不住。
面对便宜爹殷切的眼神,明姝很想告诉他,要是她真的带着这诗词去找太常,让这两首诗在日后挂上沈玉柔的署名。
郑板桥和袁枚的棺材板怕是会压不住了。
她怕鬼,所以不想干。
“滴!临时任务:阻止沈玉柔剽窃行为。”
666号的电子音应时响起:“既然同为文人,阻止抄袭,宿主有责。”
系统布置任务总是这么见缝插针。
明姝脑中思绪飞转,心里有了主意,她笑盈盈地冲承嘉侯点点头:“明姝明日会去找太常大人的。”
666号:???
见承嘉侯满意地点点头,明姝继续道:“只是爹爹方才说的宣传一事,明姝觉得,还不急于这一时,这两诗词固然不错,可也不晓得外人读来会是什么观感……”
“不妨等明姝去找了太常,太常大人做出评价后,爹爹再做安排也不迟。”
“这两首诗怎么可能不好!”沈玉柔没忍住辩白。
她神情倨傲:“连爹爹看了都说好,三妹妹你不会是嫉妒我的才华,怕我抢了你的风头,才不想让我出名的吧!”
这两首诗在现代也是脍炙人口的诗篇,尤其是《竹石》,就连小孩都能随口背诵,放在这么个不知名的时代,肯定会引起一番轰动。
彼时,就是她沈玉柔名扬天下的好时机。
声名,地位,皇子,她沈玉柔全都要!
呕!讲的好像这诗真是你写的一样……明姝没好气地在心里吐槽。
令沈玉柔意外的是,承嘉侯居然不悦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妹妹?明姝说的很有道理,江太常是当世大儒,自然是要让他先过目才是。”
“爹?”沈玉柔讶然地道。
明明在沈明姝来之前,承嘉侯和她说的好好的,明日就会派人出去宣扬诗词,还说要给她办一场赏诗宴。
可在沈明姝三言两语后,他居然就将这些安排都延后了。
“#舌灿莲花#那技能真还挺好用。”明姝感叹。
666号骄傲地回应:“那是自然,系统出品,就没有不好的。”
“而且这技能,对话者和你智慧值相差越大,他对你的话也就越信服。”
出了承嘉侯书房后,无视掉沈玉柔气鼓鼓的表情,明姝扬长而去。
“宿主答应去找太常,不会真要帮沈玉柔引荐吧?”666号疑惑道。
“当然不啊。”明姝断然否认,“只是得先把我爹给哄住了,不然他明天就能让这两首诗在京城传的满天飞。”
666号想了想,觉得也是,毕竟便宜爹是智慧值43的魔鬼选手,确实需要哄哄。
明姝颇为忧虑地道:“只是要用何种方式同江太常说明此事,就需要我仔细思量了。”
她回忆了一番上回见到江太常的场景:“不过,江太常看起来还是挺温和的。”、
666号停顿了一下,才道:“当朝太常江渝年,据史书记载所言,是个思想先进且颇为惜才的人,太学在他任太常期间得以兴盛,且他在就任期间极力促进女子入学就学的事宜,最后虽并未从根本上提高女子地位,可在这一时期,仍有数名女子因他的政策受益,得以凭才气名存青史。”
“遇上这样一个太常,对宿主来说,是难得的机遇。”
“你若在面对他时说出些有见地的话,应该能得到他的赏识。”
听了666号的话,明姝陷入了沉思。
有见地的话……她要试一试吗?
*
翌日,太学。
在中午下学后,明姝同江乐之说了一声,便揣着东西去找江渝年。
太常办公的地方是在上舍书斋的二楼,明姝早早找江乐之打听了位置,很快便找到了上舍书斋。
上舍位于一座红顶小楼,距离内舍并不远,规模也同内舍差不多大,只是外部装潢更气派。
此时的小楼颇为寂静,想是学子们都去五香斋用饭了,明姝进入小楼到沿着楼梯上二楼,期间并没有遇上任何人。
这让明姝有些担忧——江太常不会也去吃饭了吧?
好在她走至挂着江太常门牌的屋子时,里面传出了响动。
在她叩门后,屋里传出江渝年的声音:“请进。”
通过她脸上戴的面纱,江渝年辨认出了沈明姝,他温和地笑:“是明姝啊。”
“太常好。”明姝依礼向他作揖。
“明姝可有什么事?”江渝年语气关切。
明姝点点头:“是有事想叨扰太常。”
江渝年指了指桌案前边的团垫:“坐下说。”
明姝屈膝坐下后,从衣袖间摸出两张纸,恭敬地递给江渝年:“劳烦太常看看这两首诗。”
江渝年了然,明姝是来找他看诗的。
平日揣着作品来找他的学子并不少,但他一般是没有时间理会这些琐事的。
可见来者是他颇有好感的明姝,江渝年接过纸张,预备帮她看看,提点上两句。
他才读了第一行,原本平静的神情顿生波澜,眼里闪过惊艳。
反复阅读后,江渝年双眸发亮,喃喃道:“好诗好诗。”
他激动地看向明姝,问:“这诗作是出自何人之手?”
这样的诗不可能是明姝这样的小姑娘能写出来的,由是江渝年直接了当地询问作者。
明姝笑着从衣袖里取出了本泛黄的旧书,双手捧着递给江渝年:“太常再看看这本书。”
江太常迫不及待地将这本旧书接过去,简单翻阅了几页后,他一拍大腿,惊叹道:“妙哉妙哉!”
说着,他慨叹道:“我等当世之人不及也。”
“不知明姝是从哪里得到这书,可知道更多关于书中文人的讯息?”
这书是明姝向系统兑换的,她按照预备的话解释道:“是从小照顾我的嬷嬷无意中得的,其中的诗颇有趣味,我便一直留着了,至于书中文人……”
“想来是些隐世之人吧,明姝从未在其他地方见过他们的名字。”
江太常面露遗憾:“此书如此老旧,想是经了许多年岁的,书中之人怕是已经作古。”
“宿主觉得,要是江太常知道这本书是被你摁在花盆土里反复蹂.躏,外加在尘灰里滚了好几圈才变成这样的,他会不会想锤你。”666幽幽地道。
明姝摸了摸鼻子,在心里道:“这不是情况所需嘛,不然你让我从哪里找出些身份给他们安上。”
“郑板桥、袁枚、王士祯、龚自珍……”江太常摇摇头,“可怜此等才华横溢之辈没能在文史上留下名来,倒叫我等占了虚名。”
“太常得到这本书后,不是正是有机会替这些文人扬名了吗。”
江太常眼睛一亮:“说的正是。”
“我此番找太常,一则是希望此等佳作不要隐没于世,二则是还有一事想同太常说。”明姝认真地道。
江太常按耐下激动的情绪,示意她说。
“之所以把这两首诗单独摘录出来,是因为我二姐不知从哪里得了这两首诗的文稿,我爹爹以为此诗是我二姐所作,于是要我向太常引荐我二姐。”
听了明姝的叙述,江太常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气得胡子一歪:“无耻!”
但看着明姝,他还是勉强将愤慨按下,可语气却难掩怒意:“若非不是你存有此文书,她难道要仗着众人不知情,靠剽窃来沽名钓誉吗?”
“太常息怒。”明姝轻声道,“我今日来同太常说这些,算是以道义为先,而姐妹之情在后。”
“我不赞同二姐的做法。”她眼神明亮,透着认真的情绪,“可我还是想为她说两句。”
“我们府中三姐妹,我和大姐都有幸入太学读书,只有我二姐,因为是庶女,一开始就没有了进入太学就读的机会。”
“她心怀不甘,便走了歪路。”
“她是做错了,可她剽窃诗词的原因之一,正是为了能和我们一样入太学就读。”
江太常打断她:“可她也不能为此就做出这般宵小行为,”
“太常说的是。”明姝点点头。
“明姝并没有想为她开脱什么,也不认为为了获得入学机会而做出剽窃之事就可以原谅,可明姝希望太常能从另一角度来想想……”
“如若一开始她就有和我们一样入学就读的机会,那她做出此等行径的几率会不会小一些?”
“明姝虽然年纪小,可也知道人生来是不平等的,有些人一开始就有的东西,另外一些人花上十倍百倍的努力也得不到。”
“二姐为了获得和我们一样的机会,做出剽窃之事,自然该受到处置。”
“做错事的人被高高举起,受尽唾弃,可那不公之事的存在,就可以被轻轻放下吗?”
明姝的眼神干净清澈:“明姝觉得,二姐错了,可明姝也觉得,不许庶女入学这一规章是错的。”
“先有不公之事,才会有人为此做出种种错误行为,今日有我二姐为了获得入学机会剽窃诗作,明日就可能会有旁的姑娘做出冒名顶替入学的事。”
“明姝以为,不公之事尚存,不义之举难消。”
江太常捋着胡须,敛着眉眼,看不出眼中情绪:“可除却京中庶女,还有大把大把寒门子弟没有书读,那难道不也是一种不公?”
“这世上不公之事不可胜数,让庶女也能有入学机会不难,可让天下寒门子弟皆有书读不易,明姝又作何论?”
明姝声音软糯,话语却掷地有声:“明姝只知,不公之事去一桩少一桩。”
“不从易者去起,又如何谈难事?”
长久的沉默后,江太常抬眼看向明姝,那眼神颇为复杂,有惊艳,亦有感慨,更多的是某种难言的情绪。
“明姝所说的事,我会向皇上进言。”
江太常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温和:“只是效果会如何,就不可知了。”